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皇城風雨,搖曳金鈴 第三十三章 幾番出人意料的事態(三)

——早朝後,辰時三刻——

在皇宮養心殿外的花園中,大周天子與梁丘公在一張石桌上弈棋,從旁,胤公一臉笑意地觀望著。

忽然,胤公摸了摸鬍鬚,笑吟吟說道,「出人意料啊,哈?——昨日犯下瀆職之罪的謝小子安然無恙,太子殿下與八皇子卻被陛下發至宗人府面壁思過……這個結局,倒是令人匪夷所思!」

天子李暨聞言瞥了一眼胤公,似笑非笑說道,「要不然,你以為朕該如何處置?——宣文沒瞧見這頭猛虎擺明了要包庇其孫婿?」

胤公笑而不語,而這時,梁丘公手執一枚棋子放入棋盤,淡淡說道,「老臣以為,不過是稚子胡鬧罷了!」

「胡鬧?」胤公笑了笑,輕撫著鬍鬚說道,「寥寥二字……老夫那乖孫可是吃了大虧啊!」

「乖孫?那鬼靈精怪的丫頭?」梁丘公聞言撇了撇嘴,不屑說道,「別人要說吃虧,我倒是信了,你家那丫頭?嘿!」說著,他頓了頓,抬起頭皺眉說道,「宣文老匹夫,要不,咱私了了吧,我那孫婿分你一半……」

胤公愣了愣,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那邊天子李暨沒好氣說道,「得了得了,當著朕的面,你們兩個老傢伙還打算認乾親不成?」

與梁丘公對視一眼,胤公微微一笑,繼而長長吐了口氣,臉上笑容緩緩收起了起來,凝聲問道,「此事,陛下怎麼看?」

落下一子斷了梁丘公棋盤上的大龍生機,天子李暨自嘲說道,「宣文指的哪件事啊?——是老二致使刺客謀害老八,還是他當著眾朝臣的面,說某某某是他的人?——亦或是,老八識破了老二的圖謀,大使苦肉計,將計就計,派遣另外一撥刺客,除掉了老二與老三的心腹?」說到這裡,他抬起頭來,瞥了一眼梁丘公與胤公二人。

見此,胤公微微吐了口氣,皺眉說道,「太子殿下此番可是方寸大亂啊,竟在大庭廣眾之下,自曝結黨營私之事……」

「唔,」撫摸著手中的棋子,天子李暨淡淡說道,「老二儘管才能不比老八,但做事向來手腳乾淨,絕不落人把柄,看來昨夜之事,老二應該不知情!否則,絕不會這般憤怒,以至於失去冷靜!」

胤公聞言眼中露出幾分笑意,說道,「太子殿下在大庭廣眾之下自曝結黨營私之事,陛下竟反過來包庇太子殿下么?」

「包庇?呵!」失笑般搖了搖頭,李暨淡淡說道,「太子又不曾做錯什麼,朕何以要包庇他?——結黨營私,自古以來屢禁不止,豈能說禁就能禁的?這種事,本來就不過是隔著一張窗戶紙看人看事罷了,不捅破,萬事皆無,捅破了,那就是欺君謀反之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誰看誰不順眼,只消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就行了!——縱觀朝中,有幾個是乾淨的?就連你們兩個老傢伙都不幹凈,又何況其他人?偶爾出現一兩個自命清高的,最終也無法在朝中站穩腳跟,要麼辭官、要麼被貶官,鬱鬱而終……啊,不結黨營私,根本無法在朝中立足,這種事,你我這些老傢伙幾十年前就清楚!」

胤公與梁丘公對視一眼,苦笑著搖了搖頭。

「至於太子,他不過是做了身為太子、身為儲君應當做的事,何錯之有?反過來說,倘若此子以為自己身居太子之位,便能得以高枕無憂、坐享帝位,似此等庸才,朕留他何用?!」

「包括太子殿下暗中指使刺客行刺八皇子?」胤公試探著問道。

瞥了一眼胤公,李暨伸手在棋盤中落下一子,淡淡說道,「皇室之中,向來多骨肉相殘,朕得以坐擁江山,不也是踏著眾皇兄皇弟的骸骨上來的?——太子若能暗殺老八得手,那是他本事!證明朕沒看走眼,他確實要比老八出色……心狠手辣,也是一種才能!」

「可結果,太子殿下卻被陛下押入了宗人府……」

「那是因為他今日在大殿之上太過愚蠢!」手執一枚棋子,李暨雙眉禁皺,沉聲說道,「之前不是做得挺好么?就連朕亦不知老八返回冀京,他卻知曉,並提先一步,派刺客前去刺殺,雖未得手,但也不曾落下把柄……隨後,一夜之間,便能聯合之前與他不合的老三、老六、老七,甚至還打算拉攏朕面前這頭猛虎的孫婿、謝安那小子,素來心胸狹窄的老二,竟然能做到這一點,實在是出乎朕的意料!——可之後那算什麼?自曝短處,大庭廣眾之下,竟口稱某某某是他的人,不就是死了一個於賀么?不就是失去了對御史台的控制么?何以會因此被憤怒沖昏頭腦,愚蠢透頂!——可笑朕起初還以為此子大有長進……大失所望!」

