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鴆羽之厲,勝似猛毒 第五章 鴆羽之厲,勝似猛毒(四)

——時間回溯到一刻之前,洛陽南城牆——

早在劉奕、烏彭、齊郝三將率領四萬西征軍將士在城外一里外的地方列陣之前,洛陽的叛軍主將張棟便早已得到消息,登上城樓觀瞧城外軍隊的動靜。

對於龜縮在偃師的西征軍,為何突然一反常態來攻洛陽,張棟著實感覺有些納悶,在細細思忖了一番後,他便想到了理由,那就是,大周朝廷必然又派來了新任的西征主將。

「真是愚蠢!——難道還未吸取教訓么?」

儘管不清楚究竟是那位軍中的將領,兩度在函谷關下叫大周軍隊損兵折將、狼狽逃走,但是本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對於前兩番西征軍皆在函谷關下狼狽敗北一事,張棟亦感臉上有光。

正如長孫湘雨所搜集的那份叛將資料所寫,張棟本是荊州石陽人,弘武十七年武試甲榜的第十一名,從南陽最初的三百人將,慢慢一直爬到千人將的職位,儘管依舊是不入流的無品武官,可對於沒有後台的張棟而言,已經是一件相當了不起的事。

而就在他憧憬美好的未來時,災難發生了,南陽一帶數個郡,爆發了難以想像的乾旱,更可惡的是,面對著這等嚴重的災難,卻還有一些米商昧著良心哄抬糧價……

當收到命令,率軍前往鎮壓暴動的百姓時,當張棟發現那些暴動的百姓中,有自己的鄉人、家人時,他義無反顧地倒戈了,與一些抱有同樣想法的同僚一樣,將手中的武器,對準了其他前往鎮壓百姓的軍隊。

張棟一直覺得,南陽郡守張常紀,是一個好官,他一定會來調和軍民之間的矛盾,而事實上,那位張棟所敬佩的郡守,確實來到了暴民之中,準備化解那場爭端。

但是張棟萬萬沒有想到,暴民中有些激進的百姓,竟然在推推嚷嚷之際,錯手將那位大人給殺害了,致使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挽回。

啊,一切都遲了……

他張棟已被大周朝廷列為叛將,不死不休。

為了自己的妻兒老小考慮,他只能隨波逐流、一錯再錯,當上了洛陽的守將。

至於什麼對那位叛將首領的忠誠,說句不客氣的話,除了那個人叫王寶,其餘一概不知,甚至連對方曾經是不是南陽一帶的官員都不清楚,何談忠誠二字?

但是儘管如此,他也必須死守洛陽,不是為了那什麼王寶,而是為了自己的家中老小,為了與自己一同反戈的同伴們的老小。

他很清楚,他們這些叛將,與大周朝廷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一旦被抓獲,誅三族,凌遲處死都算是輕的。

說實話,張棟並沒有什麼把握,要知道最初南公府世子呂帆率軍西征時,他就已經丟過一次洛陽。

當時的他不禁感慨:不愧是南公府的世子啊,善於用兵且不說,自身武藝也是那般出色,以至於自己派去誅殺此人的將領們,一個個都被對方當場斬殺……

不得不說,當聽說呂帆戰死在函谷關下時,張棟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這批叛將中,竟然還有人能夠將那位武藝出色的南公府世子斬殺?

究竟是誰呢?

那位坐鎮函谷關的、不知名的叛將!

「將軍,城外那支兵馬已列隊站立了足足一刻功夫,卻無絲毫動靜,有些蹊蹺!要不要末將出城去試探一下?」

副將鄧彬打斷了張棟的思緒。

「算了!」張棟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依我看來,此次西征周軍捲土重來,想必是冀京又派了新的統帥,我聽說,冀京四鎮沒有一個是簡單的人物,上上次的呂帆你也瞧見了,何等的善於用兵,武藝亦是超群……我等絕不可大意!——好在此前西征周軍犯下了一個天大的失誤,撤退前來不及拆毀洛陽的城牆,只要我等死守城池,西征周軍也拿我等沒有辦法!——傳令下去,倘若城下周軍無動靜,便不需理會;反之,一旦其攻城,當即予以還擊!」

「是!」副將鄧彬抱拳領命。

如此,足足過了一刻辰,張棟一直站在城牆上注意著城下敵軍的動靜。

忽然,張棟注意到敵軍重整了列隊,最外圍的刀盾兵向兩旁散開了,從隊列中走出數十個百人方陣,長長一排,差不多有數千人。

「終於按耐不住了么?」張棟眼神一凝,喝道,「傳令下去,各段城牆守軍戒備,一旦敵軍進入射程,齊射迎擊!」

「是!」幾名傳令官聞言,當即向各段城牆奔去,傳達張棟的命令。

而這時,城外那四萬西征周軍,已敲響了助威的鼓聲,伴隨著「嗚嗚嗚」的一陣綿長號角,那數十個百人方陣,數千名西征軍將士,吶喊著朝著城牆涌了過來。

「弓箭手準備,取箭、搭弓……」喊了半截,張棟忽然愣住了,因為他注意到,那數十個百人方陣的士卒,竟然抱著一堆易燃之物,有的是扎滿稻草的盾牌,有的則是一大包草束,有的則是一大捆的柴火,還有的,竟然頂著大塊大塊的木板。

這些人想做什麼?

