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大風起兮雲飛揚 第461章 童生

趙石靜靜的站在隊伍的前面,隊伍當中,他的衙兵統領王覽帶著幾個人來回巡視,只要有人敢稍微動上一動手腳,立馬便是一腳上去,拖起來便扔到不遠處的承恩湖中,此時湖中已經有好幾個倒霉鬼在來回撲騰了,不游上幾個來回別想上來的,雖是夏日,湖水反而冰涼徹骨,此時雨水更是接天連地的,這些泡在湖水中的半大少年可是吃足了苦頭,估計現在已經有人不知問候趙石的先人多少遍了。

也不怪趙石將這裡當成了練兵場,到武學已經十多天了,大將軍折木清那裡還是沒什麼動靜,自然也就有些無事可做,那些從軍中抽調的武學生員確實都桀驁的很,折木清在武學兩年,雖說滿心思的想將武學辦好,但總的來說,沒個準確的目的和有效的手段,又怎麼可能將武學辦好?

而且情形比他料想的要壞了許多,教授裡面,除了幾個白髮蒼蒼的老將軍教授兵法之外,就剩下一些禮部國子監客串的武學教授了,這個舉措本來也是好意,那些從軍中抽調上來的生員大多數都是目不識丁的漢子,先通通文理也在情理之間的。

奈何事情想的雖好,但做起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這些生員一個個都是在軍營中混慣了的廝殺漢,讓他們跟一些文弱書生們學文斷字,別說他們看到大字便頭疼的毛病了,便是這心裡也都不可能服氣的,雖說入武學至今,還沒有哪個敢向這些國子監的翰林們動手動腳,飽以老拳,但時常頂撞一下總是難免的,若是被人駁的啞口無言,也能說上一句,老子在軍中見過血殺過人,軍功是實打實賺來的,你是個什麼東西,殺過雞子兒沒有?要不跟咱出去練練馬步功夫,馬上步下任你挑,只要你贏了老子,別說讀書識字,讓老子去殺人放火都不帶眨一眨眼睛的。

要不怎麼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呢,只這一句,便能雷倒大多數,剩下的幾個也是臉青唇白,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最後不是拂袖而去,就是不顧儀範的破口大罵,但這些當兵吃糧的口吐髒字的能耐可不差,最後除了將自己氣出個好歹來外,哪裡又能讓這些軍中漢子正眼瞧上一眼?

趙石到這裡呆了兩天,大致情形也就清楚的很了,那些軍中漢子憋在這裡年八光景,已經快長出角來了,有膽子大些的趁機請假回了老家,有的則是時常三五成群的去長安城內轉悠,這還是有折木清這位大將軍鎮著,不然估計早就散了攤子了,武學初立時提起的以軍法治武學的意思更是無從談起。

幾個老實一些的卻都是折木清鐘意的軍中新秀,一門心思的想在折木清門下行走,這些人中多數都是世家子弟,文武雙全之輩,到是可堪造就,不過性子也多倨傲,和其他人混不到一起去,整個武學給趙石的感覺卻是有些烏煙瘴氣的意思。

尤其是武學的教授,當初教授兵事的幾個人都是折木清搜羅來的,也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軍了,不論兵法韜略,還是軍中事務自然都是極熟悉的,但趙石旁聽了幾次,也就死了心,這些老將帶兵是沒的說,但說起教書育人來,還差的早呢。

不過細想下來,到也不怪折木清不會識人,跟一個老將軍詢問了一下,其中緣故也是明顯的很,卻是沒人願意來武學當這個教授,大秦軍中人才多的是,但這裡沒什麼人能看到晉陞的機會的,誰又願意放下軍中職位來武學這樣的地方?難道想到這裡來養老不成?也就是他們這些人,年紀老了,閑賦在家,又都是大將軍舊部,也就硬著頭皮來了這裡,這一年多下來,自己也覺著分外的難受,覺著還不如提刀上馬,跟人真刀真槍的拼殺呢,這嘴皮子功夫卻真是沒有的。

這時趙石也算明白了,武學的教授們成了兩個極端,會教書的不懂武事,懂武事的不會教書,真真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這裡到也不是一無可取之處,武學在選址以及修建上卻讓人無話可說,佔地逾千畝,背靠西山,右臨行宮,兩年過去,無論講堂還是生員住宿之處,都已修整齊全,三個大大的校場,連綿延的圍牆都已到了收尾的階段,比起承恩湖對面剛開始修繕的西山大營來,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總的來說,也就是基礎設施弄的不錯,想來這個上面武學山長折大將軍是沒少出力的。

尤其是武學中還有一群童生,比起那些桀驁不馴的傢伙,這些童生可就規矩老實的多了,到底都是些半大孩子,都是京師小戶人家子弟,有那麼幾個雖說和兵部一些人沾些親戚,但卻也不是世家子,沒什麼嬌氣的地方。

這些童生入學之時,還是當今聖上掌管兵部的時候,是那位陛下一手操辦的,當時兵部上下許多人還對武學頗為熱衷,暗地裡送了不少自家的旁支子弟入學,但事隔兩年,景王登基為帝,兩年間接連兩場大仗打下來,兵勢如火,武學哪裡還得人關注?

