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皇城風雨,搖曳金鈴 第三章 午朝

正月六日巳時三刻前後,謝安與李壽分別坐著東公府與安樂王府的馬車來到了正陽門。

倒不是說湊巧才碰到,其實李壽要早到半刻,之所以依然站在宮門附近,無非是見宮外沒有東公府的馬車,因此在此等候謝安罷了。

「嘿!」

遠遠地,謝安便從馬車車窗中瞧見了李壽,向他打了聲招呼。

「呵呵!」李壽點了點頭,目視著謝安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繼而打量了一眼他所乘坐的馬車,見馬車頂棚四個角所懸掛的穗子上,明晃晃地懸掛著一塊【虎】字木牌,微微搖了搖頭,失笑說道,「果然是回的東公府么?——花兩萬銀子買了一座府邸,你就當是擺設用么?——據說你不在冀京的這些日子,都是你那位嬌美侍妾在幫著打理府邸?」

謝安聞言翻了翻白眼,他知道李壽想說什麼,無非是取笑他先前說住在東公府怎麼怎麼不好,軟磨硬泡向李壽借了兩萬銀子買了座府邸,結果呢,他那大獄寺少卿謝府跟擺設似的,府內的一應所需,均是伊伊在幫忙打理,這樣還不算,滿打滿算,謝安也沒在其謝府住幾日。

也難怪,誰叫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梁丘舞與伊伊都住在東公府呢,雖說他謝安府上還有長孫湘雨這麼一位大周第一美人,可問題是,謝安有膽量碰她么?

至少在成婚前,謝安是不敢的。

「少沒事找事……嫂子如何?」

見謝安問起自己的妻子,李壽微微一笑,說道,「王旦老哥幫忙打理王府,一切皆有條不紊……」

「闊別大半年,你就沒……那個下?」謝安眨了眨眼說道。

李壽愣了愣,不解地望著謝安,半響後恍然大悟,又好氣又好笑地搖了搖頭,帶著幾分譏諷、幾分揶揄,笑著說道,「本王可沒有謝大人那般艷福……讓本王猜猜,唔,應當是你那位嬌美侍妾吧?」

「嘿!」一想到方才在東公府中與伊伊的激情之事,謝安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問道,「我那乾兒子如何?會開口喊人了么?」他指的,是李壽的兒子,李昱,算算日子,差不多該有八、九個月大了。

見謝安忽然說起自己的兒子,李壽沒好氣地白了一眼謝安,說道,「你幾時認的乾兒子?——方才我瞧過一面,還不會喊人呢,多半是似其父這般,是個平庸之人吧……」說到這裡,他眼中隱約流露出幾分失望與遺憾。

「得了吧,才八九個月大,不會喊人正常!」拍了拍李壽的肩膀,謝安與他並肩走入正陽門,朝著皇宮而去。

畢竟正陽門乃大周皇宮宮門所在,因此,謝安與李壽只得下馬步行入宮,縱觀整個大周,恐怕也只有梁丘公、胤公等寥寥數位為大周貢獻畢生心血的老臣,才享有車馬入宮的殊榮,除此之外,哪怕李壽是大周天子李暨最小的兒子,也沒有這個資格,更別說謝安這區區五品官。

由於眼下尚是正月深冬之末,因此,皇宮內依舊是一副冰天雪地般景象,白茫茫一片,儘管雅緻非常,但卻沒有平日里的肅穆威勢,當然了,對於謝安而言都是一個樣,畢竟算上這次,他也才進宮兩回罷了。

吱嘎吱嘎踏著腳下的積雪,李壽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笑著說道,「謝安,去歲這個時分,還記得你我在做什麼?」

謝安想了想,笑著說道,「我多半是忙著在你墨里添加臭水吧……怎麼樣?這個招數?」

「惡臭無比!」李壽故作皺眉,連連搖頭,笑著說道,「當時本王差點就氣瘋了,好不容易買到一塊上等的墨,就那樣被你給糟蹋了……」

謝安聞言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誰叫你整天到晚變著法子使喚我來著?」

二人相視一眼,很有默契地笑了笑。

確實,去年的這個時候,謝安儘管已到了安樂王府,但是與李壽的關係卻極差,就好似是天生八字不合,相盡法子叫對方出醜,讓夾在當中的老管家福伯好生為難。

長長嘆了口氣,李壽眼中隱約浮現出幾分追憶,喃喃說道,「如今想想,當初的日子也不是那樣不堪……」

這種眼神,謝安太熟悉了,自福伯故去後,李壽時而便會露出這等神色,也難怪,畢竟福伯照顧了李壽十餘年,在李壽眼裡,福伯可要比如今身坐在龍榻之上的他那位親生父親還要親近。