難不成還想將我洛陽城給燒了?

別說燒城牆了,這幫人連城牆的邊都摸不到吧,難道這幫傢伙沒看到城外有護城河么?

探頭望了一眼足足有三四丈寬的護城河,張棟倍感好笑地搖了搖頭,忽然,他愣了愣。

等等,怎麼都是能浮於水上的乾草、木板、柴火等物呢?

莫非是為了叫後續的軍隊踏著這些能夠浮於水的干物渡過護城河?

想到這裡,張棟額頭滲出了層層冷汗,揮了揮手,連忙喝道,「改用火箭!——燒了那幫傢伙手裡的東西!快!」

「將軍有令,改用火箭!」

「將軍有令,改用火箭!」

張棟的命令,第一時間傳達給了南城牆所有的守軍弓手。

而這時,西征將領烏彭所率領的第一支衝鋒隊伍,已幾乎來到了護城河邊上。

「放箭!」

張棟一聲令下,頓時,城牆上箭如雨下,那些在箭頭上綁著浸透火油的布條的箭矢,如蝗潮般朝著那數千西征軍劈頭蓋臉地射去。

「用手中之物擋!」

騎在馬上的烏彭大聲吼道。

其實不用他下令,他麾下數千西征軍將士早已舉起了手中的乾草、木板、柴火等物,用以抵擋迎面而來的火箭,以至於大部分士卒手中的易燃之物,頓時燃燒起來。

「丟入護城河!——將手中之物丟入護城河!」烏彭大聲喊道。

城牆上的張棟瞧得分明,就算他沒有聽到烏彭的大聲吶喊,但是那些西征軍士卒的做法,已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

望著那些西征軍士卒在將手中的干物丟入護城河中後,當即轉身朝兩旁撤離,張棟心有餘悸地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喃喃說道,「果然是想用這個辦法在渡過護城河啊,還好本將軍謹慎,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也是,畢竟準備火箭可是需要一定時間的,一旦那些丟入護城河中的干物吃足了水分,那就難以再燃燒起來了。

不得不承認,張棟此前雖說只是南陽一介千人將,但還是有些守城經驗的。

只是,長孫湘雨的計策,僅僅就只是這樣么?

「被那個女人猜中了,城上果然用火箭了……」

遠遠望著前方的動靜,攻打洛陽南城牆的主將有些驚訝地嘀咕著。

身旁副將齊郝撇嘴說道,「如此,倒省得我等自己去點火了,只不過,將那些東西丟到護城河,這算什麼?待會我等還要在河上搭梯子啊!」

劉奕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別抱怨了,總之,就照那個女人說的辦吧,如此一來,就算最後不濟事,也怪罪不了我等!——對了,援護烏將軍撤回的弓手派出去了么?」

「嗯!——烏將軍出發不久,就派出去了!」說著,齊郝抬手指了指前方。

順著他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不難看到有整整兩個千人方隊的弓手,已立於城下,趁著城上弓手朝先鋒軍手中干物射火箭的同時,拉弓將箭矢射向城上。

由於城上的弓手,其目標都是錢鳳君手中的干物,因此,這兩千弓手,雖說沒有刀盾兵的護衛,卻也沒有受到損傷。

「很好!」劉奕點了點頭,說道,「那個女人確實猜得很准,傳令下去,叫弓手儘力壓制城樓上的敵軍,掩護烏將軍撤退!——齊將軍,眼下就看你的了!」

「是!」齊郝抱了抱拳,抬手抬手,喝道,「先鋒營第二隊!——出列!」

伴隨著他的大喊,數萬士卒中又湧出幾十個百人方陣,與方才不同的是,這些人裝備齊全,每一個百人陣中,都有兩到三架雲梯。

「沖!」

一夾馬腹,齊郝率先沖了過去。

而這時,城上的守軍,其射箭的目標,依舊在那些被丟入護城河中的浮水之物。

也難怪,畢竟在城中守將張棟看來,叫西征軍填平了護城河,這才是難以接受的事,要知道這樣一來,西征軍的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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