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鴆羽之厲,勝似猛毒 第十二章 南軍求援(二)

當南軍陷陣三將之一的衛雲帶著三五名親衛急匆匆地奔入大廳時,謝安暗自打量著他。

與東軍神武營的四將可以認為是東公府梁丘家的家將一樣,這陷陣營三將,也可以說是南公府的家將,是世襲的兵戶將領,早些年跟著南國公呂崧,隨著大周天子李暨兵伐南唐,立下赫赫功勛。

如今,老一輩的南軍三將有的已退居幕後,有的則已老死,換他們的兒侄一輩,來扛起南軍這面【陷陣之士】的旗幟。

雖然未曾親眼瞧見過南軍士卒,但是從梁丘舞的描述中,謝安大致也可以推斷出一些來。

如果說東軍是一柄無堅不摧的長矛,那麼南軍就是一面堅不可摧的盾牌。

與東軍神武營的裝備配置不同,南軍是步兵,而且全副鎧甲的重步兵,一手持長達丈余的長槍,一手持一人高的鐵盾,腰間再配一柄砍刀,論機動力,是四鎮軍中最差的,但是一旦被南軍佔據了某個有利地形,擺開陣型,那就是有十倍的兵力,恐怕也難以攻克下來。

就算是訓練方式,南軍也與東軍有著決然的不同,東軍神武營的訓練方式,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最省力的方式,殺死敵軍,而南軍陷陣營的訓練方式,足可以稱為是最笨的訓練方法。

負重!

高強度的負重!

平日里的訓練,南軍士卒要身穿著重達上百斤的負重物,藉此來強化身體素質,以便於當穿上全副鎧甲時,能夠持續更長時間的作戰能力。

至於招數,僅僅只是舉盾、刺槍而已,枯燥地很。

就連梁丘舞也不得不承認,論訓練量,南軍絕對是四鎮軍中最繁重的,因此,要成為一名南軍陷陣營的士卒,遠超常人的忍耐力以及堅韌不拔的意志,才是最為關鍵的。

而不是個人的武藝!

事實上,南軍也沒有什麼能夠體現個人武藝的時候,在作戰時,基本就是一整列的士卒一同前進,一同舉盾、一同刺槍,需要有著刀刃加身猶面不改色的魄力。

南軍最著名的盾牆加槍海的組合,就算是攻擊力最強的東軍,也沒有十全的把握能夠衝散。

步步為戰,這就是南軍唯一的戰術,利用堅不可摧的防禦力,一點一點地碾壓對手,逐步消耗敵軍的戰鬥力以及士氣。

縱觀大周的軍隊,論防守能力,沒有一支兵馬敢誇口說勝過南軍,這支比東軍還要頑強的軍隊,被人稱之為是永遠不會被打垮或者拖垮的軍隊。

正因為這樣,當聽說呂帆率領南軍在函谷關下慘白,非但自身殞命,就連南郡也傷亡過半時,朝中為之震驚。

現在想想,多半是呂帆戰死之後,其餘兵馬驚慌失措,四散奔潰,使得本來就行動力不足的南軍,被叛軍包圍,因而才損失慘重罷了,否則,這種彷彿銅牆鐵壁般防衛之師,怎麼可能會被打地損傷過半?

「末將南軍陷陣營副將衛雲,恭賀貴軍攻克洛陽,但不知,何人乃此軍統帥?」

說這話時,衛雲瞧著李壽看了半天,最終還是無法認定,李壽便是主持洛陽戰事的主帥,畢竟李壽尚未弱冠,太年輕了。

鑒於與謝安一道坐在左側首席的長孫湘雨自顧自地品著茶水,絲毫沒有想要搭話的意思,李壽只能親力為之,抱了抱拳,說道,「本王乃此次西征軍主帥,李壽!——父皇命我為安平大將軍,主持洛陽、長安一帶戰事!」

「李……」喃喃自語半句,衛雲愕然地望著李壽,看他表情,顯然是聽說過李壽的傳聞,他多半沒有想到,當初默默無聞、不受天子寵愛的九皇子李壽,眼下竟肩負這等重任。

「末將見過安平大將軍!」衛雲又行了一次單膝叩地的跪拜軍禮。

見此,李壽連忙抬起手,說道,「衛將軍請起……本王聽說南國公在函谷關與叛軍鏖戰,何以衛將軍卻在此地?」

衛雲聞言,用帶著幾分怨恨的目光掃視了一眼屋內的眾將,繼而抱拳說道,「啟稟安平大將軍,此次末將前來,原是往偃師搬救兵,不想大將軍勇武,竟攻克洛陽,是故,慌忙入城,向大將軍請援!——我家公爺危在旦夕,還望大將軍速速派兵援救!」

「這……」見衛雲面色那般著急,李壽心中一愣,難以置信地說道,「南國公呂公爺乃我大周首屈一指的善戰之將,竟也……」說到這裡,他好似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般說道,「本王忘卻了,呂公兵力不足……對了,呂公眼下境況如何?」

