第五卷 官居極品,暗訪江南 第五十三章 日久生情?(三)

——八月十五日,彭澤郡內廬山谷崖東側——

「大人,末將有罪,末將有罪啊!」

在周軍臨時的營帳內,當著無數大梁軍將士的面,馮何跪倒在地,雙手不止地捶打著地面,嚎嚎大哭。

這位梁乘麾下堂堂大梁軍萬騎統帥,竟當著那般多人的,儀態皆失。

「九千人……九千弟兄啊,皆因末將一時失察,不曾察覺到賊軍竟在此設伏,使得九千弟兄含冤而死,被活活射死在谷崖內……」

那悲蒼的嚎哭,叫附近無數大梁軍將士心中很不是滋味,低著頭,默然無語。

繼那日謝安夜襲劉晴大營失敗,導致近萬騎兵深陷重圍而喪命後,今日又有九千騎兵被那劉晴設計所誅。

整整兩萬騎兵……就這麼丟了,只因為太平軍中有劉晴這位智計無雙的智囊,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女子,竟使得大梁軍承受這般沉重的損失。

眾將領不禁心生驚懼。

這就是所謂的【談笑間強敵灰飛煙滅】吧?

「九千人……九千弟兄,一刻之前還好好的,可一刻之後……箭矢,到處都是箭矢……漫天的箭矢……」用顫抖的雙手抱著腦袋,馮何彷彿精神失常般喃喃自語,他每說一句,其餘將領心便一沉,期間有不少將領已面露不忍之色撇過頭去,不忍心看著馮何這位曾經統領萬騎的將領,竟落到這等地步。

「馮何,你冷靜點!」梁乘大聲喝道。

「冷靜?怎麼冷靜?」彷彿瘋癲般笑著望向梁乘,馮何似笑似哭般說道,「九千弟兄,一下子就沒了,全死了,還死得那般憋屈,有些弟兄,從頭到尾都沒殺個賊軍墊背就死了……全是因為我,哈,哈哈哈!」

「馮何……」梁乘皺了皺眉,低聲喝道。

「全是因為我,全是因為我……」似中邪般連連嘀咕了幾句,馮何忽然瞥見了自己腰間的佩刀,眼中泛起幾分狠色,鏘地一聲拔出刀來,用刀刃抹向自己的脖子。

「不好,他要尋死!」苟貢驚呼一聲。

眾大梁軍將領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撲了上去,將馮何架住,免得這位騎兵將軍因為愧疚而自刎。

「放開我!放開我!」被眾人拉住的馮何大聲喊著,竭盡全力用刀刃摸向自己的脖子,眼瞅著他的脖子已被鋒利的刀刃割裂,鮮血直流,眾將領深吸一口氣,使勁全力架住他。

而就在這時,馮何忽然聽到一聲語氣平緩但極具威嚴的話。

「放下刀,馮何將軍!——本府命你放下刀!」

「大人……」茫然地望了一眼謝安,馮何彷彿泄了氣的皮球般癱坐在地,而趁此機會,眾將領將他手中的佩刀已經身上其餘兵器都收繳了去,免得這位同澤因為想不開再自尋短見。

「為何不讓末將死?」馮何哭求般望著謝安。

「因為本府知道,那不過是你意氣用事!」深深望了一眼馮何,謝安正色說道,「比起自尋短見,難道你就想不到更好的贖罪方法么?」

「……」馮何張了張嘴,半響後眼中泛起濃烈的殺意,咬牙說道,「太平賊軍,太平賊軍,太平賊軍!」

眼瞅著馮何那份殺意,饒是東嶺眾與金陵眾的刺客們亦不由嚇了一跳。

「好傢夥,這是要吃活人啊……」蕭離暗自嘀咕道。

「閉嘴!」丁邱狠狠地瞪了眼蕭離。

瞥了一眼蕭離,謝安的目光再度落在馮何身上,用平穩的語氣說道,「馮何,冷靜下來了?」

馮何重重地點了點頭,雙手死死捏著拳頭。

「很好!——此事本府記在心裡,日後再對你做出處置。不過依本府想來,比起戰敗獲罪處斬,你應該更傾向再次與太平軍廝殺,為那九千將士報仇雪恨,哪怕戰死沙場!——是么?」

