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5節

近一個時期,刑偵處頻繁地組織各種體育活動,不是拔河,就是跳繩,要不就是排球賽。除此還搞過幾次郊遊,但是大老郭發現陳默腳上永遠穿著一雙擦得黑亮的皮鞋。

有幾次陳默請大老郭喝酒,大老郭差點就說出來,他覺得這件事壓得他實在喘不過氣來。但是幾次都是話到嘴邊就想起了師永正含著威嚴的警告。他仍然想不通師永正怎麼會懷疑是陳默乾的那案子。一個人作那麼多案子,他心裡就不害怕?就不恐慌?尤其是陳默還在專案組。要真是陳默作的案,陳默能那麼坦然的結婚?八年來,陳默不是也和其他偵查員一樣在認真查找兇犯嗎?如果是陳默,難道他就沒有一點反常跡象嗎?如果說陳默會演戲,一演就是八年而又一點痕迹都不露?這得有多麼高超過人的演技才能矇騙住就在他身邊圍著他的古城的偵查精英們呢?他就是神鬼也有慌一下神兒的時候呀!大老郭越想越覺得師永正懷疑陳默簡直是毫無道理。一個該吃該喝該玩該鬧該干工作幹得還很出色的人,他怎麼會是隱藏了八年之久的那一系列暴力襲警案件的製造者呢?大老郭想起搶劫銀行案發之後那一次大家傳看摹擬畫像時,陳默同著大夥的面說:「這張照片多像我呀,千山你們是不是叫人照著我畫的,畫的比我本人還真!」的話。陳默要是犯罪分子,他敢那麼張狂地說嗎?那麼說不就告訴大家他就是罪犯了嗎?現在僅憑一個彈夾就這樣對待陳默,大老郭真的想不通呵!他想這才是不讓陳默入黨的真實原因。可是他相信陳默,所以他決定配合組織把陳默的足跡密取了,他想等澄清的那一日他是要跟師永正理論理論的。

大老郭每天到班上的第一件事就是等著陳默來。陳默來了之後,他就偷偷觀察陳默腳上穿了什麼鞋子,有一次,他盯著陳默的鞋子發獃地看時,陳默就說:「大老郭,你有毛病吧,看人不看臉,你總往地上看啥?」

大老郭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引起陳默的注意了。他趕緊說:「我最近眼皮子總是抬不起來,興是酒喝的麻痹了眼部神經!

大老郭不知自己是怎麼度過95年這個春節的。他覺得春節一過,三月就像桃花一樣速開速謝了。4月,有點像蘋果花開的味道,開時不顯眼,那種香氣也是慢慢彌散的,不扎眼地開始,然後也會不扎眼地被引人注目的五月所更替……

大老郭變得和日曆一樣有了耐心。他一天一天地看著陳默的腳、腳上的鞋子,頗有點翻日曆的味道。他的全部工作就是看陳默換沒換一雙軟底鞋子。他全身心地投入到這項工作中,以至於對其它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就像炒股的人,看著漲和跌時,已忘了原初炒股的目的,只是機械地在一群數字里悲歡沉浮。

這一天,大老郭突然就看見了陳默腳上穿了一雙懶漢鞋,陳默看見大老郭目光那麼亮地盯著他的鞋時就說:「如今的大款們就是有錢不知咋打份自己,非說這叫返樸歸真,中午一塊吃飯去,每人買了人家工藝品商店的一雙布鞋。這鞋,比皮鞋的價還貴呢!」陳默其實是近乎一種炫耀地跟大老郭講道。

大老郭說:「我等你半天了,跟我上果園派出所查個頭兒去吧!」陳默大部分時間是跟著大老郭辦案子,大老郭私事公事都叫著他去,他習慣了說:「那就出發吧,還磨蹭啥!」

路上,大老郭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沙家浜》中《智斗》那場戲……

陳默一邊開車一邊斜眼看了大老郭一眼說:「喲,你今兒好像遇什麼喜事兒了吧,咋這麼開心呢?」

大老郭嘿嘿笑道:「春天了嘛!」

陳默說:「春天咋了?」

大老郭一時也不知咋說好,就胡謅道:「春天就是春天,連貓都鬧春,我高興一下有啥不可以的!」

他們一路逗著嘴就到了果園派出所。大老郭先找了所長,問了一個嫌疑人的情況,就叫上陳默出來了。陳默開著車說現在上哪兒。大老郭說:「你看蘋果花開的多好,咱去果園裡轉轉,吸吸新鮮空氣和花香吧!」

陳默說:「大老郭,你不會也鬧『春』吧」

大老郭就很惱地要打陳默。陳默已熄了火,開開車門就先跳下去,逃也似地奔果園裡邊跑去……

他們在果園裡轉遊了一會,大老郭採摘了小時候吃過的幾樣野菜,他說這野菜下麵條可吃呢。他抬頭看了看正前方豎著的一根高高的電線杆子,用心記住了這個方位。陳默在他身後說咱們回去吧。大老郭說回吧!

