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官居極品,暗訪江南 第二十一章 自作孽(一)

那該死的李賢,先前說得好好的,在太平軍公然反叛之前,自己可以自由活動,結果自己抵達廣陵還不到半個月,那小子竟然派人送書信過來,讓自己逼反太平軍……

怎麼逼?

太平軍在朝廷的眼皮底下躲藏了二十來年,若能逼得他們反叛,朝廷早幹嘛去了?不就是無法逼他們出來露面嘛!

現在你叫我去逼反太平軍,簡直就是強人所難!

自收到李賢書信第二日,謝安依舊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曬太陽,這會兒他可沒有心情去想秦可兒的事,滿腦子想的都是李賢所交給他的任務,一個在他看來簡直就是不可理喻的任務。

太平軍,隱藏在大周根基上的一顆毒瘤,它究竟難纏在何處?是因為有陳驀一位武藝堪稱天下無雙的第三代主帥么?還是說太平軍兵甲整齊、糧草充足?

難纏之處,在於太平軍從不露面,從不與大周朝廷正面交鋒,要不然,早就被朝廷剿滅了,還用得著他謝安來應付?

躲藏了二十來年都沒有被大周朝廷逼出來,你這會兒叫我逼人家反叛?

怎麼逼?難道我還能屁顛屁顛跑到大舅哥那裡,請他馬上起兵?他不直接將我扣下才怪!

謝安實在有些鬱悶,他很清楚,別看他與大舅子陳驀關係不錯,可一旦牽扯到太平軍,陳驀是絕對不會徇私的,頂多留他一條性命,將他扣下,直到太平軍的局勢穩定下來。

怎麼才能逼太平軍反叛呢?不,更準確地說,應該說怎麼才能逼太平軍正面與他即將抵達廣陵的八萬大梁軍交鋒!

據李賢的估計,謝安知道太平軍信徒如今差不多有四、五十萬,撇開家眷婦孺不提,應該有差不多十來萬的兵力,這十來萬的兵力基本上分布於江南各郡縣,換句話說,只要太平軍膽敢露頭,他謝安憑著手上八萬大梁軍,也不是就沒有交戰的資本,當然了,前提是大舅哥陳驀最好別出現。

對於大舅哥陳驀,謝安還是很心虛的,畢竟當年在漢函谷關外,謝安出動了三四萬的兵力,都無法找到陳驀的蹤跡,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十二萬大軍的兵營里來去自如,甚至於,當時要不是如今已成為他妻室的金鈴兒拚死相救,身為統帥的謝安早就死在他大舅子的手裡了。

拜託拜託,上天保佑大舅哥最好別出現……

雖然有些自滅威風的嫌疑,但是謝安依舊暗自祈禱著,畢竟大舅哥陳驀若是要擄走他謝安,那實在太輕鬆不過,哪怕謝安躲藏在八萬大梁軍保護之下,不見得陳驀就無計可施。

用長孫湘雨的話來說,陳驀是這世間唯一一位她所承認的、武力凌駕於計謀之上的人,簡單地說,就連長孫湘雨亦認為對此人無計可施,這可是一個極高的評價,就連梁丘舞也無法獲得長孫湘雨這般的評價。

「丫頭,丟幾顆果脯到哥哥嘴裡來……」睜開眼睛,見小丫頭王馨又偷偷吃他擺在身側案几上的果脯,謝安懶洋洋地說道。

「哼!」小丫頭重重一哼,一臉冷淡地瞥過頭去。

「還在生氣啊?」謝安有些哭笑不得地望著小丫頭,自打昨日他花重金替秦可兒贖身後,小丫頭對他便報以憤怒與敵意,甚至昨晚都沒有偷偷溜到謝安榻上跟他一起睡,在她娘卧室內呆了一宿。

當然了,對此謝安是很高興的,畢竟他可是真心將王馨當成是自己的乾妹妹看待,可沒心存著什麼歹意,不過他也清楚,既然小丫頭沒有偷偷溜到他榻上,就意味著這一回她真的是生氣了,而且氣地不輕。

「可恨的傢伙,不想理你!」小丫頭氣呼呼地說了句,死命地咀嚼著嘴裡的果脯,她那尖銳的兩顆小虎牙讓謝安不由感覺心底泛起陣陣涼意,畢竟他可是被她咬過好幾回了。

「唉,前幾日還哥、哥的叫呢,明明叫地那麼甜,還說什麼嫁給哥哥我當小妾,這才幾日工夫,嘖嘖嘖……」謝安一臉捉狹之色逗著小丫頭。

小丫頭聞言俏臉微微一紅,咬了咬嘴唇,憤憤說道,「哼,誰叫你看上了那個狐狸精,還花了那麼多銀子替那個可惡的女人贖身……」

一想到這裡,小丫頭不禁有些委屈,那可是整整兩百萬兩銀子,她賣一輩子的水果也賺不到這筆巨額銀子,可眼前這個可惡的傢伙倒好,眼都不眨一下就丟了出去……

明明還說要替娘親治病,要照顧自己母女二人一輩子的……

那麼多銀子,給娘親治病多好?幹嘛要給那個可惡的女人贖身?