「是的!大人!」馮何用近乎咆哮的氣勢說道。

「那好,先去洗把臉!——堂堂男兒、堂堂大梁軍萬騎統領,方才實在是不像話!——本府會讓你如願的,去吧!」

「……是!」

眼瞅著方才還那般激動的馮何竟這般順從,眾大梁軍將士暗暗咋舌,畢竟謝安從始至終語氣都很平穩,不動聲色間便瓦解了馮何那份死志。

「大人,天色不早了,不如今日就在此地屯紮歇息一下,順便埋了谷內那近萬將士……」梁乘小聲地請示著謝安。

「唔!」謝安點了點頭,說道,「去吧,好生打理諸位將士後事!」

「是!」

一個時辰後,周軍鑿開了堵死谷崖的巨大礌石,將谷內被太平軍弓弩手活活射死的近萬周軍騎兵連人帶馬搬了出來,又派人砍伐了附近的林木作為引火之物,準備焚燒屍體。

儘管大周死人還是講究入土為安,但是行軍打仗的將士卻很難享受到這份待遇,大多是焚燒屍體,將骨灰裝入瓦罐,註上姓名,繼而埋入地下,最後在掩埋的地方做上標記,待日後平定戰事後,再專門派人過來將這些戰死的將士的骨灰罐從地里挖出來,按著瓦罐上所標準的姓名,逐一送到其家眷手中。

這種無奈的辦法,是軍中一貫的做法。

畢竟大周也講究落葉歸根,雖然無法將犧牲們的將士們的屍體帶回去,叫其家眷得以見最後一面,但是,那些將士們的骨灰,終歸要送返其故鄉,能讓其有著好的歸宿,免得淪為他鄉的孤魂野鬼。

等忙好那一切時,已是亥時三刻時分,簡單建造的周軍軍營,寂靜無聲,除了來回巡邏的將士外,或者監視著營內外異動的東嶺眾與金陵眾刺客外,其餘將士早已在各自帳內入睡,畢竟他們明日還要起早行軍,追趕太平軍。

不得不說,比起前兩日慶祝六戰六勝時的喜慶,眼下周軍內的氣氛著實壓抑,也難怪,畢竟又有九千位熟悉的同澤戰死了。

換做以往,這個點謝安早已摟著秦可兒入睡了,但是今日,他卻依然拄著拐杖站在帳內桌旁,目視著桌上的行軍圖。

「老爺……」輕輕將一件外套披在謝安身上,秦可兒低聲說道,「天色已晚,老爺明日還要行軍,早些歇息吧……」

「可兒啊,」謝安回過頭來,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嗯!——時候不早了,你先睡吧……」

「……」秦可兒愕然地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怎麼了?」

讓自己先睡么……

「不,沒什麼……」搖了搖頭,秦可兒勉強露出幾分笑容,躺入被窩,隨即忍不住轉頭望了一眼謝安,卻遺憾地發現,謝安只顧著注視那份行軍圖。

獨自躺在床榻上,秦可兒蜷縮著身軀,以往在她背後,那是他火熱的胸膛,他會緊緊摟著她,不將她整得精疲力盡,那個對她食味知髓的男人,是絕對不會那般輕易放過她的。

可今日……

究竟有多久,不曾獨自一人入眠了?

一個月了吧……

被那個男人,欺凌了整整一個月,以往貞潔無人觸碰過的身體,早已刻上了那個男人的記號……

總感覺床榻變大了……

是因為身邊少了一個人的關係么?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真的有點不習慣呢……

心事重重的秦可兒輾轉反側,不知何時這才合眼入睡。

次日清晨,秦可兒一如以往很早就醒了,迷迷糊糊的她轉過身來,雙臂下意識地想摟住榻旁的他,然而,她摟空了。

心中一驚,秦可兒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不知為何,醒來後沒有瞧見那個熟悉的睡相,秦可兒心中竟有種莫名的驚慌。

她下意識地坐了起來,繼而才注意到,謝安坐在帳內主位上,用手托著額頭,看樣子竟是枯坐了半宿。

看樣子,思考對策到很晚呢……

瞥了一眼桌上已化成一灘的蠟燭,秦可兒感覺自己心中陣陣緊縮。

可能是被秦可兒的動靜所驚醒了,謝安睜開眼睛,活動了一下筋骨,輕笑說道,「可兒啊,這麼早就起來了?——什麼時辰了?」

「差不多是辰時了吧,老爺怎麼坐在這裡歇息呢?」

拍了拍秦可兒的手背,謝安笑著說道,「昨晚見可兒霸佔了整張床榻,睡得香甜,不忍吵醒你,是故就……」說著,他聳了聳肩。

秦可兒聞言,臉上那勉強的笑容一僵,張了張嘴竟是無言以對。

而就在這時,卻見謝安嘿嘿一笑,說道,「騙你的!——大概寅時的時候吧,老爺我有點倦了,本想在此小憩一會解解乏,卻不想睡著了……方才是不是很感動啊?哈哈!」

「老……老爺真壞,就知道欺負小奴!」秦可兒勉強露出幾分笑容,撒嬌般用小手錘著謝安胸膛。可事實上,無論是謝安哪種解釋,都讓她感覺分外不是滋味。

「老爺吃得消么?今日還要行軍呢……」

「沒事,反正是以馬代步,行軍途中老爺我也可以抽空歇息嘛!」

「說……說的是呢……」勉強露出幾分笑容,秦可兒低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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