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鴆羽之厲,勝似猛毒 第十五章 初掌兵:兵不血刃?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八月二十八日——

繼長孫湘雨率軍離開洛陽後的第三日,李壽與謝安二人率領著五萬西征周軍,緩緩朝著谷城前進。

臨行前,謝安留下了秦燦、鄭斌二人以及並兩萬士卒守洛陽,又叫卓志領五千兵歸守偃師,再加上偃師內的兩三萬傷員,洛陽、偃師一帶足足有五萬餘兵馬,這足以防備某些突發事件。

不得不說,謝安做事還是挺小心謹慎的,可這麼小心謹慎的人,竟然想著要依靠新降的張棟叛軍拿下谷城,這實在讓李壽有些難以理解。

他更難以理解的是,謝安在與張棟口頭約定之後,非但將張棟等兩萬叛軍放了,就連那數萬叛軍的家眷也放離了洛陽,要不是對謝安知根知底,李壽真有些懷疑,這傢伙到底是不是叛軍的卧底。

「我還是覺得你太冒險了……」

行軍途中,對此事思考了半天的李壽,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擔憂。

「唔?」騎馬與李壽比肩而行的謝安聞言愣了愣,不解說道,「關於什麼?」

「還能有什麼?」李壽沒好氣地撇了撇嘴,壓低聲音說道,「你真的覺得那張棟等人會反水?」

「為什麼不會?」

「這……」李壽被謝安這一句反問氣噎了,望了望左右,壓低聲音說道,「你這是在拿你自己的命賭啊,倘若那張棟明白事理還好,但要是他詐降,日後追究起來,你私放叛國重犯,這是何等的重罪,你身為大獄寺少卿,不會不清楚吧?——別的暫且不論,你項上人頭就保不住!——你究竟在想什麼?好歹與本王商量一下啊,自顧自地,就去與叛軍交涉,還好沒出什麼岔子,否則你叫本王……」

望著李壽眼中那幾分責怪之色,謝安心中不禁有些感動,在思忖了一下後,說道,「我也知道這樣很冒險……不過我覺得,為了我一己之私,那個女人率領三萬將士親赴險境,我覺得如果不做點什麼,實在對不起她,對不起西征軍上上下下十餘萬人……」

「你……」李壽有些愕然地張了張嘴,他隱約感覺面前的好友似乎有些陌生。

或許別人不知,但是李壽很清楚,昨日謝安在與收復降將張棟後,又仔仔細細、前前後後將谷城思考了十幾回,一直到日落西山,這才將張棟喚到跟前,將谷城之事與他細細述說。

換做以往,這小子怎麼可能會如此地上心?

漸漸變了呢,這小子……

想到這裡,李壽喟嘆一聲,繼而笑著問道,「說實話,當時你怕不怕?」

「怕?」謝安聞言冷哼一聲,趾高氣揚地望著李壽,眨眼工夫後,他卻彷彿成了漏氣的氣球,整個人都癟了下來,望望左右,壓低聲音說道,「如果我說,我當時其實嚇地腿軟,連路都走不動了,你信么?」

李壽輕笑著搖了搖頭。

他沒有絲毫想要取笑謝安的意思,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感到恐懼,要知道,當時洛陽西北角可是有兩萬叛軍士卒,一個不好,很有可能叛軍一擁而上,將謝安以及充當護衛的李景、蘇信砍成肉泥。

就算李景、蘇信二人是武將,自身武藝也相當紮實,可那又如何,對方可是整整兩萬叛軍,光是吐口唾沫就足以將三人淹死。

「即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去?——本王記得,你小子可是很怕死的!」

李壽原以為謝安聽到這句話後,會像往常一樣翻白眼瞪他,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謝安這次僅僅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啊,我確實很怕死……我還沒有享受夠呢,怎麼允許就這樣死去?不過,我覺得吧,人活這一輩子,總會遇到需要挺身而出的事……」

「用命拼前程?」

「也可以這麼理解吧,於公於私,這次我都不能退縮……於公,此事事關那個女人以及我西征軍上上下下十萬餘人的人家性命;於私,唯有平息洛陽、長安一帶的叛亂,你我才能在冀京立足,達成那一日的誓言……更何況,眼下這種局面,本身就是因為我的任性而造成的,正如那個女人所說的,既然我要救呂公,就不能躲在後面……無論如何,我也要按期抵達函谷關下!」

望著謝安那愈加堅定的目光,李壽為之動容。

這真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謝安?

是那個進王府後半夜摟著金子睡覺的謝安?

是那個多次慫恿自己一道去逛青樓吃花酒的謝安?

是那個嫌麻煩,每日在王府渾水摸魚的謝安?

是那個好吃懶做、貪財好色的謝安?

