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皇城風雨,搖曳金鈴 第八十二章 皇城風雨(五)

馬背上的鐵騎,下了馬的悍卒,用這句話來概括東軍神武營的騎兵,簡直就是最恰當不過。

或許有人覺得,梁丘舞乃是謝安的妻子,難道謝安卻還不了解自己家中這位嬌妻麾下的雄兵其實力么?

事實上,謝安對於東軍的實力,確實沒有一個準確的估計,或者應該說,他對東軍實力的了解,尚停留在梁丘舞、以及東軍四將個人實力的程度上,畢竟謝安至今未曾親眼看見過東軍鐵騎在戰場的威力。

僅有的一次,當梁丘舞率領五千東軍鐵騎長途跋涉支援遠在長安的謝安時,謝安也因為震驚於陳驀那驚世駭俗的個人實力,而錯失了五千東軍衝擊十餘萬叛軍的壯觀景象。

然而今日,謝安可算是親眼見識到了。

東軍【神武】與西軍【解煩】,明明同樣屬於四鎮兵馬,同樣是作為大周國都冀京的最後一股防守力量,然而眼下呈現在他眼前的景象卻是,方才還將冀州軍打得抬不起頭的西軍,此刻竟被東軍四將所率領的東軍鐵騎沖得陣型大亂,幾乎全軍潰敗。

謝安隱約記得,在出征西境叛軍之前,他曾去過一趟東軍軍營,記得當時,東軍士卒訓練強度之高,著實連他大吃一驚。

明明是騎兵,卻要求他們像尋常步兵那樣訓練基本功,三伏熱天,數千名東軍士卒赤裸著上半身,在寬敞的校場里重複著枯燥的槍術訓練,甚至是跑步、蹲跳等基礎。

或許是從那日起,謝安便已隱約明白,東軍絕對並非是尋常意義上的騎兵!

其實在此之前,謝安也聽說過,【冀京四鎮】軍隊,其軍中士卒皆為世代軍戶,尤其是東軍。

為何東軍的軍餉始終是梁丘舞心中的一塊心病?其原因在於,東軍士卒從來不務生產,他們每日要做的,便只有訓練,高強度的訓練。

要知道,在近三十年里,東軍僅出動過寥寥三、四次,其中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無非就是十八年前年的蕪湖戰役,以及五年前的冀北戰役。

這兩場分別由梁丘敬、梁丘舞父女二人所統帥的戰役,充分體現出東軍那極其可怕作戰能力,前者將數萬太平軍擊潰,陣斬第一代太平軍統帥薛仁,後者直面應戰十萬北戎狼騎,只殺得那支草原游騎心驚膽戰。

據兵部官員統計,此兩場戰役共陣亡東軍將士九千餘人,按東軍規定士卒年齡十三歲到三十五歲的條例來算,眼下兩萬東軍中,軍齡長達十年以上的老兵,有多達萬餘人,五年以上者,數千人,對於一支長年累月無時無刻不在訓練的軍隊而言,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數字!

說到這裡,不得不提及一句,當初在函谷關下戰場上,萬餘南軍由於身上裝備重量限制,無法在友軍全線崩潰的情況下順利撤退,因而留下斷後,致使那留下斷後的南軍被十餘萬叛軍團團包圍,全軍覆沒,這究竟輸地有多麼的冤枉。

倘若當時年輕氣盛的大軍主帥呂帆能夠稍避鋒芒,不與陳驀正面交手,或許函谷關的戰局便要徹底改善,甚至於,也輪不到李壽與謝安在撿這份功勞。

被譽為銅牆鐵壁的南軍,其實力謝安早已見識過,而如今,被人稱之為大周之鋒芒所在的東軍,其驚世駭俗般的殺傷力,著實令謝安眼前一亮。

要知道,梁丘舞至今尚未親自出手,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倘若梁丘舞一旦親自出擊,東軍的殺傷力還能提升一個檔次,畢竟誰都知道,沒有梁丘家歷代虎將坐鎮的東軍,充其量只是全盛時期的七、八成實力罷了。

不過,叫謝安有些意外的是,明明東軍營造出眼前這般優勢,可梁丘舞的臉上,卻沒有什麼鬆氣之意,相反地,這位女中豪傑秀眉禁皺,凝神注視著遠處呈現出潰敗之勢的西軍,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見此,謝安好奇問道,「怎麼了,舞?」

梁丘舞微微吐了口氣,低聲說道,「有些蹊蹺……西鄉侯韓裎至今未曾露面……」

「韓裎?」謝安愣了愣,腦海中下意識地回憶起當初他在冀京落魄時,韓裎曾打賞給他五兩銀子的事,摸了摸下巴,好奇問道,「那個西鄉侯……很厲害么?我是指武藝……」

梁丘舞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四鎮年輕一輩中,除我外,文欽與呂帆武藝相當,就數韓裎最末……」