大老郭回到辦公室安排陳默整個材料,他就趁大伙兒都沒留意緊著跑去找師永正。

師永正、葉千山和婁小禾在大老郭的引領下來到了那片果園。大老郭東找西找目力之中原竟有一溜電線杆。他只好尋著從派出所出來的那條路一路找下去,總算找到了被他當作記號的那根電線杆子,他才長舒了一口氣。然後他從電線杆筆直向北踏過去,就看見了兩種不同的足跡,排除了大老郭的足跡後,剩下那種就是陳默的足跡了。婁小禾用干、細的石膏粉加水調成稀漿糊狀,用泥土做成2CM高的圍牆,把落在足跡表面的樹葉、泥塊雜物清理乾淨,然後從邊緣往圈子中徐徐倒入石膏液,達到1厘米厚時,放入樹枝,作為骨架,繼續將剩餘的石膏液倒入,待石膏液凝固,除去圍圈後取出,用清水輕輕衝掉附著的雜物,那個足跡模型就製成了……

秦一真走進值班室的時候,正看見二老潘跟陳默一個坐在床鋪上,一個坐在對面的椅子上,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你說,一個X加一個X是幾個X呀?」二老潘對陳默說。

陳默蔫笑著說:「那你說,一個蛋加另一個蛋是幾個蛋呀?你不就是那個蛋嗎?」

一屋子人就鬨笑二老潘。二老潘說:「陳默你小子說話損的沒屁眼子!我走,你以後少理我!」二老潘就有點急了,陳默也覺得同著這麼多人說的那句話是有些令二老潘下不了台,他趕緊打圓場說:「我不就是想找個借口請你們吃飯嗎,一真、小琦,今晚都去呵!」

夏小琦說:「我晚上有事去不了,你們去吧!」

陳默已經單獨找過夏小琦好幾次了,要請他喝酒。他心裡就有些心虛,他不知陳默是聽到什麼風聲了,還是已有所覺察,近來總是有意跟他套近乎。論喝酒,夏小琦的酒量是哥幾個人裡頭最不行的。一沾酒就臉紅,幾盅下去准醉。陳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夏小琦心知肚明,所以每次都推說家裡有事溜掉了。沒想到秦一真捅了一杠子:「小琦,跟哥幾個一塊去吧,這一程子誰叫都不去,過去你可不是這樣呀!」

「我真是有事!」

「有啥大不了的事兒,還能大過吃飯去?你現在跟哥幾個有點離心離德!」

「一真,我真不騙你,確實有事!」

「你上次說你老丈母娘病了,再一次說你媳婦病了,你說這次輪你們家誰病了?這一次你說啥也不行,你要是不去,你就是看不起我!」

夏小琦聽秦一真這樣說心裡又氣又急,他有些惱火地說:「我就是看不起你了,你愛咋說咋說!」夏小琦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果然秦一真就急了,「喲,小琦,行呵,是不是要當支隊長了?你就是當局長又能咋地,還不是一樣吃白飯拉黑屎你牛X牛大了是不是……」

「秦一真!我是肝炎!你非逼我說出來你才心裡痛快了是不是?!我不去是怕傳染上你,這回你明白了嗎!」夏小琦說完摔門就出去了……

葉千山從銀行查完陳默和陳默家人的存款情況後,開車行至晚屏山公園的十字路口車子就壞了。那次四人小組散會之後的第二天,師永正就按葉千山的要求把一輛212破吉普給他到了位,哪兒知道,自開上這輛車後,修車的時候比開車的時候還要多。他讓交警幫他把車推到路邊,拿出工具開始鼓搗這輛比老爺還要老爺的破車子,好不容易修好了,剛要發動車子準備走,聽有人喊他:「千山!」

千山扭頭一看是陳默:「喲,陳默!幹啥呢?」

「孩子發燒,剛領去醫院看了看,扁桃腺發炎,我媳婦帶回家了。哎,千山,現在咋樣?還這麼飄著呢?老不見了,還挺想你的,走,一塊坐坐吧,我請客!」

「這,我……!」葉千山想推辭掉,話還沒說出來,只聽陳默搶著說道:「咱們去星月樓,你跟著我的車!」陳默說完開著他的夏利車就先前帶路了。

星月樓是新開的一個酒店,以海鮮為主,葉千山知道這兒的消費不低,他猶豫著說:「這兒太貴了,咱換個小館子吧!」

陳默解釋說:「這是我的朋友關軍開的,你儘管放心在這兒吃吧!」

席間,陳默只喝啤酒,但卻讓關軍給葉千山上的是白酒。

陳默舉杯對葉千山說:「咱們處里的人,要說最令我佩服的就是你了,局領導這麼對待你,不公平,你呀,也別抬不起頭來,經濟問題又不像什麼作風問題那麼不光彩,來,喝下這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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