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虎入長安聚風雲 第205章 嚴苛(七)

幾個人來到軍營後面,一路走來,成巒已經發現這個營地看上去雖是相當破舊,但卻頗為整潔,這麼說好像有些矛盾的意思,但事實上確實如此,因為有些軍士實在覺得換房子無望,不得已之下,也只要自己充當了磚瓦匠人,東拼拼西湊湊的,把自己住的屋子至少弄的周全些,舒服些,雖然努力成果有限,但聊勝於無,不過到底不是專業人士,這房子的外觀自然好不到哪裡去的。

不過趙石這人最重整潔,在他想來,軍人就應該有軍人的樣子,軍人什麼樣子?一言一行皆合規範,一舉一動符合若節,這才時軍人,便時住的地方也不能有半點雜亂,這已經時一種深入骨髓的習慣,不過這時用來,卻也有將紀律深刻在這些官兵將校的骨子裡的意思。

和之前他在慶陽府見到的那些鎮軍不同,這些羽林官兵缺少起碼的軍人的意識,軍紀鬆弛,行動散漫,他們身上充滿了官場上的習氣,和那些堅忍果敢的鎮軍將士有天壤之別,所以不管是之前的陣列操演,還是後來的這些細節之處,他都是嚴究嚴查,不肯有半點的放鬆的。

亂扔東西,好,那就罰他掃地幾天,被褥不夠齊整,好,你便在屋子裡疊上一天被褥,隨地大小便,也行,茅廁正沒人打掃,夜壺也正沒人洗涮,這樣的人正合適不是?

如此這般下來,不過區區一個多月,左衛上下開始時還有些怨言,到了後來,卻沒一個願意在跟土地爺或是臭烘烘的茅廁夜壺打交道了,之後犯錯之人越來越少,這些活計便交給了訓練當中那些不夠拚命之人,一人落後,一隊連坐,一隊落後,一旅都要吃苦頭……

這其實便是在軍中劃分了幾個等級,增加了官兵的爭競之心,手段簡單,但效果卻也不錯,尤其是左衛中如今已經分成了三個陣營,一個便是舊有的羽林將校帶領的右軍,一個則是張峰聚為首的武進士統領的左軍,再一個則是杜山虎這些明顯是趙石心腹的人帶領的中軍,有了不同的待遇,有了這麼幾個陣營,在真正見真章的時候也許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差錯,但在練兵的時候卻是效果明顯,左軍不願輸給右軍,右軍又不願輸給中軍,中軍更不願意墊底,三個領軍之人也都不是甘於人後之輩,紅了眼睛似的追在手下人等的後面,讓底下的官兵想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的。

「這次大人帶著人出去,說那隊人馬若能讓他滿意,行宮中離那些宮女的住所最近的房子便是誰的了,由不得那些傢伙們不拼著命的表現……」

在成巒問到此次趙石帶著全軍出去的細節處,李全德悶聲回了一句,不光是成巒,便是他身後跟著的幾個人在露出愕然之色後,接著便是笑出了聲兒。

他這裡卻是接著說道:「成大人你也別笑,您只要在這裡呆上一個月就明白了,這裡儘是些大老爺們兒,便是只母耗子都見不到,之前咱們過的是什麼日子您也不是不清楚,一個多月家眷來了都給擋在了外面,這心火都能燒了西山去。

那些宮女老子……下官當初便是看一眼的興頭都起不來,但如今嘛,當著您的面咱也不說那虛話,能遠遠望上一眼,這心裡就歡喜的跟個什麼似的,要是能近前說些體己話兒,便是讓老子在承恩湖中游上一圈咱也幹了。

不過就怕指揮使大人拿咱開刀,這點想頭也就在心裡想想,成大人您還真別笑咱沒膽子,若您在……」

說到這裡,雖然左右就只成巒以及他帶來的幾個人在,但還是下意識的左右望了望,這才壓低了聲音道:「若您在我們大人身邊呆上段日子……說句不敬您的話,這膽子估計比咱也大不到哪裡去。」

成巒聽他說的好笑,但往深了一想,卻又笑不出來了,他比李全德在歲數上大了不少,但還不夠資格作對方的長輩,官階比對方要高,但爵位上又有不如,身份背景上更上相差甚遠,李全德這麼說話到也不算得罪。

不過就是這麼個人,說起那位少年指揮使大人,景王頭一號心腹,天子門生來,也是畏懼居多,連說個私話兒都是戰戰兢兢的,這人到也不愧了景王如此的看重的。

他此次來與其說是代表著兵部來看看,很大程度上像是外鎮的監軍,但說起來權利卻不很大,他也沒存什麼找麻煩的心思,不過話說回來,過些日子他要向兵部呈交摺子的,若是其中言之無物,都是溢美之詞,這樣讒上的事情他也做不出來。