「那你擔心什麼?」謝安納悶問道。

梁丘舞聞言搖頭說道,「並未擔心,只是覺得此事有些蹊蹺……據湘雨所言,五皇子李承顯然是拉攏了西鄉侯韓裎作為其羽翼,可你也瞧見了,西鄉侯韓裎本人遲遲未曾露面……總之,小心為上吧!」說著,她招手喚來一名東軍士卒,吩咐道,「傳我令,叫嚴開攻宣武門,陳綱攻崇文門……叫項青驅趕西軍至冀京東北角,羅超在正陽門待命,以防亂黨反撲!」

「是!」那名東軍士卒抱拳領命而去。

好謹慎啊……

謝安有些詫異地打量著自己的妻子,他感覺,梁丘舞在指揮兵馬的時候,著實無愧其東軍上將的職位,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時刻關注著戰場上的瞬息改變,警惕、謹慎地很,與平日里傻傻獃獃的可愛模樣簡直就是判若兩人,要不是謝安已太過於了解這個女人,他多半會懷疑,這個女人平日里毫無心機般的呆傻,是否是她故意裝出來的。

或許是注意到夫君怪異的目光,梁丘舞雙眉輕皺,疑惑問道,「安,這般瞧著我做什麼?」

只見謝安獃獃望著跨坐在赤兔馬上英姿颯爽的嬌妻,忽而嘿嘿一笑,低聲笑道,「舞,你正經起來,真的很威風呢……」

「……」梁丘舞聞言愕然地望著謝安,又好氣又好笑,搖了搖頭,沒好氣地說道,「照你的話說,我平日里不正經居多咯?——你以為我是你啊?」

她的話中,隱約帶著幾分不悅,倘若換做以往,謝安多半會被嚇到,可如今,他已徹底摸清了她的脾性,聞言笑著說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平日里實在看不出來,可眼下,舞當真是一位威風凜凜的將軍呢!」

果不其然,見謝安出言稱讚,梁丘舞眼中露出幾分難以掩飾的愉悅之色,輕咳一聲,裝作不以為意的模樣,故意說道,「我本來便是東軍上將……」說到這裡,她見謝安直勾勾地注視著她,嬌容微紅,抬手指著前方說道,「正陽門的路已打開,我等速速入宮吧!」

說實話,望著梁丘舞那面紅耳赤的可愛模樣,謝安真恨不得將她摟在懷中好生疼愛一番,不過他也知道眼下可不是什麼談論兒女私情的時機,強壓下心中的莫名騷動,謝安點了點頭,與梁丘舞一道騎馬朝著正陽門而去。

遠遠地,謝安便瞧見在正陽門宮門之下,太子李煒正一臉古怪之色地注視著他們二人的來到,心下暗自偷笑一聲。

正如太子李煒方才所猜測的那樣,其實謝安一方時刻關注著正陽門附近的局勢,先前見太子李煒受阻於正陽門時,東軍並未急著出現,直到太子李煒依靠心腹愛將文欽的威信叫一部分北軍倒戈,繼而打開了緊閉的正陽門時,梁丘舞以及謝安這才帶著東軍姍姍來遲。

「謝少卿,好算計!」待得謝安騎馬走到自己身旁,太子李煒冷哼一聲,繼而瞥了一眼謝安,淡淡說道,「本太子不習慣被他人俯視!」

「嘿!」謝安輕笑一聲,饒有興緻地望了一眼太子李煒,翻身下馬,搖搖頭說道,「似眼下這等局勢,太子殿下竟還有閑心在意這個,實在是……本府佩服!」

太子李煒輕哼一聲,淡淡說道,「本太子的心性,比之去年有了較大改善,是吧?」

謝安聞言一愣,失笑般搖了搖頭,從旁,梁丘舞見自家夫婿謝安下馬,亦跟著翻身下馬,當瞧見謝安與太子李煒如此心平氣和地交談時,她實在感覺有些意外,畢竟據她了解,謝安、李壽二人和太子李煒之間,可是有著無法化解的恩怨的。

「太子殿下……真的變了許久呢?」目視了一眼太子李煒,謝安略帶深意地說道。

他不得不承認,眼下的太子李煒,與當初他與李壽在大司農宗正府上所見到的李煒相比,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是么?」太子李煒聞言輕哼一聲,淡淡說道,「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或許本太子還是一如當日,改變的,只是謝少卿對本太子的看法也說不定!」

謝安聞言一愣,繼而皺了皺眉。

不得不說,他對太子李煒的印象,比之當初已提高了許多,或許,是太子李煒改變了許多,或許,正如太子李煒所說的,只是他謝安當初在聽說了李壽的遭遇後,先入為主地將太子李煒擺在了敵人的位置上,從而在初見時便露出了敵意。

對此,謝安無法做出解釋,說實話,倘若撇開福伯的那層恩怨不談,他甚至有些佩服這位太子殿下,畢竟太子李煒確實是個狠角色,有手段、有權謀,除了器量狹隘無法容人外,不得不說他具備著當朝太子應有的城府與謀略。

微微吐了口氣,將心中那些胡思亂想拋之腦後,謝安目視著皇宮不遠處北軍與冀州兵的廝殺,低聲試探道,「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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