「反正我就值十兩……」小丫頭憤憤地嘀咕出聲。

謝安樂了,他萬萬沒想到小丫頭竟然說出這番話來,聞言不由大笑出聲,他這才意識到小丫頭心中的不滿,可不是么,當初謝安只給了小丫頭十兩,可一轉手,卻花了兩百萬兩替秦可兒贖身,也難怪小丫頭心裡不平衡。

「笑什麼笑?」小丫頭一臉委屈地怒視著謝安,一把抓起他的手臂,秀了秀兩顆堪稱鋒利的小虎牙,朝著謝安的手臂咬去。

謝安措不及防,被咬地正著,痛得他不由呵斥出聲。

「放手……不對,鬆口,鬆口,聽到沒,蠢丫頭!——咬死了哥哥我,可就沒人寵你了……」

後半句顯然要比前半句更管用,小丫頭這才鬆開了嘴,一臉委屈而憤怒地瞪著謝安。

「好了好了,」吹了吹手背上的兩排牙印,謝安沒好氣地說道,「不是跟你解釋過了么?哥哥替那個女人贖身,是為了引出廣陵刺客,那些人可是要加害你哥哥的性命呢!」

王馨聞言一愣,小心翼翼地問道,「只是這樣嗎?哥哥真的不是看上了那個女人,要讓她做小妾嗎?」

「當然……」

謝安話音剛落,旁邊苟貢有意無意地嘀咕道,「不見得!」

「……」謝安無語地望了一眼苟貢,正要說話,猛然瞥見一臉憤怒的小丫頭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連忙用手抵擋。

「咦?你的右手能動了?」小丫頭呆住了,驚喜地望著謝安抵著她腦門的右手。

「啊……別動,還痛呢!」謝安用左手敲了瞧小丫頭的腦門,繼而活動了一下右手。

當初他以為他的右手也跟雙腿一樣摔斷了,可經過苟貢的診斷他才知道,那時只是手腕摔折了而已,哦,手臂處的骨頭看樣子也是摔裂了,不過並不嚴重,至少比起摔斷了雙腿來說是這樣。

【少說話!】

謝安沒好氣地瞪了一眼苟貢,苟貢微微一笑,方才他也就是見謝安與王馨兄妹二人打鬧有趣,順口搭音插句話罷了,畢竟他跟了謝安三年,很清楚謝安的脾氣,斷然不會因為這種玩笑而責罰他。

忽然,苟貢面色變了變,下意識地望向院門處,而就在這時,院門的木門砰地一聲被人給踹開了,繼而,湧入二十來名男子,看衣著打扮,正是廣陵城當地的衙役。

「丫頭,別鬧了!」輕輕拍了拍王馨的腦袋,謝安收起與乾妹妹的玩笑神色,皺眉打量著來人。

而王馨顯然也意識到可能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有些驚慌朝著謝安靠了靠,畢竟她再傻也認得出那二十來人乃廣陵府府衙內的衙役,作為市井小民,她本能地害怕官府的人。

在謝安的目視下,昨日與他在迎春樓起過衝突的鄧元負背著雙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神色倨傲地注視著謝安,冷笑說道,「長孫公子,我們又見面了!——你可是讓本公子好找啊!」

拍了拍小丫頭死死抓著他衣袖的右手,謝安稍稍安撫了一下,繼而抬眼望向那鄧元,哂笑說道,「喲,這不是廣陵首富鄧家的公子么?——有何貴幹啊?」

「哼!——少給本公子裝蒜,你以為昨日那般羞辱本公子,本公子會放過你?」鄧元重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凶色,冷冷說道,「本公子說過的,得罪了我鄧元,你休想安然無恙地離開廣陵!——李央,你還等什麼呢?給我將其拿下!」最後一句,他是沖著身旁一名三十來歲的男子說的,看似此人乃這幫衙役的頭頭。

「李叔叔?」小丫頭用手捂著嘴驚呼一聲。

李叔叔?

謝安愣了愣,好奇詢問道,「熟人?」

小丫頭點了點頭,小聲說道,「李叔叔是爹爹生前的好友,與爹爹一同在牢里擔任獄卒,後來爹爹升至縣尉時,將李叔叔提為都頭……爹爹死後,李叔叔一直偷偷給我銀子,叫我拿這些錢替娘親看病,李叔叔說,他沒本事,惹不起那些陷害爹爹的人,只能那樣幫我,哦,對了,當初爹爹被陷害的事,也是李叔叔偷偷私底下告訴我的……」

「是嘛!」謝安隨口應了一聲,饒有興緻地打量著那位被王馨喚作李叔叔的都頭李央。

都頭,又稱為捕頭,是其上司縣尉的副職,是郡、縣境內負責緝盜、緝兇的微末小官,勉強擠入九品三十階這個行列。

一般而言,一個小縣設縣尉一名,大縣兩到三名,而廣陵府作為廣陵郡的首府,設有縣尉三名,每名縣尉手底下又有都頭兩到三名,這樣算起來,都頭可以說是大周吏部制度下最小的官,當然也有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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