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皇城風雨,搖曳金鈴 第四章 預料之外

「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在謝安暗自提防的目光下,御史監右都御使於賀率先對謝安發難。

「……」不動聲色瞥了一眼太子李煒,大周天子李暨平靜說道,「於愛卿欲奏何事?」

只見那於賀轉過身來望了一眼謝安,拱手沉聲說道,「臣欲彈劾大獄寺少卿謝安謝大人通敵、匿贓、專權、枉法等共計十條罪名!」

此言一出,殿內眾臣一片嘩然。

天子李暨淡淡一笑,說道,「細細奏來!」

「臣遵旨!」拱手大拜一記,御史監右都御使於賀轉過身來,目視謝安,口氣如斧鑿刀剁,鏗鏘有力地說道,「臣彈劾謝少卿所犯罪名如下:其一,暗通叛軍,勾結叛國賊子,包庇叛將、唐皓、歐鵬、馬聃等人,目無王法、圖謀不軌!其二,私放叛軍猛將陳驀,坐視此賊子逍遙法外,其心可誅!其三,匿叛軍私藏於長安的金銀庫藏,中飽私囊!其四……」說著,他便將謝安所犯罪行都逐一數落了一遍,其實說實話,這條罪狀中,有大半是添油加醋做湊數用的,但是前幾條,卻是不折不扣。

整個太和殿頓時安靜了下來,無論是天子李暨,還是眾多朝臣,都將目光望向了謝安,其中有關切的、擔憂的、冷笑的、鄙夷的、好看戲的,不一而足。

也不知過了多久,龍庭之上的大周天子李暨輕吐一口氣,望著謝安淡淡說道,「謝少卿,你可聽到了?」

總歸謝安當了好幾個月大獄寺少卿,又統帥過超過十萬的大軍,心理素質比起年前紮實了許多,聞言微微一笑,拱拱手,不急不慢地說道,「啟稟陛下,微臣聽到了!」

或許是注意到了謝安面色自若的神態,李暨微微一愣,有些驚訝、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幾眼謝安,繼而淡淡說道,「可曾聽得仔細、聽得真切?」

「是,陛下!」

「好!——既然如此,你對此欲何解釋?」

「呵,」謝安淡淡一笑,拱了拱手,輕描淡寫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好一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於賀聞言冷聲一聲,譏諷說道,「謝大人的意思是,是本御史誣陷你咯?」

話音剛落,便見謝安露出幾分恍然大悟之色,在打量了一眼於賀後,淡笑問道,「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哼!」於賀冷笑一聲,淡淡說道,「御史監,右都御使,於賀!」

「原來是於大人……」謝安微笑著拱了拱手,繼而面色一正,沉聲對李暨奏道,「陛下,您方才也聽到了,這位於大人自己就認罪了!——微臣彈劾御史監右都御使於賀,誣陷同僚、黨同伐異,圖謀不軌,其心歹毒、天人公憤!」

「你!」於賀面色一滯,勃然大怒,怒聲斥道,「謝安,你這才叫血口噴人!」

「有么?」冷冷瞥了一眼於賀,謝安臉上露出幾分嘲諷,淡淡說道,「方才下官只是針對陛下的問話做出了回答,而於大人卻覺得,下官認為於大人誣陷下官……下官倒是想聽聽,於大人為何會那般猜想呢?——莫非,下官那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恰恰是一語中的,叫於大人心中惶恐,不打自招?」

於賀聞言面色更怒,厲聲斥道,「謝大人這是胡攪蠻纏!」

而謝安卻是不怒反笑,帶著幾分奚落、幾分譏笑,說道,「哎呀,於大人惱羞成怒了呢!——真相大白了!」

「你!——強詞奪理,有辱斯文!」於賀氣地面色漲紅,恨恨地瞪著謝安。

謝安聞言笑了笑,故意裝出一臉懊悔的樣子,搖頭說道,「哎呀,一不留神,於大人又數落了下官一條罪狀呢,看來下官不能再與於大人說話了,否則,今日午朝過後,下官恐怕就是我大周有史以來最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了!」

聽著謝安那調侃的語氣,殿內眾朝臣忍俊不禁,就連天子李暨眼中亦浮現出幾分笑意。

漂亮!

