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1節

軍分區招待所三樓。

黃沙歪在床上,手指壓著肝部,葉千山和夏小琦跟陳默坐在燈影里,門外兩道門崗都站著持槍的武警。

「陳默,把那幾個案發時間你在哪兒在幹啥再說一遍吧!」葉千山笑著說,屋子裡幾個人的關係似已很融洽了,沒了白天的那股子火藥味,陳默也變得和順多了,他打了一個哈欠說:「我不是都給你們寫了嗎?」

「你還堅持宋長忠一案你在上安縣搞案子沒回市裡嗎?」

「那還有錯,我跟楚雄我們倆一塊!」

「陳默,我這兒可是有楚雄的一本工作日誌,這上面清清楚楚記著:1987年11月1日,我和陳默騎摩托車下午2點從上安縣出發,3點半到機關,洗澡,回家。

而且,你在87年10月20日到10月31日,這12天里,有7天在古城市裡,你既有踩點時間,也有作案時間。」

「過去了那麼多年,那就不興記差了?再有,楚雄他是後邊補的吧?我跟他住那麼長時間怎麼沒看見他記過?等等,讓我想想,我是回市裡了,但那天我記得我在局裡呢!」陳默凝著眉頭沉思著,片刻一拍腦門:「夏小琦,媽的你得給我作證,那天你沒看見我?在值班室,你們幾個玩牌,我站在旁邊看著,不一會,我就上樓了!」

夏小琦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也笑著說:「陳默,那天誰在,誰沒在,值班記錄本上有,我給你複印一份你好好看看,誰記的錄,誰出的現場,咱們還是以文字為準,口說無憑!你我同學一場,我真想幫你,可惜呀,你不要記恨我,要恨也只能恨老祖宗他發明了造紙術,使得我們的所作所為白紙黑字全部有據可查!」

「陳默呀,咱不說宋長忠的案子了,咱說說孫貴清那個案子行嗎?」葉千山站起身拍了拍陳默的肩膀。

「孫貴清那案我更沒時間了,我記得12月5日到上安,第2天跟楚雄去玉泉鎮,第三天到煉城,第四日好像去了臨水……直到12月12日我們才回來!」陳默流利地數說著。

「陳默,這個案子,八年前的事兒了,你可以記住一個星期哪天哪天都幹啥了,你這超常的記憶也不符合正常規律呀?」葉千山搖搖頭又坐下。

「那有啥不符合的,案子都快折騰爛了,那誰還不在心裡細細過一遍那幾天自己都幹啥去了,你就是不問我,我自己也得想想呀,你說對唄,千山?」

「可是陳默呀,楚雄這兒還有紀錄:12月6日處里開大會,沒回上安,谷處長講話,講了突出政治,而且批評了幾個人……

12月6日,你不記得了嗎?這可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孫貴清不是險些在這個日子就死掉了嗎?由於你沒預見到的原因,孫貴清才多活了幾天,直到12月11日,楚雄那天有事到處里取東西,正碰上發案子,他就出了現場,你們是5點從上安回到古城的。我想問問你,楚雄到處里的時候,你是不是又返回上安了?」

「那他,你們,都無法證明我就在現場作案呀!」

「陳默,這點我可不喜歡你,你忒賴的慌,我不想跟你耍嘴皮子了,我告訴你我們都掌握了你的啥啊,林天歌一案,你跟楚雄到西里庄查孫貴清一案的線索,這不假,而且有1987年12月24日的訪問筆錄,但你不是9點鐘才回到古城的,你5點就到了市裡,這要感謝我們的同志記工作日記的好習慣,要不然很跟你費多少口舌,最後還不一定說過你。小琦你再告訴一下陳默1988年4月14日商秋雲家發現淫穢畫時陳默在哪兒?」

夏小琦說:「媽的,陳默,你忒讓哥幾個費勁,你要是都痛快說了,你也睡個好覺,我也睡個好覺,我就說給你聽聽吧。你和李世琪乘火車5點半鐘到的古城火車站,在車站邊上的核桃樹下跟雷東明、李世琪分的手……」

「1988年10月15日,你自稱和張毛三一起去拉傢具,晚上7點多鐘路過彩虹道時,看見別人出現場,可是張毛三說你下午4點多就回家了。陳默呀,陳默,說老實話,我們連不算案子的貼淫穢畫的時間都查了,就是想哪怕其中有一個時間你在局裡值班,有不在現場、沒有作案時間的證明,你我,我們大家都不會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葉千山給陳默上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支,看著陳默數落著陳默,可是陳默淡然笑道:「千山,這個世界上跟我一樣具備作案時間的人有的是,你難道都把他們弄到這兒『交待問題』不成?這些可不能當作直接證據來使用呵!」

