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萬里征途會英豪 第412章 獎懲(四)

「草原胡人生於苦寒之地,掙扎求存之下,便是少年也精擅騎射,加之民風悍野,部落間征戰不斷,各個都是驍勇難當的戰士。

臣在草原過的冬,去歲韃靼草原上颳了一場很大的風雪,韃靼人損失很重,來年生活必定更加艱辛困苦,金國雖總用這些胡人為先鋒,但卻不通駕馭之道,只會以兵威凌之,肆意搜刮壓制不說,還不懂安撫懷柔,如今草原各部對金國已是恨之入骨。

今次我大秦東征,敗金兵於汾水之畔,雖未傷其根本,但好處說來卻是很多,臣也不能一一盡數,到是在今秋或是明年,草原將有一場牽涉甚廣的大戰……」

「哦?」李玄謹不由提高了些興緻,雖說如今最緊要的是南邊兒,但身為帝王,卻要通觀全局,眼光不能陷於一城一池之得失,如今中原割據,金國勢大,對於北方胡人感覺已經很是遙遠,一丁半點的消息傳回來,到了他的耳朵里,其實早已時過境遷,像趙石這樣身旅其地,頭腦又極清晰的是少之又少,他心中也在思索著,若是草原有一場大戰,則金國也就越發的難以抽身出來,到也算得上是好事的。

趙石卻是接著道:「在臣看來,草原上實力最強的依舊是金國,但汾水河畔一場大敗,讓其聲威已然削弱到了極點。

草原胡人實力最強者應屬乃蠻部,他們和韃靼人一樣是突厥人的後裔,人口眾多,又占著草原上最豐美的草場,便是金國對他們也有心無力。

接下來便是韃靼人的汪古部,他們離金國最近,被壓制的也最是厲害,不過這次西夏人攻金,直逼金國大同府,卻給了他們喘息的機會,與金國離心已是在所難免。

還有就是金國東北方向的塔塔爾人以及蒙古人了,在臣看來,他們也是如今草原上最善戰的兩個民族。

陛下可能不知,蒙古人生於遙遠的東北,來歷很是雜亂,草原上的人統稱他們為蒙古人,十餘年之前蒙古人還是一些散落的部落,實力最強的可能便是他們的克烈部了,蒙古人之間征戰不休,仇殺不斷,其實很難統一在一起。

但如今已經情勢不同,蒙古人中間出了三個豪傑之士,克烈部的王罕,統領眾多部落,和蔑爾乞剔人對峙的札木合,還有乞顏部的鐵木真,有這三個人在,蒙古人諸部之間的仇殺已經日漸少了起來,他們在東北草原的地位日益穩固。

不過他們也並非沒有敵人,塔塔爾人和蔑爾乞剔人都是他們的世仇,蔑爾乞人剔人先不去說,塔塔爾人實力也不弱於蒙古人,他們也在金國東北方向,和金國征戰不休,和以前的匈奴,突厥所做的並無區別。

金國不堪其擾,於是聯合蒙古人在攻打他們,兩面夾擊之下,塔塔爾人已經疲於應付。

臣所說的大戰卻是蒙古人中的內訌,發生在札木合和鐵木真之間的爭鬥,雖然發生在遙遠的東北,但牽涉卻是極廣,金國,乃蠻部,甚至是韃靼人都在其中……」

這些草原上的紛爭李玄謹雖然聽得仔細,但卻並不在意,不過也有些高興,不過趙石最後一句話卻是讓他一愣。

「臣斗膽斷言,金國已然不足為患,我大秦將來的敵手必定是北方草原上的胡人。」

李玄謹卻是微微一笑,自古以來,北方便是用兵所在,便是強如大唐者,也沒能佔據草原,胡人與漢人本來就是天生的對手,不足為奇,不過趙石這話裡面的意思卻是讓他心懷大暢,若能抵定中原,對手可不就是那些胡人了嗎?

神情一下便又緩和了許多,「好了,也虧你時時不忘國事,到是不負於朕的苦心……不過南方戰事在即,你有什麼話不能對朕說的?卻非要在外面多嘴?

你年紀雖小,但朕看你性情沉穩幹練,又屢立功勛,本以為不需朕擔心什麼,東征之時擅離職守先算你一次,但攻川在即,你卻心口胡言,還好是在太后宮中,若是別處,朕須饒不得你。

這次也就算了,若有再犯,當嚴懲不怠,好了,現在就朕和你二人,有什麼就都說說吧,你對攻川之戰有什麼建言沒有……」

趙石皺了皺眉頭,蒙古人入侵中原確實還早著些,如今中原割據,也許沒人能想到十數年或者數十年之後蒙古人南下的場景,到也不是沒有遠見,如今蒙古人的名字也許中原漢人都沒聽說過的,實力在草原諸部當中也是最小,自己說這些到是有些無謂了。

