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官居極品,暗訪江南 第三十三章 膠著

李承,大周前皇帝李暨的第五子,三年前在逼宮一事中的幕後黑手,奪嫡失敗後被李暨下詔貶為庶民,押解至皇陵守墓,更勒令終生不得踏出皇陵一步。

後來李壽繼位後,有感於李承當初的懸崖勒馬,封其為安陵王。

這些,僅僅只是朝廷官方的說法,而事實上,李承當年距離九五至尊之位僅僅只有一步之遙,若非他本人在最後關頭因為被胞兄、前太子【周哀王】李煒的情義感動,故而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帝王之位,恐怕如今的大周皇帝之位還輪不到李壽來當。

就像李賢當初因為放走李慎一事心中大怒,拒不接受齊王的冊封一樣,李承其實也不曾接受安陵王的冊封,因為在他心中,有資格成為大周皇帝的,只有他的胞兄、前太子【周哀王】李煒,然而李煒早已故去,連帶著李承對皇位的熱衷,一併葬入了皇陵。

眼瞅著李承面無表情地重新帶上那僅僅只露出兩隻眼睛的頭盔,饒是梁丘公、胤公等老輩亦不由暗暗心驚。

李承的變化太大了,僅僅四年光景,就彷彿變了個似的,暫且不說容貌上的改變,單單那種氣勢……

恍惚間,胤公彷彿感覺自己從李承的身上看到了前太子【周哀王】李煒的影子……

不,比前太子爺更具氣魄!

這等氣勢,甚至要比自己的得意弟子、【賢王】李賢更叫人心驚膽戰!

破而後立么?

目送著身穿墨色紋龍甲胄的李承轉身離去,胤公暗自嘆了口氣。

正如胤公所猜測的,眼下的【安陵王】李承,無疑是最可怕的,在四年前那場逼宮篡位的浩劫當中,這個男人失去了生父、失去了生母,更失去了他最為親近的胞兄李煒,而後又被剝奪皇族身份,貶為庶民,被押解至皇陵守墓,可以說,這個男人已是一無所獲……

硬要說還剩下什麼,那只有對其三兄、秦王李慎刻骨銘心的仇恨,因為若不是李慎,當時幾乎已控制了所有局面的前太子李煒,根本不會死在那個晚上,死在李承的懷中。

有此人親自出馬對付秦王李慎,李賢殿下那邊應該會輕鬆許多吧……

胤公暗自猜測著,但是隨後的事實證明,他無疑是小看了李承這位差點就成為大周皇帝的男人。

而與此同期,在江南鄱陽湖口,八萬大梁軍的主帥謝安尚未得知冀京朝廷已派出了一位出人意料的大人物前往荊州援助【八賢王】李賢,眼下的他,尚處在太平軍的猛烈攻擊當中。

時間回溯到大周景治四年七月二十日,也就是謝安收到【八賢王】李賢送來書信後的次日,太平軍出動了四萬大軍,以第三代副帥伍衡作為主帥,對謝安位於鄱陽湖口的周軍營寨展開了攻擊。

鏖戰至傍晚時分,太平軍丟下了多達六千具屍體,緩緩撤退,而大梁軍一方的損失亦達三千多人,僅僅只是一日,陣亡人數便幾乎達到雙方合計兵力總人數的半成,可想而知此戰的慘烈。

「賊軍撤退了!賊軍撤退了!」滿營的大梁軍歡聲呼喊著,畢竟他們是打退了敵軍,可在謝安看來,這可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勝仗。

要知道,大梁軍可是擁有著堅固的營寨作為掩護,可即便如此,損失亦達三千人,甚至於,西面營門幾番被攻入,這算哪門子的勝仗?

「區區小勝,莫要沾沾自喜!——而後幾日,太平軍多半會對我軍展開猛烈攻擊,切不可鬆懈!」

回到帥帳後,謝安如此囑咐著帳內的將領們。

正如謝安所猜測的,次日,太平軍再次對湖口周軍營寨展開攻擊,而這次的參加人數更是多達六萬,其中,謝安甚至瞧見了幾個熟面孔。

比如說魏虎,比如說衛縐,比如說他的小舅子枯羊……

衛縐,大周朝廷、不,應該說是長孫湘雨安插在太平軍中的內細,這數年來暗中向與他接頭的東嶺眾刺客透露了不少太平軍中的機密消息,比如說【六神將】的組成。

不可否認,太平軍主帥陳驀的初代六神將計畫算是失敗了,儘管有好些位初代六神將帶著下屬成功滲透到了大周軍方內部,但是其中有大半的人陸陸續續投靠了朝廷,比如說【原天樞神將】耿南、【原天璣神將】費國、【原天權神將】季竑,由於這幾位獻出的內細名單,冀京朝廷很輕鬆地便將滲透到大周軍方的姦細或殺、或捕、或招降。

要說有什麼遺憾的話,恐怕就是沒能將那三支萬人太平軍剿滅吧,畢竟太平軍在這方面確實很謹慎,察覺到不對勁就馬上割斷了費國、季竑等人與他們原本麾下那一萬太平軍士卒的聯繫。