王者當夜找到師永正,把肖依儂談的有關叢明推理的情況如實作了彙報。師永正又連夜給遠在偏遠城市的解知凡通了電話,問叢明當年是不是找過他談過推理的事兒。解知凡遲疑了很久才說:「是的,是有那麼一回事兒!」

師永正第二天讓夏小琦火速找到叢明。

夏小琦一直跟叢明保持著聯繫,他很快就打電話找到了叢明。

叢明已從警官大學研究生班畢業,在北京郊區的一所鐵路警察學校教學。電話里夏小琦懇切地說:「叢明,案子要破了,你回來一趟,有話見面談!」

叢明放下電話於當天趕回古城。

師永正聽了叢明的推理過程,一拍大腿說:「叢明,你當年咋不跟我說呀!」

叢明笑笑說:「你當年是刑偵處的處長,還掛著個副字,我跟你說了你也拍不了板,反而把大家都置於危險境地……師局長,你想想我1992年研究生畢業後找過你,要求調回刑偵處,你還記得這件事嗎!」

「嗯,是有這麼回事兒!」師永正似一下子起當年叢明找他時的情景。

「那次,我是作最後一次努力,我想我遠遠躲開不如就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破這個案子,我要是跟你合作破這個案子,我想也不至拖了8年,因為那時你已經主事了,破案子時機成熟了!」

歲月蹉跎呵——

師永正記得當年的那一幕。那天叢明找師永正談完工作的事出門的時候,正碰上警校的教務處長賈臣祿,這個賈臣祿簡直就像叢明生命里的黑剋星,總是在他人生關鍵性地那一步時給使個拌子。事實上叢明一走,賈臣祿就進了師永正的辦公室,他說剛才我看見叢明來你這兒了,他來你這幹嗎?

師永正說叢明想到我這兒來干。師永正的話音未落,賈臣祿就陰陽怪氣地說:「你也敢要他?一個神經兮兮的人,我勸你呀,用人慎重點!」

師永正不是特別了解叢明,賈臣祿的話的確起了作用,他自此就把叢明要來刑偵處的事給撂一邊了。

叢明感到深深的遺憾,可是就是因為這一個又一個遺憾,才使得人生不斷出現各異的命運。倘若當年他回到刑偵處,他也就不會孤魂一般在北京漂泊了。

叢明不願過多地使自己陷在往事里,他關心目前發生的事態,「哎,怎麼決定弄陳默的?」叢明太關心這個問題了。

當師永正告訴他從唐河裡挖出了槍和彈夾時,叢明一跳老高說:「肯定是陳默無疑了。」

接下來叢明講的故事令在場的每一個人全都身心振奮……

那是1984年冬天,射擊課訓練完離下課還有段時間,大家聊閑天,從陸軍聊到海軍,不知是誰說他特想當海軍穿上潛水衣到海底去看各種各樣的魚。

說到潛水衣,叢明說:「哎,你們知道潛水員下到唐河打撈匕首這件事唄!」

大家聽是自己身邊的唐河發生的事比想像遠海更具吸引力,就催促叢明快講。叢明是喜歡這樣的講話氣氛的,他說:「1983年,你們還在學校念書,有個殺人犯,殺人碎屍後把殺人兇器扔到唐河裡了,咱們市局就從濱島請了兩個潛水員穿上潛水衣下去打撈,打撈了足足兩個星期。正是臘月天,我在部隊當偵查員時練過潛水技術,就也穿著潛水衣想下去幫著撈撈,你們猜怎麼著,咋也下不去了,潛水員後來說,河底全是淤泥,河水污染太嚴重了,各廠礦排污時候長了堆起的淤泥早把刀子埋住了,到那兒找去。這個案子犯罪分子什麼都承認,可是就是找不到這把刀子,證據不足,案子到了也沒敢判呢……」

叢明當時是把這個故事當笑話講的,可是沒想若干年後,陳默銷贓滅跡時就用上了。

「對了叢明,我也想起來了,當時你那麼一說,大家也就一樂的,早忘了,你要是不說,我是連想都想不起來了!」夏小琦補充道。

「叢明呀,細追究起來,你小子可是陳默的師傅呀,你的理論陳默全他媽的給實踐了!什麼軍事地形學,月圓月虧學說,全你教唆的!」葉千山點著叢明的鼻子說。

「你千萬別這麼說,我可擔待不起!唉,沒想陳默這小子他咋全活學活用在犯罪上了呢?他要是把這腦瓜用到刑偵正路上,師局長,用不了幾年就是把刑偵好手,還興許呀,若干年裡就爬上刑偵副局長的位子呢!」叢明的話雖又是玩笑,可是在場的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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