想到這裡,李壽微微搖了搖頭,似笑非笑地嘆了口氣,繼而望著謝安由衷嘆道,「變得可靠了呢,謝安!」

「這叫什麼話?」謝安翻了翻白眼。

李壽輕聲笑了笑,繼而自嘲說道,「不過聽你這樣一說,本王倒是有些自慚形穢了,本王明明是西征軍的統帥,卻……卻……唉,當時應當是由本王去說服那個張棟才是!」

似乎是看穿了李壽心中所想,謝安揚起右手,狠狠一拍李壽手臂,在後者捂著手臂齜牙咧嘴的同時,笑著說道,「你可是王爺啊,你要是去了,張棟那些人還會降?多半是挾持著你突圍了……行了,術業有專攻,你就呆在後面好生琢磨,如何用華麗的字眼去填寫戰報吧,我可是還指望著你的戰報升官發財呢!」

「你小子……」李壽哭笑不得搖了搖頭,心下暗暗感嘆不已。

說起來……

這小子自從擔任了大獄寺少卿後,就漸漸變得勤快起來了呢,據說,每日辰時一刻就起來,比起在王府時,要勤快地太多太多……

【殿下,那小子呢?】

【啊?謝安?唔,估計還睡著吧……】

【什麼?都日上三竿……那臭小子!】

福伯,您瞧見了么?

您口中的那個臭小子,漸漸變得更加可靠了呢!

「呵呵呵!」李壽的嘴角,忍不住笑了起來,待回過神來,卻猛然發現謝安正用驚愕外加惶恐的古怪目光望著自己,不由面色一紅,咳嗽一聲,岔開話題說道,「咳!說起來,你對那張棟,有幾分信心?你真覺得,那兩萬叛軍在返回谷城後,真的會反戈么?」

見李壽突然扯到這事上,謝安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了許久,皺皺眉,說道,「大概五成吧!」

「既然如此,為何要將那些家眷也放了?留著他們作為人質,豈不是更妥善?」

謝安聞言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此事我也想過,想過是否要扣下那數萬家眷,想來想去,覺得這樣不妥……儘管張棟投降的消息未曾泄露給谷城,但是,倘若單單只放走張棟那兩萬叛軍,且不說這些人忠心如何,光是谷城守將歐鵬那裡,恐怕就難以矇混過關……」

「為何?」

「你也瞧見了,洛陽的叛軍,其家眷大多都在洛陽,比起單單叫張棟那兩萬叛軍圖謀谷城,不如叫他們將自己的家眷也帶走,這樣,更能取得谷城守將歐鵬的信任,反過來說,這樣也可以像張棟表達我等願意接納他們叛軍的誠意……」

「原來如此,」李壽釋然地點了點頭,繼而苦笑說道,「不過,我還是覺得太冒險了,一個不好,這就是放虎歸山啊,倘若那張棟背信忘義,與谷城守將歐鵬合兵一處,死守谷城,單憑我五萬將士,恐怕難以攻克有多達三萬兵力的谷城……這一點,你想過沒有?」

「說實話我有想過……」點了點頭,謝安正色說道,「從行軍圖上看,函谷關到谷城的距離,與谷城到洛陽的距離,大致是相仿的,換句話說,一旦谷城守將歐鵬從洛陽叛軍的逃兵口中得知洛陽淪陷,當即向函谷關求援,我們不一定能在函谷關的叛軍救援谷城之前,將這座城池拿下……既然如此,就不如冒冒險,借張棟這股叛軍之力,助我等拿下谷城,倘若張棟信守承諾,我等可兵不血刃拿下谷城,反過來說,就算他背信忘義,最糟糕的結果,無非也就是我等無法在一日之內拿下谷城,從而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唔,這倒也是!」李壽信服地點了點頭,繼而長嘆一聲,說道,「但願那張棟知恩圖報,否則,我等就麻煩了……」

謝安聞言笑了笑,低聲說道,「如果只是單單針對張棟的話,我倒是很有細心的……張棟應該清楚,如果他背叛我們,就非但失去了棄暗投明的機會,更會導致他在叛軍之中也無法立足,縱觀天下之大,也再無他容身之處!——此人為人謹慎,多半不會做出這般愚蠢的事!」

「你好似對那張棟很有信心?呵!但願如此吧……」

與此同時,在距離李壽以及謝安一百五六十里外的林中,洛陽叛軍主將張棟亦在歇息的時間,與部下談論此事。

「這是想不到啊,那個小子竟然真的敢將我等都給放了……」說話的,是前日與謝安有過一面之緣的叛軍將領廖立。

話音剛落,叛將鄧彬冷笑著介面說道,「我倒是覺得,是那小子不得不放吧,否則,單單我等兩萬將士前往谷城,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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