所以著一路上事無巨細,只要看著不對的,他就能問出口來,其實心裡也怕遇到那些大麻煩,更怕有軍士給他來個攔路喊冤,到時候倒霉的可就真成了他自己了,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心裡到也鬆了一口氣出來的,聽李全德的口氣就知道,這位指揮使大人練兵恐怕還真如景王自己所言,有些地方是旁人比不得的,只不過一個多月,就將羽林衛這些大老爺治的是秩序井然,恐怕旁人還真沒這個本事。

「下官陪戎校尉,主帳衛官胡離參見左丞大人。」正思索間,前面人聲漸響,一個消瘦漢子疾步走到近前躬身道。

主帳衛官,也就是親兵官兒了,對方並沒有大禮參見,成巒也是不以為意,將領的衙兵都是這些人身邊最親近的人,多數都是兄弟子侄或是同鄉充任,俗話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這是主將身前最後一道屏障,兵敗的時候往往都是寧可自己性命不要,也能護著主將逃脫險境的人手,平日也最是得主將恩遇的一群人,是軍中絕對特殊的存在,和主將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衙兵統領那就更不用說了,除非遇到主將直屬軍將,否則便是官階再大,也不用施全禮的。

「大人領兵在外,臨走前吩咐我等略備飲食,迎候左丞大人,不過軍中飲食粗糙,還望左丞大人不要嫌棄才好。」

成巒微微點頭,矜持一笑道:「來這裡也不是為了享福的,不過這大半天過去確實有些腹中飢餓,那就叨擾了。」

「這是……」成巒看著兩個半大小子,小心的抬著一個熱氣騰騰的燉鍋擺放在桌子上,香氣撲鼻引人食慾之下,卻也不免有些詫異。

旁邊作陪的只有胡離和李全德兩個,李全德看樣子是已經好久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立即便迫不及待的掀開了鍋子,裡面燉肉的香氣立時便又濃郁了幾分。

胡離卻是不急,笑著解釋道:「這是下官幾個前次在外獵的狍鹿,大人讓給傷病燉了兩隻,剩下的這只是留下專為招待左丞大人的,這狍鹿性熱,正合冷天補身,大人趕緊嘗嘗。」

「我說的是他們兩個……」成巒用手指著兩個在旁邊侍候的半大小子,這兩人一看便知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出身,穿著也破怪異,穿在身上猶顯寬大的破舊軍服,袖子和褲腿都是挽了又挽,小一些的那個還拖著鼻涕,這樣兩個人出現在這裡不免有些怪異。

「大人說他們啊。」胡離隨即笑道,「他們都是長安縣人氏,父母雙亡,在西山上一家敗落的道觀存身,受道觀的觀主接濟過活,但去年時老觀主病死了,兩個孩子便飢一頓飽一頓的沒個著落,這大冬天的餓的受不了了,大的領著弟弟便到軍營投軍。」

說到這裡其他幾個人都是樂了,這兩個孩子年紀大的也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小一些的也就十二三,瘦的和柴禾棒似的,投軍一說未免有些像是開玩笑。

不過胡離這時卻收斂了笑容正色說道:「要是擱在別處是萬不會收留他們的,但我們大人十一歲從軍,說起來那時比他們年歲還小,卻也不會瞧不起他們,不過他們兩個和我們大人沒法比,所以只收留了他們在這裡做些雜物,手腳到還算勤快麻利……」

「原來都是苦命之人……」成巒不由說了一句,不過隨即便是心中一動,這到也是個好機會,武學初建,又是折大將軍作這個山長,不少聽到消息的都是削尖了腦袋般的想將自家子侄送進去,尤其是童員這一塊,景王那裡已經暗示了,只要寒門出身,身家清白之人充入的。

知道這個事情也就兵部幾位管事之人了,也都在琢磨著自家遠房親戚是不是有這樣的人選,便是有這樣的人選,還得過景王那一關,事情須不好辦,這裡兩個孩子到是合適,那趙石在景王那裡又是個能說得上話的,自己只需提上一句半句,這個人情也就落下了,兩個孩子這裡還落了感激,一舉數得……

心念電轉之餘,隨即便接著說道:「這麼兩個孩子在這裡肯定不是個事兒,我這裡到是有個好去處……」

說到這裡才醒起眼前的不過是那位指揮使大人的一個衙兵統領,這事跟他可說不著,便即頓住了話頭,果然,胡離立即笑道:「這事成大人您還得去跟我們大人說去,下官這裡可做不得主的。」不過胡離也是心裡話,這麼長的時間,他們這位指揮使大人的性子他再是熟悉不過的,那可不是什麼善心人,這兩個孩子以後若沒個用處,白養人吃飯的事情那位大人是不會幹的,但這話可不能宣之於口,只是在心裡念叨念叨罷了。

成巒笑了笑,轉開了話頭道:「指揮使大人得什麼時候迴轉?你知道不知道?」

胡離搖了搖頭道:「這個可不清楚,我們在鞏義縣的時候也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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