在胤公身後,長孫湘雨心中暗暗稱讚一句。

她太了解謝安了,她很清楚,謝安精於詭辯中的【歸謬論】,簡單地說,就是從對方的話中找到某個漏洞或者是錯誤,故意將其誇大,使得對方整句話失去真實性,從而全盤否決。

就如眼下,謝安幾句話就把握了主導權,故意將於賀曲解是胡亂給他定罪,如此一來,於賀所提出的那十條罪狀真實性,也就讓人感覺值得推敲一番了。

說到底,歸謬論是一種心理暗示的手段,也是詭辯中最常用到的、也最容易推翻對手言論的技巧。

「好!好!」在眾目睽睽之下,於賀氣地滿臉漲紅,怒氣沖沖地盯著,咬牙說道,「既然謝少卿這般巧言狡辯,那本官就來問你,若不是謝少卿與叛軍私通,何以要包庇張棟、歐鵬、唐皓、馬聃等叛將?!」

「於大人這話說的好笑!」謝安聳了聳肩,面色自若地說道,「那些位將軍原本亦南陽一帶軍官,一時不慎這才委身於賊,在下官的教誨下,這些人棄暗投明,助下官平息長安叛軍。如今凱旋迴京,看在他們此番立下赫赫功勞,下官自然要替其出面,向英明神武的陛下請求寬恕,有什麼不對么?——古人云,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於大人以為否?」

「你……」見謝安用古人的話來堵自己的嘴,於賀為之語塞,思忖了一下後,沉聲斥道,「叛國之罪,豈能這般輕易便能饒恕?!」

謝安輕笑一聲,淡淡說道,「那依著於大人的意思呢?」

於賀想也不想,拱手朝龍庭之上的天子拜了一記,一臉正氣地說道,「自然按律殺之……」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謝安打斷了。

「殺十二萬人?哦,對了,投降的並非只有那十二萬原叛軍,按照我大周律法,叛國之罪、牽連家眷……換而言之,於大人的意思,就是將多達三、四十萬人盡數處斬!——於大人可真是狠心啊,如此看來,下官方才說於大人【心腸歹毒】,並非是什麼無限呢!」

「我……」於賀聞言面色大驚,連忙說道,「本……本官何時說過要殺三、四十萬人?」

「那於大人是什麼意思?——殺一部分,留一部分?」

此時於賀正被謝安說得六神無主,聞言想也不想地說道,「對,對,就是這般……」

話音剛落,便見謝安臉上笑容一收,沉聲斥道,「同樣是犯下罪不容赦的叛國之罪,何以於大人這般厚此薄彼?殺一半,留一半……荒謬!——似於大人這般做法,置我大周律法於何地?!——要麼全殺,要麼全留,我大周刑律乃社稷之根本,重中之重,豈容於大人這般玩笑對待?——於大人倒是教教下官,究竟該如何處置!」

「你……我……」於賀面色大變,當著天子李暨與眾朝臣的話,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說將那三、四十萬人全部處斬。

「說啊!」謝安沉聲斥道。

於賀恨恨望了一眼謝安,死活不開口。

謝安玩味一笑,轉身面向天子李暨,拱手笑道,「陛下,看來於大人是打算勾銷微臣這一項罪狀了……」

這小子,真是好本事啊!

一直冷眼旁觀的大周天子心下暗暗稱讚一句,點了點頭。

見此,謝安再一拱手,繼而轉身望向於賀,似笑非笑說道,「繼續呀,於大人,下官記得,下官還有九條罪狀吧?」

強忍著心中的怒氣,於賀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太子李煒,見他面無表情,遂在稍一遲疑後,沉聲說道,「好,好,就算謝少卿不曾包庇那些降將……」

「就算?」謝安雙眉一挑,打斷了於賀的話,淡淡說道,「於大人這般模糊用詞,可無法讓下官滿意啊!」

「……」於賀長長吐了口氣,在目視了謝安一陣後,咬牙說道,「是本官誤會了,還望謝大人莫要介意……」

「莫要介意?大人覺得可能么?」謝安嘴角揚起幾分笑意,譏諷說道,「倘若下官這般污衊大人,大人可否做到一笑了之啊?——暫時不與於大人計較,繼續吧!」

於賀用充滿怨恨的目光望著謝安,繼而沉聲說道,「本官得知,謝大人在率軍攻打長安城叛軍時,曾私自放走叛軍猛將陳驀,可有此事?」

謝安聞言皺了皺眉,心中暗暗想道,難道除了費國這雙面間諜外,西征周軍中還有太子李煒的人?否則,太子李煒如何知曉萬里之外的事?

記得,金鈴兒曾對他謝安提起過,太子李煒曾給她一份名單,如果單單只是費國一人,又何需名單?

想到這裡,謝安也就釋然了,搖了搖頭,淡淡說道,「不!絕無此事!」

於賀一聽,彷彿是抓到了謝安的把柄一般,緊聲追問道,「謝少卿可莫想辯解,當時十餘萬人親眼看著你下令放走那陳驀!——此賊害死我大周無數良帥猛將,謝大人私自放走此賊,還敢說不是私通叛軍?!」

撇了撇嘴,謝安淡淡說道,「可笑!——下官若是當真私通叛軍,何以眼下長安、洛陽等數城已復歸我大周?」

於賀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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