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龍盤虎踞春秋事 第1531章 北上

「大帥,若杜將軍將來回京述職,十八想著……也不在河中久留了……」

見趙石目光凝了凝,就要說話,南十八搖頭笑道:「大帥可能會錯意了,杜將軍年紀大了,十八這年歲可也不小了,也再非當年般了無牽掛,所以啊,十八想隨杜將軍一起回京,還望大帥收留。」

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但趙石想了想還是輕輕點頭,南十八年紀是不小了,他比杜山虎還要年長。

至於收留不收留的話題,那是南十八做事地道,不然的話,以其人之才,到了哪裡,也還不是能安享晚年?

隨即趙石就笑,「怎麼?那些前事你也不打算計較了嗎?」

南十八不由哈哈一笑,笑容中帶著點苦澀,但更多的則是輕鬆。

「大帥莫要說笑,後周已現窮途末路之勢,不信大帥看不出來,如今啊,那邊兒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十八這一輩子,為仇所困,殫精竭慮了幾十年,吃了多少苦頭,經了多少風雨……」

「臨到晚年,還能有妻兒為伴,都拜大帥所賜,至於其他,以十八的身子骨兒,就算不能後周趙氏一門土崩瓦解,卻也有望在有生之年聽到這個消息,如此,十八之願足矣……」

「再者,不怕大帥笑話,這些年兩略河中,眼見戰亂之地,生民塗炭,白骨遍野,十八……也不忍心看到大軍破開封那樣的場景了。」

人老了,心腸也軟了,也許是在河洛這幾年,並不太受信任,有些心灰意冷,也許是如佛家所言,突然頓悟,放下了這糾結他一生的仇恨。

誰知道呢,反正,這位驚才絕艷的智謀之士有了回京養老的意思。

趙石目光閃了閃,並不為這些言辭所動,只是笑道:「你一直是自由之身,要去便去,要留便留,我這裡可從來沒難為過什麼,只要你想清楚了,也便是了,不用解釋那麼多……」

南十八聽了,只有苦笑的份兒,說起來,他其實還算幸運,當初在楊感府中為幕,楊感為人寬厚,又善納人言,可謂是賓主盡歡而散。

到了趙石這裡,開始的時候並不算愉快,但最終也得了趙石信任。

趙石這人比較乾脆,他信任的人往往能夠被委以重任,而且對自己的缺點看的很清楚,所以在有些方面,也就很能聽得進去別人說的話。

所以後來南十八過的也很舒服。

當然,最幸運的是,這兩位都沒有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習慣,不然的話,知道那麼隱秘之事的南十八,也不會活到現在。

不過大將軍趙石到底是大將軍趙石,和聰明絕頂又有度人之量的楊感有著本質的區別。

取得他的信任很難,而當你失去他的信任的時候……也就會分外的難受。

就像杜猛林……

這人有容人之量嘛,這不容懷疑,不然的話,前兵部尚書李嚴蓄不會當上樞密副使。

李承乾也不會走上樞密使的寶座。

魏王李玄道也不會將獨子交到其人手上。

以上幾人,卻都曾與趙石深有間隙,甚至可以說是生死大敵,不過到了最後,卻與趙石交從甚密。

什麼是容人之量,這就是容人之量。

但要說這位大將軍心胸有多寬廣,南十八覺得,那也是痴人囈語。

這個人恩仇之心很重,真正將他得罪死了的那些人,如今都在哪裡?應該連骨頭都找不到了吧?

而現在,不輕不重的一句話,也便讓南十八沉默了半天。

比照趙石為人,他最終選擇了實話實說。

「大帥還是那般目光如炬……」

趙石微微撇了撇嘴,「我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你清楚,但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也清楚,我既然讓你來辦這件事,就不容在你這裡出什麼差錯,你若是不願,說一聲也就是了,不用轉這麼多的彎子,來瞞哄於我。」

「大帥言重了……十八其實也就想著……與杜將軍主從一場,這件事辦了……多少有愧於心,不如隨杜將軍一起回京,此生再也不出長安半步了……」

趙石隨即便道:「你是怕杜猛林一旦回京,我怎麼著他吧?在他身邊跟著,臨到頭來,好給他出出主意?」

南十八這次不說話了,用沉默來代替肯定。

趙石頓了頓,不再說這些譏諷之言,而是恢複了平靜,淡淡的道:「杜猛林從鞏義就跟著我,說起來,這情分旁人比不了……哼,也就是他當了狗屁的大將軍之後,才有了反覆……」

「至於是不是他覺得我總是讓他留守後方,慢待了他,或者是他想率兵建大功,立大業的時候,我圈住了他的手腳,他怎麼想,其實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現在在河中呆著,已經不合適了,頂著我趙石門下的名義,卻漸生反覆之心,我想,他現在還是窺探河北,存著進兵河北的心思吧?」

