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天下興亡誰人曉 第783章 議和(二)

「稟報兩位大人,殿前司禁軍副指揮使杜將軍帶人迎候在前……」

車內段德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感覺身上一陣輕鬆,杜山虎是誰,兩人都清楚,那是大將軍趙石的心腹,四品武職,能親自迎候於路側,也就表明了大將軍趙石的一個姿態。

王老大人身上的衣物已經裹了一層又一層,看上去就像一個超大的粽子,但還是被凍的臉色青白,與段德對視了一眼之後,雖是一陣輕鬆,但心裡卻是不由哼了一聲,這趙石果然如傳聞般跋扈,竟然不曾親來迎接欽使,不過……還算懂些禮數,知道派人迎出來……

心裡這般想著,已經凍的木木的臉上,卻擠出一個笑容,哆哆嗦嗦的笑道:「段大人,你看……」

段德的樣子現下也和他差不多,這北地的風霜實在讓人難以忍受,一路行來,吃的苦頭不小,不過相比這一次出征的收穫,卻是不值一提了。

等到議和之事定下來,他也就能功德圓滿,回朝之後,入樞密院任職,就能水到渠成了,資歷早就有了,軍功這一次也少不了他,加之在陣前與軍中將校打了不少交道,無形中在軍中便有了威望,點點滴滴,都為他入樞密院掃清了道路。

再要一想到,種從端年邁,再過上一兩年,也許就能把樞密副使的位置騰出來,以他這般資歷,又有誰能爭的過他?仕途之上再進一步,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這樣的際遇,可不是誰都能有的,想到這個,段德的心就火燙火燙的,連身上的寒冷都好像少了幾分。

不過話說回來,當務之急,還是秦金兩國和議,其他的算計卻是要擱在後面的。

所以他的笑容要比王老大人歡暢從容的多,畢竟王老大人已經年逾六旬,之所以被派出來……更像是例行公事,而他,卻不一樣……

「杜將軍勞苦功高,咱們還是得見一見……來人,還不請杜將軍過來……」

王老大人好像無所謂,跟他過不去的,只有這該死的天氣,掀開厚厚的車帘子,打開馬車門,沁骨的寒風立即吹了進來,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打了個激靈,心裡不約而同的苦笑,希望此行能夠順順利利,快點迴轉,不然的話,以他們現在的身子骨,哪裡禁得住這麼折騰?

兩人相互謙讓著下了馬車,稍微活動了下腿腳,哆哆嗦嗦的站在路上往北邊望去,汾州城已經近在咫尺,高大的城桓上,還殘留著些煙熏火燎的痕迹,那是秦軍攻城時留下的,兩人望著遠方,都有些出神,心中想的是什麼,卻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片刻之後,一陣馬蹄聲響,一隊人馬已經來到不遠處,當先一人身材雄壯,策馬而來,到得不遠處,立即翻身下馬,一身甲葉子,隨著他的動作,不停碰撞,發出金鐵交鳴之音,不用刻意擺出什麼姿態,一股凜然肅殺之氣便隨著寒風撲面而來。

大漢來大步到近前,翻身拜倒,「末將杜山虎,迎候兩位欽差大人來遲,還望恕罪。」

段德兩人不管做如何想法,卻也不敢怠慢,段德上前一步,一把摻住杜山虎的胳膊,笑道:「杜將軍快快請起……」

接著便是典型的官場中人相見的套路式應對,幾個人都非是什麼官場新丁,對於這種套路自然也駕輕就熟,不須細表。

最終,杜山虎笑著躬身道:「這裡非是談話所在,兩位大人鞍馬勞頓,還請兩位大人上車,大帥已經在城中擺下酒宴,就等為兩位大人接風洗塵了,大帥讓末將代為傳話,因軍務繁忙,不能擅離,所以命末將速速護送兩位大人入城相見,兩位大人看……」

段德兩人矜持的笑著連連點頭,「那就有勞杜將軍了。」

「兩位大人請。」

「杜將軍請。」

天氣太冷,兩人巴不得早早入城歇息一番,到也沒什麼試探之舉,畢竟已經到了人家的地頭上了,一會兒便能見到正主兒,試探不試探的,也就無所謂了。

到了兩人上了馬車坐定,隊伍重又起行,段德才捋著鬍鬚,感慨了一句,「大將軍到是名不虛傳,這些軍兵……好生精悍……」

王老大人暗自撇嘴,迎候欽差,軍兵自然要精挑細選,難道還要弄些歪瓜裂棗的出來不成?

