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皇城風雨,搖曳金鈴 第十五章 隱情

——時間回溯到一刻之前——

在冀京城內廣安街轉角的一座二進民宅廳堂,金玲兒這位可以說讓謝安朝思暮想的女人,正坐在堂中的椅子上,仰頭面朝屋頂,閉目養神。

她那雙曾經不知被謝安佔過多少便宜的手,此刻用布條綁紮著嚴嚴實實,就那樣平放在座椅的扶手上,隱約見,好似能夠看到她的雙手微微顫抖著,甚至於,隱隱有絲絲血跡滲出布條。

除她以外,屋內還有二十餘名身穿黑衣的刺客,這些人有的坐在椅子上,有的則靠坐在牆角,他們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傷,甚至於,有一人好似傷到了胸口,鮮血正透過包紮用的繃帶,一點一點地向外滲透,看此人嘴唇發青、面色蒼白的模樣,不難猜測,這個人受了重傷。

不多時,金鈴兒深深吸了口氣,睜開雙目,環顧屋內眾人,沉聲問道,「我等一路而來的血跡,可曾抹去?」

一名傷勢不重的危樓刺客聞言點了點頭,說道,「大姐放心,小弟等地檢查過數回,確信不曾留下半點蛛絲馬跡!」

金鈴兒無言地點了點頭,繼而又閉上了眼睛,看她的模樣,似乎很是疲倦。

整個屋內,一片沉寂。

也不知過了過了多久,靠坐在牆角處的一名傷了左臂與右腿的刺客狠狠將右拳砸向地面,咬牙罵道,「難以置信,難以置信!——東嶺那幫人竟然殺巡邏的衛兵!」

屋內眾危樓刺客對視一眼,默然不語。

昨夜子時前後所發生的事,他們眼下猶歷歷在目,明明最初只是東嶺與危樓兩大刺客行館爭奪地盤的交鋒,然而最後卻竟然演變成兵與賊的交鋒……

眾危樓刺客萬萬沒有料到,昨夜當那最初一隊巡防司的衛兵趕到他們交鋒的地點時,那一干東嶺刺客竟然連那些巡防司的衛兵都殺了,這直接導致危樓的刺客們也不得不與巡防司的衛兵交戰。

按理來說,刺客行館暗中爭奪地盤的交鋒,一旦有官府勢力介入,那麼交鋒的兩大刺客行館,按照規矩必須暫時避退,就算說成是逃走也無妨,至於同伴們的屍首,只要等風頭過去,再潛入衛尉寺將其偷出來就是了,畢竟官府對這種難以追查兇手的江湖仇殺向來沒有什麼興趣,甚至於,官府將那些屍首放置在停屍房,又不曾派遣守衛,何嘗不是在暗示刺客們將那些屍首領回去?

但是這次不同,由於東嶺刺客首先殺死了一名巡邏衛兵,使得兵、賊兩者間進水不犯河水的默契被打破,面對著源源不斷前來支援的巡邏衛兵,無論是東嶺刺客也好,危樓刺客也罷,都不得不用手中的兵器強行殺出一條血路。

整整百餘人,短短半個時辰內,衛尉寺巡防司有整整百餘人被這兩大刺客行館所殺,其中,死在眾危樓刺客手中的,恐怕也不低於四十人。

這種處境……

太糟糕了!

「吱嘎!」一聲推門響動,驚動了屋內眾人,就連金鈴兒亦睜開了眼睛,眼神焦慮地望著來人。

在包括金鈴兒在內的屋內眾人目光注視下,只見屋外走入一名看似二十上下的男子,此人身穿布衣、頭裹青筋,作尋常百姓打扮,走至金鈴兒面前,抱拳說道,「大姐,不妙了,朝廷這回是來真的了,非但派重兵堵住了九門,只許進不許出,更增派了在街上巡邏的衛兵,廣安街、永安街、朝陽街,南城一帶所有大街小巷,皆有衛尉寺巡防司的衛兵的把守、巡邏!——據說,此次乃光祿寺、衛尉寺、大獄寺這【京畿三尉】聯手搜捕……」

「大獄寺?」金鈴兒眼中隱約露出幾分異樣,她不禁回想起了她被困在漢函谷關大周軍營時的情景,回想起了那個喚她金姐姐的好色小子……

那個小賊,此刻也在街上么?

唔,多半是了,那小賊雖說依然只是大獄寺少卿,不過據說大周皇帝與大獄寺正卿孔文相當器重他……

威風凜凜嘛,小賊!