「只這一條,他就必須回來,至於說回京會怎麼樣,這個你大可放心,顧念往日情份,我也不會對他怎麼樣,你瞧著吧,沒牙的老虎,回京之後,頭一個就要登我的門兒,杜猛林那人,我比你要清楚的多,太過首鼠兩端的事情他做不出來,若是他年輕二十歲,說不定還有拚死一搏的心思,現在嘛,到了最後,只能是嬉皮笑臉的服軟。」

「到了那個時候,如今的這些糟爛事兒,還有提的必要嗎?」

推心置腹之言,說的非常明白。

說這麼多,其實還是因為這是南十八,不然的話,趙石也不會如此的長篇大論,說的又是如此的直白。

南十八安心的走了,他這人別看計謀百出,讀的書也多,但身上卻總帶著些俠義之氣。

本來,兩人說到北歸的琴女,南十八還想見一見。

不過最終也沒再提起這個話茬,因為多少事纏繞在心頭,已經沒有半點聽琴的心境。

趙石自己乾脆就將這事忘了。

過後才想起來,這女人不知怎麼,說要北上,南十八在解州,應該讓他沿路照看一下。

其實,在這事上,趙石從來沒有真正理解過女人的心思。

陸歸琴說要北上,自然是有這個心思,但更多的可能只是試探,也許只要他一句話,人家就跟著他回長安了。

這就是女人,細膩中總帶著點夢幻般的旖旎。

但趙石這廝從不曾太多的領會過這種溫柔滋味,人家一說,他就上了點心,卻完全的不對路。

而且,能記在心上,也是因為女人喝酒乾脆,稍稍合了他的心意的緣故。

而這次駐足風陵鎮,表面上的名義,就是為女人送行,再看看風陵渡口的情形,兩個借口,每一個正經的。

實際上,到了風陵鎮,也就到了潼關治下,在沒有朝廷聖旨到來之前,他這麼做,也並不符合法度。

但他就這麼做了,到也不用顧忌其他什麼,這樣的小錯兒,估計御史言官就在跟前,也不會說什麼才對。

而他到風陵鎮的真正目的,一來,就是為了見南十八一面,這才真正的與法度不符,所以南十八來去都是悄無聲息。

第二個,風陵鎮離潼關最近,既然來到這裡,他也就不打算挪窩了,就在此處等著朝廷旨意了。

潼關指揮使段瑞這邊緊著巴結,河洛那邊也鬆了一口氣,總算將瘟神送走了。

趙石則收穫了一堆麻煩事兒,河洛之行和去年的吐蕃之行比起來,實在很難讓他舒心。

南十八走後,風陵鎮算是徹底安靜了下來。

祥和之氣滿滿,連在風陵鎮街道上,最常見的對罵口角的戲碼都不見了。

有一位大將軍坐鎮,風陵鎮這小小一塊地方,顯然完全處在了他的陰影之下。

趙石時常會帶著人,到黃河邊上散散心,黃河大鯉吃的眾人都快吐了。

陸歸琴遲遲未曾北行,顯然是在猶豫。

不過,這些日子,陪趙石飲酒的差事,就都落在了她的頭上,於是,聞名江南的操琴聖手,每每喝的爛醉如泥。

連陸歸琴自己都覺得,這段日子喝的酒,比前半輩子加起來都要多。

不過酒好,人對,再加上周圍人的恭敬,和殷勤照顧,過了一段日子,陸歸琴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胖了不少。

但對方遲遲沒有她想見到的回應,讓她分外煩惱,酒也喝的越發痛快。

終於有一天,在飲酒時,達達兒真再次流露出想要回去草原看看的意思……

這回趙石很乾脆,讓她和陸歸琴一行一同向北,速去速回。

達達兒真那叫一個高興,胡人對家鄉的概念和漢人其實並不一樣,逐水草而居可不是一句空話。

也就是達達兒真這樣的貴族,會產生真切的思鄉之情,換了普通的胡人來到漢地,除了開始時會時常覺得漢地不夠開闊,也多拘束之外,過了這麼久,恐怕早就樂不思蜀了。

達達兒真是高興了,陸歸琴難免有點心酸。

不過按照她的本意,若真能北行的話,應該是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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