不過嘴上卻附和道:「段大人久在軍中,看的自然不錯。」

段德微微一笑,也不解釋什麼,眼前這位是典型的文臣,哪裡知道什麼軍前之事?這北地征戰,最重的就是騎卒,杜山虎帶來的那些人,他雖只略略望了幾眼,但卻能感受出這些軍卒身上的殺氣,再瞧隊列行進,也不用怎麼細觀,就能明白這些都是百戰精銳,而人家身上穿的軍服,一瞅就是殿前司禁軍的軍服。

殿前司禁軍是個什麼樣子,他在張培賢帳下見的多了,就算是大將軍王佩身邊的那些親衛牙兵,估摸著也比杜山虎帶的這些軍兵差了許多,遑論其他人等了,從這些細節之上,也就能隱約瞧出河中秦軍的士氣以及其他種種,而這些,自然沒必要向眼前這位解釋。

他只在心中感慨,不管那大將軍趙石行事如何,這才幹卻是沒的說的,帳下有杜山虎,張鋒聚等大將供其指使,又自建猛虎武勝軍,一戰之下,雖據說傷亡不小,但卻也重創了太原金兵精銳十餘萬眾,這等武功……

段德暗自搖了搖頭,別說大秦開國那些大將,便是自古以來,也不多見,可惜……段德心裡嘆息了一聲,尚書大人容不下此人,不然的話,朝中什麼李家,王家的,又有誰能與這兩位皇帝近臣爭鋒?

還有一點他沒說,別瞅這位杜將軍笑語不斷,看上去很好說話,又禮節周到,一點毛病也挑不出來,但他手下的那些軍兵……從他們的眼睛中,段德能感覺出其中的憤怒和濃濃的敵意來的。

這個他也同樣不會跟這位說明,以免這位旁生枝節,而他自己則在心裡暗暗安慰自己,這些兵卒與金人廝殺不休,又剛剛大戰過一場,突聞議和之事,有些不滿,也在情理之中,只要領兵大將們能夠體會朝廷苦處,也就不會生出什麼事端來才對。

當然,他的擔心也被深深藏在了心底,怕就怕領兵大將們也是如此想法,而最重要的則是,那位大將軍怎麼想……

議和之事,這麼早就為眾軍所知,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帶著這些憂慮,他也沒了說話的興緻,而不知不覺間,隊伍已經進了汾州古城……

王老大人掀開車簾,望著外面,來往的人很少,不論民居,城牆,還是其他什麼,都給人一種破敗的感覺,當然,城外的軍營,已經屢屢出現在街道之上的兵卒的身影,也讓這裡增添了幾許肅殺之氣。

河中晉地,漢家之故土,每一處,都好似滲透著歷史的滄桑,而每一步,也都好像踩在歷史的塵埃之上。

突然之間,這位老大人好像多了幾分感慨,輕聲道了一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河中百姓何辜,要遭此橫禍,流離失所?」

正想著其他事情的段德愣了愣,接著心裡便嘲弄的道了一句,無病呻吟,還真是讀書讀傻了,秦川男兒,怎的會出這等迂腐之人?

不過嘴上卻是笑著道:「我等此來,可不正是欲救河中百姓於水火?」

「正是。」

瞬間,這位老大人就好像找到了一種使命感,拍擊著大腿沉聲道,「說不得,定要定下這和議,歇了兵戈,讓河中百姓重得休息才好。」

段德笑著頷首,「怕就怕大將軍領兵廝殺日久,殺氣難平,心有異議……」

輕輕巧巧的挑撥了一句,這等事對於段德來說自是信手拈來,不過他也明白,不用怎麼撩撥,這位只為議和而來的王老大人,與軍中之人的心思是怎麼也捏合不到一起去的。

果然,這位立即眼睛一瞪,大義凜然道:「大將軍為國開疆拓土,自然是好,但……於其他庶務,卻還需我等決之,段大人,大將軍但有不滿,老夫決意諫止之,斷不能因其一念之誤,而令河中生靈塗炭才好……」

段德笑眯眯的拱手,「老大人心懷百姓,實是令人欽佩無已。」

王老大人則抖索著手扶著須髯,笑了起來,不過段德卻看不到,對方那得意之下,隱藏著的萬千城府,長安王家出來的人,宦海沉浮數十載,又哪裡會真的是什麼迂腐書生?

……

「羽林中郎將,得勝伯,猛虎武勝軍指揮使……趙石接旨……」

身為欽差,自然有聖旨在手,帶領眾將迎候在府門之外的趙石心裡卻鬆了松,領取聖旨的次數已經數不過來了,一些味道自然也就明了於心。

如果傳旨之人一見面就宣讀聖旨,那就是不近人情,不是傳旨之人與你有隙,就是聖旨上皆是申斥之言,反之,若傳旨的來到之後,能跟你客套上幾句,那就起碼說明聖眷未衰。

而現在,不管來的這兩位有多少心思,卻都臉上掛著笑容,寒暄客套了老大一會兒,才將聖旨拿出來,這個細節只能說明,此次議和,起碼眼前這兩位對他這個大將軍顧忌良多,不敢輕易得罪的。

果然,聖旨中的意思也很明了,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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