而在這三年中,朝廷亦是不遺餘力地搜捕軍方內的太平軍細作,使得陳驀的初代太平軍的計畫徹底泡湯,但是不得不說,太平軍二代六神將也卻因此成長起來了,就像枯羊、魏虎、衛縐三人一樣,似費國這等初代六神將成為了太平軍磨練其二代六神將的工具。

六神將,除了魏虎、衛縐、枯羊三人,再除掉伍衡那位搖光神將外,還剩下兩個名額,這兩個人,謝安也曾想過要招攬,畢竟能被他大舅子陳驀看重的,那必定是一方豪傑,可惜的是,花了整整三年時間,也不曾查到那剩下的兩個六神將究竟是何人,或許他們還潛伏在大周某個角落,或許,他們已被太平軍中年輕的一代所取代。

但是不怎麼說,第二戰太平軍便出動四名六神將,這著實讓謝安感覺有些壓力,尤其是當他眼睜睜看著魏虎在戰場上大殺四方時的模樣,他真後悔沒把費國等人帶在身邊。

啊,眼下大梁軍最缺的並非是米糧或者兵士,而是能夠衝鋒陷陣的猛將,而不妙的是,大梁軍中似梁乘那些將領,論布陣打仗倒是稱職,可要他們衝鋒陷陣……謝安很懷疑這些傢伙是否打得過三年前的枯羊。

當然了,也不是說謝安身邊當真就沒有一個高手,畢竟他身邊還有漠飛、苟貢、丁邱等人在,可問題是,沙場廝殺不同於刺客的暗殺,哪怕是被稱為東嶺眾殺人鬼的【鐮蟲】漠飛,踏足到那般混亂的戰場,恐怕也不敢保證他是否能活著回來。

說到底,刺客終究是刺客,絕不可能拿刺客當武將使。

眼瞅著帳內那一排大梁軍將領,謝安不由想到了妻室梁丘舞,想到了費國、狄布,想到了項青、陳綱、羅超、馬聃、廖立,那些位才是沙場上的猛將,只可惜他此刻身邊一員也無。

「守吧,守!」

守到天荒地老,守到海枯石爛,守到對面那十五萬太平軍沒脾氣!

下達了此番帥令後,謝安再次動員全軍鞏固營寨防線,也不管對面的太平軍是否真的存在騎兵,將什麼拒馬啊、壕溝啊、鹿角啊,只要是能想得到的一概全用上,將整個營寨鞏固地猶如堡壘般,密不透風,可以說,就差將四處營門給堵上了。

哦,準確地說應該是三處營門,畢竟還有靠西北的一處是鄱陽湖通往長江的湖口位置,正因為如此,謝安根本不在乎太平軍斷他水源。

面對著謝安這種近乎無賴的戰術,太平軍中智囊、【天上姬】劉晴亦感覺頭疼地很。

雖說兵法講究先立於不敗之地、然後制敵,可也沒有像你這樣的吧?還沒打就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就差把幾處營寨大門給堵上了,你還要不要打了?

不可否認,當劉晴瞧見謝安那堪稱堡壘般的營寨後,她心中不由也有些鬱悶,強攻吧,損失實在太大;徐徐攻打吧,對方八萬大梁軍,還不知要打到什麼時候。

想了想,劉晴派天權神將魏虎領著一千人到謝安軍營前搦戰。

搦戰,講地通俗些就是罵戰,將龜縮在防禦設施中的軍隊用言語給逼出來,亦是戰場的一種通用手段。

於是乎,數萬太平軍士卒遙遙擺成方陣在後,由一千太平軍士卒前往謝安軍營前大罵。

「謝安,你魏虎大爺在此,有膽量你就給大爺出來!」

守營的梁乘聞言皺了皺眉,叫副將盯著營外太平軍,自己親自到帥帳通知謝安,畢竟一軍主帥若是被這般痛罵而不做聲,勢必會影響到全軍的士氣。

「什麼?太平軍在外罵戰?」

當時謝安正與他的禁臠、【蜃姬】秦可兒在帳內做著某些不可告人的事,聽聞此事不由亦皺了皺眉,雖說他已打定主意死活不出戰,可似這般被人罵,那可不符合他的脾氣。

「走,瞧瞧去!」拄著拐杖,在苟貢與梁乘二人的攙扶下,謝安緩緩來到了營寨西門,權當活動一下雙腿。畢竟修養了近兩個月,他的雙腿骨頭已養地差不多,為了避免長時間躺坐導致腿部肌肉萎縮,他盡量不再使用輪椅。

剛剛來到營寨西門附近,謝安便聽到魏虎正在大聲喊著自己的名字。

在梁乘與苟貢的攙扶下來到了營寨的門樓,謝安深深吸了口氣,大笑著喊道,「魏虎,三年不見,脾氣倒是見長啊!——你家謝大人來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遠遠瞥見營寨門樓上那個人影,魏虎腦海中不由又浮現當初被此人的妻室輕易擒下的恥辱,臉上泛起幾分漲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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