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耀武沒有多少胃口，陳必時也沒有多少胃口，所以兩人簡單填飽肚皮後，就讓秘書收走了餐盤。
「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們，有人找我的話，就讓他們在外面等著。」似乎不太放心秘書的能力，陳必時又補充了一句，「去叫兩個警衛守在外面，帶上槍，要是誰敢亂來，格殺勿論。」
聽到這話，驚訝的不是秘書，而是羅耀武。
有什麼樣的事情，重要到需要「格殺勿論」的地步？
「知道上面為什麼會承認我們已經戰敗了嗎？」
羅耀武搖了搖頭，順手掏出香煙。陳必時提出的問題，也是他想問的問題，而且是最想問的問題。
「抽我的吧，回去一趟，怎麼說也得有些收穫。」陳必時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幾包特供中南海，丟給了羅耀武。「雖然我沒有跟你詳細提到過，但是以你的頭腦，應該知道，在此之前，上面一直認為我們能夠取勝，甚至一度認為我們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取勝，並沒對勝利失去信心。」
「這個轉變也來得太突然了吧？」
「算不上突然，因為關鍵根本不在台島戰場上。」陳必時點上煙，接著說道，「如果僅僅看台島戰局，即便美日干預、甚至是全力以赴，我們都有勝算，哪怕不太明顯。要知道，打到現在，我們還沒有進行全面動員，國家的戰爭機器還沒有完全啟動。再過三個月，到明年年初的時候，我們就能爆發出巨大的戰爭潛力。也許會有非常慘重的傷亡、也許我們的本土會遭到轟炸，也許國內會出現動蕩，只要我們能夠堅持下去，並且合理利用戰爭對民眾情緒產生的影響，我們就能取勝，而且是全面勝利。」
羅耀武沒有吭聲，因為他也有同樣的觀點。
說得直接一點，高層在策劃這場戰爭的時候，就有轉移國內矛盾的嫌疑。
全面開打，意味著國內的各大工廠能夠全力生產、意味著成千上萬的農民工能夠找到工作、意味著大學畢業不再等於失業、意味著國家將很快進入管制狀態、意味著外來威脅將取代內部矛盾。
總而言之，全面開打不是沒有好處，而是有很大好處，但是必須具備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取得最後勝利。
「問題是，情況遠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至少我們的對手也明白這個道理。」
「你是說……」
「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有一個比較信得過的情報機構。」
「軍事情報局？」
「不要懷疑軍事情報局的能力。」陳必時一下就看出了羅耀武的想法，「你不知道，犯錯誤的不是軍事情報局。開戰前，老李就找過我，提到過相關的事情，希望我能在總參謀部發揮影響，不要讓高層做出錯誤決策。當時老李就斷言，局勢對我們非常不利，任何主動挑起戰爭的行為都很有可能使我們遭受慘敗。可惜的是，他的警告沒有收到任何效果，甚至沒有引起高層的重視。你也知道，軍事情報局不是唯一的情報單位，也不是高層做出戰略決策的唯一情報依據。」
「可是……」
「事實上，開戰不是任何一個人的決定，而是一個集團，而且就是我們所在的這個集團的集體決定，誰也改變不了。」陳必時苦笑了一下，說道，「即便老李的警告收到了效果，幾年之後，也會有新的因素引發戰爭。說的更透徹一點，就算我們能阻止戰爭，在我們之後也會有人引發戰爭。不管怎麼說，戰爭遲早會爆發。我覺得，我們應該感到慶幸，因為我們至少有能力影響這場戰爭，而對於千千萬萬的普通軍民來說，他們連這點能力都沒有，只能忍受擺布。」
羅耀武長出了口氣，沒有跟陳必時爭辯這個問題。「你是說，軍事情報局提供的情報讓上面有了新的認識？」
「正是如此。」陳必時點了點頭，說道，「這也是昨天那次會議的主要內容。在提起這個問題之前，我要再次強調，等下提到的事情絕對不能離開這個房間。」
「老陳，你還不相信我嗎？」
「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怕你一時糊塗。」陳必時勉強笑了笑，說道，「軍事情報局一共提供了五份關鍵情報，其中兩份與美日的戰爭行動有關，即美日兩國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將來通過有限動員來擴大軍隊規模，特別是日本，很有可能徵召退役軍人，組建十個以上的主力師團。」
