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皇城風雨,搖曳金鈴 第十二章 一夜變故

——大周弘武二十四年六月七日,亥時二刻——

在大周,亥時二刻正是宵禁的時辰,換算一下時間,大概也就是後世十點前後。

對於大周這個幾乎沒有什麼夜間娛樂活動的時代而言,亥時二刻,已經算是深夜,此刻冀京街道上,幾乎已經沒有什麼行人,就算是有,也僅僅只是例行巡邏的衛尉府衛兵,甚至於有些家庭,早已吹滅燈火,安然入睡。

就著朦朧的星光,在冀京朝陽街上,陳驀與謝安二人相互攙扶著,跌跌撞撞地走來。

「大……舅哥,小……小弟夠……意思吧?」

「沒說……說的,兄……兄弟夠……夠義氣!」

「哈……哈哈哈……」

「兄……兄弟笑……什麼?」

「呃,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舅哥笑……笑什麼?」

「不……不知道……哈哈……」

「哈哈哈……」

一位是姑爺,一位是大舅子,只喝地酩酊大醉的二人相互攙扶著走在路上,不明所以地大笑起來。

他們那不明所以的笑聲,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更外刺耳,讓跟在他們身後的廖立與馬聃二將苦笑不已。

「這一頓喝的,有十來壇吧?」廖立轉頭詢問著馬聃。

馬聃聞言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搖搖頭說道,「恐怕不止二十來壇……」說著,他用帶著幾分敬佩的目光望向不遠處已幾乎不會正常走道的謝安。

像廖立、馬聃這等武人若是敬佩一個人,武藝強弱自然不必多說,而酒量也是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平心而論,陳驀酒量好,馬聃絲毫不感覺意外,畢竟在他們看來,但凡是武人,酒量都相對出色,很少有既武藝高超、卻又不會喝酒的人,然而謝安這一個文官酒量竟然也是那般出色,這實在有些出乎馬聃的意料。

說起來,馬聃與廖立曾經與謝安喝過幾次酒,一次在去年大年三十的廣平,一次在回到冀京後的李壽府上,但是這兩次,謝安喝酒都有度,喝到六七分醉也就罷手了,然而這一次可不得了,謝安喝地幾乎已不會走道了,若不是陳驀攙著,恐怕早已跌倒在地。

而令人感到好笑的是,陳驀這位絕世悍將這會兒也是酩酊大醉,馬聃、廖立毫不懷疑,這會兒他二人毫不費力就能拿下這員天下無雙的猛將。

也難怪,畢竟陳驀與謝安二人喝了整整二十來壇,從午時三刻一直喝到亥時一刻,喝了將近五個時辰,他二人眼下還能跌跌撞撞地走道,這在廖立與馬聃看來簡直就是莫大的奇事。

「啊!」在廖立與馬聃詫異的目光,陳驀大笑三聲後,仰天吼了一嗓子,繼而勾搭著謝安的肩膀,止不住地笑著,很顯然,這位堪稱天下第一猛將的豪傑,這會兒多半早已神智不清。

「好,好……」謝安一臉迷糊地拍了拍手,在打了一個酒嗝後,唱起小曲來。

「……人間有正道哇,歲月有更遷,不圖英名流千古,只求無愧過百年……」唱著唱著,謝安沒聲了,看他歪著腦袋一臉的迷糊勁,顯然,這廝忘詞了。

不過即便如此,陳驀亦是拍手大聲喊好,盡量不知他究竟有沒有聽清楚謝安那含糊的歌詞,至少馬聃與廖立就聽不清謝安究竟在唱些什麼東西,字眼含糊且不說,曲調也偏地相當厲害,花幾十文錢隨便在冀京找個唱小曲的,都比謝安唱地好聽。

見陳驀、謝安這一對大舅子與姑爺,借著酒意興緻越來越高,馬聃與廖立對視一眼,心中暗叫糟糕,無可奈何之餘,也只能小心戒備著。

畢竟昨日夜裡謝安這才遭遇過刺客,前車之鑒、後車之師,如今他們可是謝安的家將,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說什麼二人也不能叫他們效忠的對象莫名其妙地死在街上。

不過讓二人稍微感到安心的是,這一路上倒是風平浪靜,期間除了撞見幾隊例行巡邏的衛尉署衛兵外,倒也沒其他事。

不得不說,當那些衛尉署衛兵發現這兩個宵禁之後依然在大街上鬼哭狼嚎的瘋子,其中一人正是大獄寺少卿謝安後,那些衛兵的表情十分古怪。

按理來說,宵禁之後依然逗留在街道上,這可是一項觸犯大周刑律的罪名,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往常那些衛兵若是逮住,至少二十大板,但是這一回,他們可不敢。

畢竟人謝安那可是大獄寺少卿,平常那些衛兵抓到了無視宵禁的人,也得上呈公文到大獄寺,由大獄寺審訊、裁決,畢竟衛尉署只負責維護京畿治安、城防,並沒有審訊犯人、對人犯用刑的職權,否則便是濫用私刑。

說白了,他們就算是抓了謝安,也得移交到大獄寺,待天明之後,由他大獄寺少卿謝安開三堂,來審訊犯下罔顧宵禁律令罪行的他自己……

想到這裡,那些衛兵一個個抱著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對謝安這一撥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要不然,冀京堂堂太子腳下,豈容得下兩個喝醉酒的瘋子大半夜在街上鬼哭狼嚎?