見李暨一副怒容,胤公與梁丘公對視一眼,苦笑說道,「也難怪太子殿下那般震怒,御史台向來心慕八皇子李賢殿下,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將於賀這位心腹之人安插其中,如今不慎折了,心中震怒,失卻冷靜,倒也在情理之中……當然了,也有可能是太子殿下故意裝出來的!」

「他?老二?行苦肉計?嘿!」李暨失笑著搖了搖頭,冷笑說道,「別的人捨棄了也無妨,那於賀,他是萬萬捨不得的,倘若他當真為了陷害老八,不惜犧牲於賀也要行此毒計,那朕這帝位,讓予了他也無妨!——不會是老二,他還沒有這般魄力!」

「陛下的意思,是八皇子?」梁丘公抬頭問道。

李暨聞言思忖了一番,緩緩搖了搖頭,凝聲說道,「老八聰慧過人不假,但自幼便膽小怕事,缺乏成大事之膽量,朕還記得,老八年幼時不知被宣文府上那鬼丫頭弄哭過多少回……朕還是那句話,倘若老八有膽量暗中派另外一撥刺客暗殺了那些人,朕這帝位,就傳給他!——不會是老八,他沒有這個膽量!」

胤公聞言與梁丘公對視一眼,眼中露出幾分疑惑之色,古怪說道,「照陛下所言,既非太子,又非八皇子,那又是何人?」

「這也正是朕心中之惑!」執子落於棋盤,李暨皺眉說道,「朕那些兒子當中,或許還藏著一個看似不起眼的梟雄……」說到這裡,他站起身來,負背雙手來回踱了幾步,喃喃說道,「老二心狠有餘,魄力不足;老三隱忍多時,銳氣不足;老四身在北疆,兼多勇少謀,此事與他應當無甚干係;老五自幼被老二所庇護,才能不顯;老六庸碌,老七無謀;老八德才兼備,膽氣不足;小九……」

「……」也不知為何,梁丘公與胤公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注意著李暨的神色。

「總之,昨夜之事,應該是朕那幾個兒子作為,就不知究竟是哪一個了……刺殺於賀那些朝臣的刺客手腳相當乾淨,不曾落下任何蛛絲馬跡,要追查出來,恐怕不易!」

「陛下要追查此事?」胤公輕笑著問道。

「自然!」瞥了一眼胤公,李暨皺眉說道,「朕乃一國君父,自當對臣民負責!」

「陛下不是很欣賞那位皇子殿下的設計么?萬一追查出來……」

李暨聞言冷哼一聲,淡淡說道,「倘若當真追查出來,那隻能說,此子火候不夠,不過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輩,死有餘辜!——朕的江山,豈能傳給這等行兇之後連證據都不曉得銷毀的蠢材?!」

「那……陛下打算讓何人追查此案呢?」胤公試探著問道,而與此同時,梁丘公亦抬起了頭,望向天子李暨。

李暨聞言轉頭身來,似笑非笑地望著梁丘公,說道,「伯軒,朕昨日聽說了哦,宣文的兒子叫你府上興師問罪……真是可惜了,似這等精彩場面,朕竟錯過!」

此言一出,梁丘公與胤公皆萬分尷尬,尤其是梁丘公,在望了一眼胤公表情後,訕訕說道,「昨夜,老臣的孫女已嚴厲訓過那小兔崽子,執行家法,罰那小子在府上後院祠堂,在我梁丘家的列代先祖靈位前跪了足足兩個時辰……」

「哦?」天子李暨聞言雙眉一挑,似笑非笑說道,「看來傳言不假啊,謝小子懼內……懼內,亦是一種才能啊!至少朕這般覺得!——有你家那丫頭看著,那小子也不會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來!」

胤公與梁丘公那是何等人物,聞言一愣之餘,當即便聽懂了天子李暨言下之意。

「陛下的意思是……」

「叫謝安暫代刑部尚書之職,朕許他調動衛尉寺、大獄寺、東軍三部職權,再叫光祿寺卿、領侍衛內大臣、北軍禁衛統領文欽,御史台御史大夫孟讓,三府追查此事!——叫那小子給朕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三方勢力一同追查此事么?

與胤公對視一眼,梁丘公拱手說道,「陛下,倘若幕後之事……」

梁丘公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天子李暨猛地一揮手,沉聲說道,「賜掌天子劍!」

饒是胤公與梁丘公這等經歷過諸般風雨的老人,聞言亦是面色一驚。

賜掌天子劍……

這……

一想到內中關鍵,梁丘公拱手急聲說道,「陛下,謝安那小子尚且年幼,恐怕難以承擔這等重任,萬一出了岔子……陛下?」

李暨擺了擺手,惆悵說道,「伯軒,宣文,你二人與朕相識相交近三十餘年,可謂是知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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