不過這些童生卻是武學中紮下了根,便是有些想走也不容易了,畢竟這些人的名字都在兵部錄入了文檔,有著一個陛下欽點的名頭在,放走一個兩個看似不打緊,但應景的時候追究起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所以一年多下來,這百多個童生卻是一個不少都在這裡。

這些童生出身寒門,又沒見過多大的世面,不像是那些從軍中抽調上來的傢伙們,最少身上都有個校尉的官銜在身,自然是旁人說什麼是什麼,多數不敢稍有逾越的。

那些國子監出來的教授們多數也願意教這些童子們讀書習字,至於武課上能學到什麼,卻是不好估量了。

趙石清楚了這些情形之後,卻也不去找那些軍官的麻煩,那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自然不會上趕著去做的,當初在西山大營整訓羽林左衛,那也是趕鴨子上架,手段粗暴蠻橫,若不是時機恰好,又有兵部鼎力支持,哪裡會有如今的羽林左衛?就算如此,當時也是如履薄冰,更是數次險些釀成兵變,如今既沒有人在後面趕著,又沒人給他指定職位,他自然不會逞強非要給這些傢伙一個顏色看看的。

所以兩天之後,便即接過了教授童生之責,其實也沒人跟他爭,武學的攤子才鋪起來教授不像教授,生員不像生員,科目上就是幾卷兵書,軍陣演練,這樣簡陋的框架,頗像是後世的一些面子工程,有些做過便完的味道,當然了,是皇帝的面子工程,如今皇帝已經登基,在忙更大的事情,武學這點小事自然也就不在人們眼中了。

這位年輕的朝廷新貴來到武學的消息不一時便人盡皆知,將這些童生納入掌管之列的時候,還有不少人來觀瞧,如今趙石的名聲在軍中也已經不小了,武學奪魁時便有人稱其為鞏義幼虎,東征一役,斬獲數萬,更是名聲鵲起,只要在軍中呆過些日子的,沒有人會不知道京師有一位掌管羽林軍的少年將軍,號稱血虎,曾經單騎出關,陣斬金國悍將蕭幕而還,勇猛無雙,乃京師羽林軍中第一猛將等等,這樣一個人卻來到武學教授生員,實在讓人忍不住想來看看的。

但兩日過後,便再沒有一個人會無故出現在周圍左近了,趙石還是秉承了他一貫的手段,變著花樣的成功讓這些孩子對他恨之入骨,卻又畏之如虎,那些旁觀的傢伙們也只用兩天就明白了,這位年輕的朝廷新貴為什麼在京師的名聲雖大,卻是毀譽參半了,這些還只是些孩子,折騰起來便這般嚴酷,不講一點人情,想想作為他手下的軍兵,得受多少罪,吃多少苦頭,還只是想想,寒毛根兒就都有些發冷的,恨不能離這人越遠越好,哪裡還有人想來旁觀?

不過在趙石自己想來,武學應該是培養軍官的所在,出來便要帶兵打仗的,其生員自然是在軍中抽調為好,因為這些人清楚軍規戒律,教起來也不會費時費力,但要照長遠看,卻還是這些童生有前途,他們就是一張張白紙,在上面畫什麼都會留下濃重的痕迹,比之成年人可塑性要高的多的多,但也必定不是短時間內就能看出成效來的,按照他的想法,武學若能一直辦下去,形成一個良性的循環,才能讓這些童生真正成長起來,源源不斷為軍中輸送新鮮的血液,就好像後世的任何一所軍事學院一般。

他做事一向專註,既然條陳已經遞給了大將軍折木清,其他事情也就不多想了,而這就是他給這些童子們上的第一課,讓他們牢牢記住軍中的軍規戒律,行走坐卧,都要像個軍人。

而且僅僅十天,他就用他獨特的方式讓這些童子們深深記住了這一點,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

看著在濛濛細雨當中一個個挺立如同雕像的身影,他這心裡也不由滿意的道了一句,看來還是孩子好糊弄啊。

就在這個時候,校場大門處卻是風風火火的跑進來一個人,見到校場上的情形時,先是楞了楞,看到隊伍前面的趙石時,卻是臉色一喜,不過腳下卻是未曾有半點停留,徑直朝著趙石跑了過來。

來到近前就扯開了嗓門,「我說我的好大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這裡折騰這些小孩子?快,快,跟我走……」

前面的幾個孩子眼珠轉了轉,眼睛中毫不掩飾的露出好奇之色,這位新來的教授,嗯,也就是羽林左衛都指揮使趙大人,在他們的心目中不啻於是個同妖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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