呵!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金鈴兒臉上微微露出幾分笑意,只看得屋內眾人面面相覷。

「大姐?大姐?」

「唔?」金鈴兒如夢初醒,望了一眼屋內眾人怪異的眼神,輕咳一聲,問道,「你可曾探到,街上那些人慾將錢仲、孫興等人屍首轉移何處?」

「這個……」那名刺客猶豫一下,搖了搖頭,一臉愧疚說道,「街上到處都是巡防司的衛兵,小弟不敢太接近……」

金鈴兒聞言皺了皺眉,作勢正要站起身,忽然,一隻手搭在她手臂上。

「大姐,我去吧!——我等與東嶺那幫人的交鋒還未徹底終結,若沒有大姐,我等必輸無疑……大姐還是在此歇息吧!」說話的,是一名面龐剛毅、眼神略顯兇悍的危樓刺客,叫做蕭離,人稱【鬼狼】,也是危樓中一等一的好手。

「可是……」金鈴兒皺眉望著蕭離右側腰際所包紮著的布條,望著布條上若隱若現的血紅。

蕭離爽朗一笑,大咧咧地說道,「大姐放心,不過區區皮外傷罷了!」

在他身旁,有【詭狐】之稱的許傑抱拳說道,「大姐,我與蕭離一同去,好有照應!」

金鈴兒聞言點了點頭。

見此,蕭離抱起一堆百姓的衣服,與許傑走到內室,再出來時,二人已做尋常百姓打扮。

深深望了一眼二人,金鈴兒低聲叮囑道,「一切小心!——莫要靠地那些官兵太近……」

蕭離、許傑二人點了點頭,推門走出了屋外。

而趁此機會,金鈴兒繼續閉目養神,畢竟昨夜那一戰,最後幾乎是她一人斷後,阻擋衛尉寺巡防司那源源不斷的援兵,無論是精力還是體力,都損耗地極為嚴重,以至於不知不覺間,她竟打起了盹。

也不知過了多久,金鈴兒忽聽砰地一聲,當她下意識睜開眼睛時,卻見許傑一臉驚色地奔入屋內,急切說道,「大姐,不好了,出事了,蕭離被抓了!」

金鈴兒聞言面色一驚,坐起身來,見許傑一副氣喘吁吁的模樣,抬手喝道,「莫要著急,細細述說!——究竟怎麼回事?」

許傑聞言臉上露出幾分苦笑,澀聲說道,「小弟二人本來混在圍觀百姓之中,冷管觀瞧,看看那些人將我等弟兄屍體運往何處,忽然見有兩員朝中大臣在那議論,由於隔得遠,不曾聽清那二人究竟在說什麼,是故,蕭離便撥開人群,向那兩員大官靠近,想偷聽他二人說些什麼……卻不知怎麼就露出了馬腳,那兩員大官身旁有一人端地厲害,當時蕭離轉身便逃,卻見那人從地上拾起一枚石子,隨手一甩,便打中了蕭離腰間傷口,蕭離摔倒在地,被一干巡防司的衛兵抓獲……」

金鈴兒聞言又急又氣,滿臉慍怒地一拍椅子扶手,恨聲罵道,「老娘不是叫你二人小心為上,休要太過於靠近官兵么?」

許傑低了低頭,不敢說話。

見此,金鈴兒站了起身,一臉焦急之色在屋內踱了幾步,沉聲問道,「許傑,蕭離被抓到何處去了?」

「好似是衛尉寺巡防司……」許傑擦拭著額頭的冷汗說道。

「衛尉寺巡防司……」金鈴兒喃喃自語一句,心中大為著急。

也難怪,要知道昨夜衛尉寺巡防司失去了上百名衛兵,如今蕭離落入這幫人手中,不難猜測會受到這等的殘酷待遇。

忽然,金鈴兒心中一動,轉頭望向許傑,沉聲問道,「你方才口中的那兩員大官,你可知是何人?」

「此事小弟已打探清楚,」許傑點了點頭,說道,「年長的那個,乃是衛尉寺卿荀正,年幼的那個,乃大獄寺少卿,叫做謝安……」

是那小賊?

「……」金鈴兒眼中不禁露出幾分喜色,心中焦躁的情緒,漸漸退了下去。

見此金鈴兒沒有任何表示,許傑著急說道,「大姐,那些人已從蕭離身上搜出了我危樓的標識牌,若不及早救他,恐怕……」

「你說……蕭離的身份已暴露了,是么?」

「正是!」

「呵!」在許傑以及屋內眾人驚愕莫名的目光注視下,金鈴兒緩緩坐回椅子上,心平氣和地說道,「倘若真是這樣的話,儘管蕭離少不得要受一些皮肉之苦,但卻不會有性命之危……他,定會暗中庇護蕭離那混小子的!」

「咦?」屋內眾人一臉詫異地望著金鈴兒,不理解她話中含義。

也難怪,畢竟知曉的金鈴兒與謝安曖昧關係的一干危樓刺客,不是返回了金陵,便是在冀京東側百里處建造村落,不知其中具體。

「好了,總之,蕭離那混小子的性命,自有人替老娘護著,眼下當務之急,是如何應付之後巡防司衛兵挨家挨戶地搜捕……」

聽聞金鈴兒此言,一名危樓刺客猶豫說道,「大姐,小弟覺得應當與太子李煒取得聯繫,他乃當朝太子,權勢滔天,只要他開口,撤走街上的衛兵,恐怕是易如反掌……」

話音剛落,許傑壓低聲音說道,「大姐,小弟總覺得,那李煒是在借東嶺刺客之手,逼大姐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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