沉思了一下,還是打算實話實說,眼前是心機深不可測的帝王,欺騙甚至是敷衍這樣的人,對自己沒有半點好處。

「說實話,臣很擔心……」

「哦?」李玄謹微微愕然,他到也沒想到趙石如此直接。

趙石卻是繼續道:「聽說川中軍旅羸弱,不堪一擊,也不知是真的假的,若真是如此,在戰事上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樞密院的幾位大人以及兵部的諸位大人肯定要比臣想的仔細的多。

但臣擔心的是戰後之安撫懷柔,自古以來,川中便是民風彪悍,並不下於我秦川之地,陛下的意思臣很明白,必定不會是想將川中殺一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那樣的川中我大秦得來也是無用。

既是如此,大戰之後,如何安撫川中百姓便是重中之重,臣所擔心的是……戰事的尺度,既不能打的太狠,卻也不能輕了,而更加重要的是我大秦的軍律,萬萬不能肆意搶奪劫掠,一旦有人這麼做了,一處亂,則處處亂,川中地形繁複,一旦盜賊蜂起,往大山裡面一鑽,再挑撥蠻族為亂,則整個川中便為泥潭,若我大秦有中原之地還好,慢慢平息亂事,百姓亂個一年兩年還行,但總歸不會亂個十年二十年,只要策略得當,等到百姓思安之時,也就是川中平定之日的。

但話說回來,我大秦不過一隅之地,兵不過數十萬,一旦川中大亂,便很難措置。

這只是臣第一個擔心的,第二個便是川中孟氏享國日久,川中也算安定,這民心所向就不在我大秦一面,若能順利攻下後蜀京師,怎麼安置孟氏皇族?一個不好,就是禍亂之源啊……」

聽了這番話,李玄謹驚異的看了趙石一眼,他還只以為趙石擔心的只是川中道路艱難,易守難攻等方面戰事上的事情,卻沒成想趙石會想的如此之深,這般長遠。

半晌過後,才長長吁了一口氣出來,當年在鞏義縣那個院子外面,自己就已經有些驚異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那個十幾歲的少年在自己面前展開的是一副從所未有的宏偉藍圖,讓他一腔的雄心壯志都鋪在了上面。

而如今這個少年已然是個將軍,又站在他的面前侃侃而談,讓他感覺和當年何其相似?

斂了斂自己的眸光,輕聲一笑,但聲音卻是有些沙啞,「這些都不足為慮,楊相已然想到了的,已有周全之策,不過,你能有如此見識,著實不易,怎麼?真不想到南邊去立功?」

在這個上面趙石毫不猶豫,立即答道:「臣這次幾次遇險,可謂是險死還生,臣想在京師休息了些日子,南邊大軍雲集,多趙石一個不多,少一個趙石不少,並非臣不願為國出力,只是如今臣著實有些累了。」

李玄謹愣了愣,到沒想到趙石回答的如此乾脆,接著便笑了起來,「趙石啊趙石,你知道朕最看重你哪一點?」

看了趙石一眼,卻也沒想他回答,自顧自說道:「朝中大臣跟朕回話都是繞來繞去,唯恐朕怪罪於他們,只有你在朕面前能夠直言不諱,能便是能,不能便是不能,想便是想,不想便是不想,在這一點上,朝堂之上左右群臣都不如你……

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強於你,不過,你這次東征雖立下了大功,卻也有擅離職守之罪,若是到南方去,那裡正是用人之際,朕這次便能准你領萬軍,獨當一面,擅離職守之過也就不用提了,但你若是要留在京師,朕雖然能賞你,但這懲罰也是免不了的,你當真不願去南方軍前效力?」

領萬軍?獨當一面?趙石心中一動,但隨即便將這無謂的念頭拋開了去,搖了搖頭。

「好,不過,朕這裡沒有功過相抵這一說,這賞肯定是要賞的,你回府聽旨就是,至於罰嘛,現在朕就可以跟你說,本來軍中擅離職守者等同於臨陣脫逃,可立斬之,不過念你情有可原,又有為國之心,朕要當庭打你十板子不為過吧?還要罰俸一年,暫留原職以觀後效,這個你可服氣?」

「臣認罰就是。」趙石到也答的乾脆,十板子,加上一年的俸祿,對於他實在不算什麼,不痛不癢,和死罪比起來罰的好像很輕的樣子。

李玄謹看他面無表情,沒有旁人半分誠惶誠恐的樣子,心裡也道,是不是罰的有些輕了?隨即眼中便露出了少年的狡黠之色,接著道:「你這是死罪,這麼說好像有些輕了,這樣吧,國家用兵在即,國庫空虛,你既然不想到南方效力,那就捐些銀錢吧,也當是你贖罪之用,多少好呢?以你的職位,少了好像還委屈了你,就二十萬兩銀子吧……」

「啊?」趙石愣了愣?好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哼,別跟朕裝糊塗,二十萬兩充作軍資,雖然如九牛一毛,但也不無小補,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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