衛雲聞言無聲地張了張嘴,繼而低下頭,低聲說道,「我家公爺遭那不知名的叛將所害……」

「啊?」謝安驚得下意識坐直了身體,一臉難以置信之色。

「好在只是負重傷,雖未有性命之憂,不過末將離營時,尚未蘇醒……」一面說著,衛雲一面用疑惑的目光望著謝安。

見屋內所有的人目光都望向自己,謝安倍感尷尬,故作咳嗽一聲,緩緩又坐下。

「蒼天有眼!——似呂公這般朝中重臣,我大周可缺不得……衛將軍且放心,呂公吉人自有天相!」作為謝安的好哥們,李壽當即便接上了話茬,好言安慰衛雲,解了謝安尷尬之圍。

「多謝大將軍吉言!」衛雲感激地望著李壽,繼而語氣一頓,急聲說道,「大將軍,眼下函谷關下,我軍營寨卻連連遭叛軍攻打,奈何公爺至今尚且昏迷不醒,致使軍心動蕩,望大將軍速速發兵救援!」

「這個自……」李壽下意識地一揮手,正要應下,忽然,他注意到長孫湘雨正淡淡地望著自己,心下微微一動,改口說道,「衛將軍且放心,不過眼下洛陽尚未徹底攻下……衛將軍應該也注意到了,北城、西城一帶,尚有不少叛軍負偶頑抗……這樣吧,衛將軍一路遠來辛苦,不如且在此安歇一晚,也要讓本王與諸位將軍商討一下軍情……」

「這……」衛雲急不可耐,抬頭望著李壽欲言又止,但是最終,他只是長長嘆了口氣,畢竟李壽說得句句在理,總不能放著尚在洛陽頑抗的叛軍不顧,當即調兵遣將去援救南軍吧?

「望大將軍速速平息洛陽之亂,救我南軍於水火……倘若有什麼用得著衛雲的地方,衛雲絕不敢辭!」

「衛將軍言重了……」李壽微微一笑,抬手說道,「來人啊,替衛將軍打理歇息落腳之處!」

「是!」門口的兩名士卒聞言領命,領著衛雲到府上廂房歇息去了。

望著衛雲漸漸遠去的背影,李壽嘆息著搖了搖頭,喃喃說道,「真是想不到啊,連呂公也不是那叛軍將領對手……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蘇將軍,你等可曾親眼瞧見過那叛將?」

西征軍將領蘇信聞言,臉上露出幾分羞慚之色,低頭說道,「啟稟大將軍,末將私下也談論過,奈何那叛將露面時全身罩著黑色大氅,不知面貌,也不知歲數,單手提一柄巨大的斬馬刀,粗略目測,重達上百斤……」

「單手?上百斤?」李壽聞言倒抽一口冷氣,就連長孫湘雨亦露出了幾分驚容。

或許是注意到長孫湘雨的表情,蘇信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絕非末將等人戰敗推卸責任,實則是當時在場所有將士都瞧得分明,那叛將,一手握著馬韁,一手提著那柄斬馬刀,就這樣殺入了我十萬大軍之中,無人是他一合之敵,但凡是擋在此人面前的,皆一刀斃命,末將親眼瞧見,那叛將單憑右手之力,便將孫賀文將軍連人帶馬斬成兩片……」

「當真?」李壽驚地下意識坐直了身軀。

屋內眾將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了頭,這份沉默,遠比回答更有說服力。

就在這時,屋內響起了啪啪啪的聲音,眾人轉過頭去一瞧,這才發現,長孫湘雨正用手中的摺扇,輕輕敲著桌案。

「尚未開戰,便心存懼意,這仗還用打么?——丟人現眼!」

倘若在昨日,這些位將領多半會氣憤填膺,但是眼下,在見識過了這個女人可怕的一面後,他們哪裡敢有任何憤憤之色,紛紛低了下頭。

「行了,閑話少說,眼下就來部署一下明後日的戰事吧!」說著,長孫湘雨緩緩站了起來,一面把玩著手中的摺扇,一面淡淡說道,「鑒於前兩次,叛軍都是在擊潰我函谷關下的周軍,大舉反攻,我料定這次多半亦是如此……在覆滅南軍之後,氣焰囂張的叛軍勢必會兵出谷城,大軍反攻洛陽,既然如此,我等迂迴襲谷城,遏斷叛軍士氣,在我看來,叛軍絕不會想到我等會襲他後方……」

竟然不救呂公?

「……」屋內眾將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敢插嘴。

彷彿沒有注意到眾將的表情,長孫湘雨自顧自地說道,「明日,蘇信你增派輕騎斥候,監察谷城一帶,一旦有函谷關的叛軍入駐谷城,速速來報!」

「……是!」

「劉奕、步白、石晉,你三人點三萬兵馬,明日清晨離洛陽,藏於邙山,我與你等一同前往,待函谷關的叛軍率軍谷城,前來洛陽時,趁機拿下谷城!」

「……是!」劉奕、步白、石晉對視一眼,抱拳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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