畢竟,他們的頂頭上司、衛尉荀正在謝安面前都謙稱下官,又何況是他們這些衛兵。

走著走著,廖立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停下腳步,詫異地打量著四周。

見此,馬聃神色一凜,還以為廖立察覺到了危機,壓低聲音問道,「廖立,何事?」

只見廖立神情古怪地打量著四周,喃喃說道,「這道……走錯了吧?我記得東公府,好似不在這個方向啊……」

「你確定?」馬聃猶豫問道。

也難怪他這般猶豫,畢竟他二人剛入冀京不久,對於東公府位置的印象,也只停留下在白晝跟著謝安前往府上那一回,對於道路,實在談不上熟悉二字。

見馬聃發問,廖立皺眉打量著四周半響,繼而點了點頭,說道,「多半是大人走錯道了……」

馬聃聞言哭笑不得,要知道,方才他與廖立只顧著照看謝安與陳驀二人,卻忘了這件事,不過這也怪不得他二人,畢竟誰會想到,前前後後出入東公府成百上千次的謝安,竟然會走錯道呢?

想到這裡,馬聃急步走了上去,連聲說道,「大人,大人,這道莫不是走錯了?」

此時謝安依然與陳驀勾肩搭背,不知在說笑些什麼東西,聞言一臉迷糊地望著馬聃,無奈之下,馬聃只好重複了一遍。

「走……走錯了?」打了一個酒嗝,謝安迷迷糊糊地打量著四周,半響之後,拍拍陳驀肩膀笑著說道,「啊啊,確實走錯了,都走到正……正陽街了,哈哈哈哈……」

「……」馬聃傻眼地望著謝安,他實在想不明白,走錯路這種事,有什麼好笑的地方。

見此,廖立也走了過來,抱拳說道,「大人莫要再發笑了……眼下時辰實在已不早了,如此深夜,末將恐有不測,大人還是速速回東公府吧!」

「唔,唔……」謝安醉醺醺地點了點頭,繼而望著陳驀,吐字不清地說道,「大舅哥,你與小弟一道回東公府……可好?」

陳驀搖了搖頭,強睜著疲倦的眼睛,含糊說道,「不了,兄弟……為兄隨意……隨意找個能歇腳的地方就好!」正說著,他抬起右手,醉醺醺地指著正陽街遠處,笑呵呵問道,「那裡尚且燈火通明……是何處?」

謝安眯著眼睛,順著陳驀右手所指的方向看了半天,釋然說道,「那裡是皇宮,自……自然徹夜燈火通明!」

「皇……皇宮?」陳驀聞言臉上露出幾分莫名的興緻,笑著說道,「好,好,為兄今日就去那裡逛……逛逛……」說著,他拍了拍謝安的肩膀,醉醺醺地朝著正陽街遠處走去。

見陳驀竟說要去皇宮,謝安被逗笑了,說道,「小弟知……知大舅哥武藝,天下無雙,不過那皇宮……可不是能輕易進出……之地!」

「嘿,嘿!」陳驀也不知在樂什麼,笑了兩聲,說道,「那為兄就去見……見識一下!」說著,他跌跌撞撞地走遠了,結果沒走幾步,一頭撞在一棵樹的樹榦上,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哈,哈哈……」望著陳驀那狼狽的模樣,謝安笑岔了氣,身子一個踉蹌,若不是馬聃與廖立二人急忙扶住,恐怕早已摔倒在地。

而這時,陳驀也掙扎著站了起來,見謝安哈哈大笑,他亦忍不住笑了起來,繼而向謝安揮了揮手,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

望了一眼陳驀離去的背影,廖立與馬聃扶著謝安向東公府而去。

且不說陳驀醉醺醺地步向皇宮,且說謝安在廖立與馬聃二人的攙扶下回到了東公府,而此時,東公府的府門早已關閉。

見此,謝安暈暈乎乎地走到門外,啪啪啪砸門,扯著嗓子沖著府內大喊,「開……開門!」

片刻之後,府門吱嘎一聲打開了,馬聃與廖立正要扶著謝安走入府內,一瞧開門的那位主,差點嚇個半死。

前來開門的,竟然是【炎虎姬】梁丘舞!

見梁丘舞滿臉怒容望著一臉醉態的謝安,銀牙暗咬,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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