「二十萬地面部隊？」
「算上美國的，應該是三十五萬到四十萬。」
羅耀武的眉頭迅速跳動了幾下，說道：「美日動員這麼多部隊，準備打世界大戰？」
「有這種可能，只不過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陳必時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第三份情報也與美日有關，是美日關係的情報，即按照日本的要求，只要日本派遣第三個師團的地面部隊，美國就將富裕日本適當的軍事自主權，並且為日本提供更多的武器裝備，最終按照日本的出兵力度，逐步取消對日本的軍事限制。」
「為日本徹底鬆綁？」
陳必時點了點頭，說道：「結果很明顯，只要日本肯動員幾十萬部隊參戰，並且從美國採購大批武器裝備，美國就會給予日本同等的好處，讓日本成為一個實質性的大國。因為要想成為大國、特別是得到世界各國承認的大國，日本就得在軍事上有所作為，所以日本當局肯定會在戰爭中格外賣力。」
羅耀武冷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管怎麼說，日本的決策者再愚蠢，也不會蠢到可以重演歷史。」
「事實上，日本需要的不是生存空間。」
羅耀武皺起了眉頭，等著陳必時把剩下的話說出來。
「如你所說，歷史不會重演，因為現在不是二十世紀初，決定一個國家實力的不再是國土面積、甚至不是工業實力。」陳必時點上了第二根香煙，「目前看來，日本需要的只是一個得到國際社會承認的大國身份。事實上，日本的最終目的是成為亞洲的領袖，成為整個東方世界的領袖。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日本就得超越我們，不但要在經濟、科技、文化等等方面超過我們，還要在戰場上擊敗我們。」
這次，羅耀武沒有辯駁，因為他沒有辦法辯駁。
「不管怎麼說，日本會全力以赴。即便退一萬步，並不是所有日本人都贊同參與這場與他們沒有多少關係的戰爭，但是日本已經搭上了『美國號』，要想下來可沒有那麼容易。」陳必時把香煙遞給了羅耀武，「這些都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如果日本袖手旁觀，我們才應該感到驚訝。相對而言，軍事情報局提供的這三條情報不算什麼，甚至沒有震撼性。」
「另外兩條情報……」
「一條與我們的周邊國家有關。」
「韓國？」
陳必時點了點頭，說道：「美國副總統拜倫兩次訪問東京之後都去了首爾，而且兩次都與韓國總統進行了秘密會晤。雖然到目前為止，韓國仍然保持中立，並且早就表示不會參與任何與韓國利益沒有直接關係的境外戰爭，但是有理由相信，拜倫在首爾的收穫不會比在東京的收穫小，甚至更加重大。」
「拜倫只是副總統……」
「別懷疑他的身份，美國大選還沒開始，副總統的影響力比任何時候都要強大。」陳必時首先糾正了羅耀武的觀點，接著說道，「有理由相信，只要有必要，朝鮮半島就會像兩年前那樣，迫使我們做出一些難以獲得實質性好處的重大決策。如果我們不得不在兩條戰線上與美國作戰的話，後果將難以設想。更何況，朝鮮半島只是一個方向。雖然美國當局的動作非常隱蔽，但是軍事情報局已經獲得消息，美國已經與印度進行了秘密接觸，如果出現第三條戰線，我們將必敗無疑。」
「難道印度會為了美國向擁有核武器的巴基斯坦動武？」
「為什麼會是巴基斯坦？」
羅耀武愣了一下。「你是說……」
「我什麼也沒說，老李也沒有明說，只是說收到了相關情報，至於美國與印度到底走得有多近，恐怕誰也說不準。」
羅耀武長出了口氣，說道：「這確實是兩個非常棘手的問題，果真如此的話，就算我們打贏了台海戰爭，也沒有多少意義。」
「事實上，這只是一個問題，而不是兩個問題。」
「老陳，你……」
陳必時壓了壓手，說道：「軍事情報局提供的第五份情報看上去與這場戰爭無關，但是影響最為重大。」
羅耀武點上了第三根香煙，從陳必時的語氣中就能知道，這絕對不是小事。
「美國副總統已經到達莫斯科，對俄羅斯進行非正式訪問。」陳必時看了眼手錶，「如果老李提供的情報沒有錯的話，現在他正在與俄羅斯總統進行秘密會晤。更重要的是，在前往莫斯科之前，拜倫在白宮參加了一次長達十多個小時的會議，並且在會議結束之後與奧康納單獨談了很長一段時間。」
「這……這能說明什麼？」羅耀武有點不太明白。
「現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