想了想,謝安覺得自己應該說幾句安慰一下,而就在他正思忖著如何開口時,忽然見李壽臉上露出幾分詫異,望著遠處驚訝說道,「咦?」

「怎麼?」謝安下意識地抬起頭,順著李壽的視線望去,他這才發現,遠處太和殿外,胤公與孔文這兩位老爺子正站在該處笑眯眯地望著他們,旁邊,還站著謝安的便宜老師、禮部尚書阮少舟,除他三人以外,還有一位面色穩重的中年人,這個人,謝安並不認得。

見此,李壽、謝安二人連忙走了過去,拱手行禮。

「小王見過胤公,見過孔大人!」

胤公微微一笑,亦拱手回禮道,「殿下多禮了,老朽愧不敢當……」

在他身旁,孔文對李壽點了點頭作為招呼,繼而上下打量了幾眼謝安,笑著說道,「小子,這大半年過得如何?」

由於與這位老爺子早就熟悉了,因此謝安也不見外,聳聳肩說道,「還行,只不過,老爺子的日子恐怕不怎麼樣……」

「哦?」孔文愣了愣,詫異說道,「何以見得?」

只見謝安眨了眨眼,笑嘻嘻說道,「就憑老爺子那手臭棋簍子,除了倚老賣老欺負一下小子,旁人,老爺子多半是贏不過吧?——哦,應該是絕對贏不過!」

「臭小子!」孔文氣地吹鬍子瞪眼,繼而哈哈一笑,在望了謝安幾眼後,正色說道,「小子,這回你也忒膽大了,何等的大事你就往自己身上攬?——你可要小心了,太子那邊,正想方設法準備對付你二人呢!」

謝安恍然大悟,他這才意識到,胤公、孔文等人站在這裡,原來就是想為此提前警告他與李壽,這不禁讓謝安感到幾分暖意。

見謝安不說話,阮少舟會錯了意,還以為是謝安畏懼了太子李煒一方的權勢,笑著說道,「莫要驚慌,待會,自有師座與孔大人為你撐場……你叫我為老師,我雖不曾教過你半點學識,不過替你說幾句話撐撐場面,絕不成問題!——對了,待會要是褚熹那個老匹夫親自出面苛難你,莫要客氣,替我狠狠扇他臉!」

饒是謝安,聽到這等話亦忍不住笑出聲來,關於自己這位便宜師傅的事,謝安多少也知道一些。

他知道,胤公眼下正想盡一切辦法要將阮少舟推到丞相的位置上,只不過,太子李煒一方的人顯然也盯著這個敏感的位置,因此,兩撥人鬧地很不愉快。

平心而論,儘管謝安對於這種勾心鬥角之事不感興趣,但歸根到底,他顯然還是偏向阮少舟,畢竟二人是師生的關係,倘若阮少舟當了丞相,他謝安自然也是水漲船高。

在冀京居住了整整一年半,謝安早已清楚地明白,要是沒有強硬的後台,很難在冀京立足,更別說入朝為官。

儘管歷代帝王素來不喜臣子結黨營私,但為何歷代朝中,依然是派系重重?

很簡單,因為單單一個人,都無法在朝中立足的,更別說想得到話語權。

就拿他謝安來說,要不是梁丘舞、胤公、孔文、阮少舟、呂公等人暗中護著,毫不懷疑,他早已被太子李煒的人假公濟私給排擠掉了,甚至連性命都難保,如何還能當他的大獄寺少卿?

說白了一句話,單單一個人的勢力,是很難在大周朝廷站穩腳跟的,唯有投身某個政治陣營當中,而如今,儘管謝安自己未曾做出抉擇,但是朝中大臣,幾乎已將他認為是長孫家一系的人。

當然了,對此謝安沒有絲毫的不情願,畢竟長孫家確實幫了他許許多多,尤其是長孫湘雨,當初要不是這個瘋女人閑著無聊,暗中折騰了些事出來,他謝安如何能有這等機緣,與【四姬】之首的【炎虎姬】梁丘舞立下婚約?

可以說,如果沒有長孫湘雨,他謝安此時多半還只是李壽府上一介書童,整日里提心弔膽,提防著太子李煒派人暗算。

或許也正因為這樣,謝安這才希望長孫湘雨也能變成他最親近的人……

一想到這裡,謝安不禁露出幾分輕笑,望著阮少舟咧了咧嘴,嘿嘿笑道,「老師放心,論耍嘴皮子的能耐,小子那可是相當自負的!」

阮少舟輕笑著點了點頭。

這時,謝安瞥了一眼阮少舟身旁那位中年官員,見此人一直用不渝而憤怒的目光望著自己,心下不禁有些錯愕,試探著問道,「這位是……」

話音剛落,只見那位中年官員冷哼一聲,冷冷說道,「兵部侍郎長孫靖!——怎麼,謝大人不認得本官么?」

長孫靖?

長孫湘雨的生父?

謝安心中一驚,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他哪裡還會想不通其中關鍵。

果然,在冷冷打量了幾眼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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