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月之海風 第394章 靠岸

航船通過里斯海峽,殘碎的舢板和船槳散落在經過的水道兩旁,可以窺見日前發生的激烈戰鬥。

希瑞克沒能封鎖樹港,而月海方面艦隊收到消息,決定立即發動攻擊,就在樹港處理乾淨來犯敵人之後,兩方艦隊立刻對停留在伊爾弗拉恩的卡朗特港海軍軍團發動了攻擊,還沒來得及撤走的卡朗特艦隊在這種夾擊之下支撐了幾個小時就全軍覆沒,月海艦隊順勢南下,將連番混亂後守備孱弱的卡朗特港收入囊中。

這一切都被隨隊觀戰的潘尼看得清楚,現在,他坐著自己開來的商船,跟著月海艦隊不緊不慢地沖著穆爾瑪斯特行去,作為在戰爭中立了大功的功臣,他將受到這場戰役的策劃者,穆爾瑪斯特總督賽利法爾·歐姆道爾芬的親自接見。

對此潘尼當然是表示「深感榮幸」,並萬分期待,見一見這個能夠娶走一位紅袍法師的強人,這個計畫最重要的目標也就實現了,他商船上僱傭的船員們也鬆了一口大氣,雖然敢在內海當水手的人大多是亡命之徒,但是這一番跟隨商船的見聞對於一些普通水手而言卻也過於驚悚了一些,散塔林希瑞克輪番上陣,龍都出現了,實在不由這些人不心驚膽戰,經歷了一番折騰,商船到了月海內,這噩夢般的經歷也就告一段落了。

航船的卧室裡面,菲娜渾身仿似無骨地趴在巫師懷中,腦袋靠著他的肩膀,臉色依舊蒼白,卻是仍沒有從那場怪疾中回覆。

方才夜盡天明,日光照進船艙,她的眼睛也是剛剛張開,看到巫師用一種很親昵的姿勢抱著自己,卻也沒什麼反應,最初的忸怩之後,現在已經習慣了,反正她一根手指也不想動彈。

當安森菲雅清醒的時候,菲娜與這位長老相通的精神,可以感受到那股足夠改動世界的強大力量,也略微通曉了奧法的奧妙,然而隨著安森菲雅的沉寂,這種聯繫變得微弱不可言,她立即感到自己無比地虛弱。

因此儘管已經能夠小範圍地活動,仍然不願意動彈哪怕一根手指,只好如同一個玩偶一般由巫師擺布。

連番變故之後,巫師終究還是沒有找到機會把她送走,他暗想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把她獨自一人放回星幕市難免發生變故,放在自己這裡,儘管拖累,卻也更放心些,何況他看著懷抱里的少女,白白凈凈的臉上不見了以往的任性,看上去更加可愛。

菲娜和他接觸的時間也不短了,在他心裡也沒把她當成外人,這段旅程更是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漸漸地巫師也感到有必要結束這種尷尬的關係了。

「唉,你現在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巫師嘆了口氣。

「不準當我是小孩子。」她嘟起小嘴,不滿地哼了一聲。

「那要我當你是什麼呢?」巫師眯了眯眼睛,菲娜立刻閉上了嘴,表情一暗。

「告訴我,究竟想讓我把你當成什麼?」潘尼俯下腦袋,在她耳邊輕聲吹氣。

菲娜表情更為悶悶不樂,轉過頭去,這實在是一個不好回答的問題,在她心裡,雖然對巫師喜歡得很,但是想要讓她開口妥協去做巫師的情人,卻還是不能心甘情願。

這個混蛋哪來的那麼大的魅力,讓她堂堂菲娜小姐屈身去做他的情人?費倫的男人都死光了嗎?

她臉上露出不服氣的表情,然而很快地軟化了……

因為她悲哀地發現,活了這麼多年,還沒有看到比巫師更加令她感到動心的貨色,而周圍的親人們,比如爸爸媽媽,看他們的態度,如果自己願意跟隨這個巫師,他們是絕不會反對的,而安森菲雅的長老暗示更是直接:「菲娜,你要知道,我只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消散的幽魂,不能保護你一輩子的……」

別的不說,守墓者就是一個很封閉的群體。

她臉色陣紅陣白,卻不知道是在心裡找借口說服著自己,這種鑽牛角尖的做法很快讓她心思變得一團亂麻,看著巫師的注視,臉蛋一紅,很快哼了一聲:「我餓了。」

她張開了小嘴,雖然萬分不想讓巫師把自己當成小孩子一樣照顧,但還是做出一副小孩子的模樣。

潘尼笑了笑,出門為菲娜尋找食物去了。

「媽媽,爸爸對你不忠。」望著巫師走過艙室的身影,坐在麗姬塔身旁抱著一本厚厚的書籍閱讀的亞梵停止了工作,轉頭看著面無表情的母親。

「不忠?噢……我的亞梵……」聽了亞梵的話,麗姬塔眉心跳了跳:「你現在明白『爸爸』這個詞是什麼意思了?」

「我問過船上的叔叔們。」亞梵挺起了胸口:「你應該奪回爸爸的心。」

「為什麼?」麗姬塔皺了皺眉,她不喜歡這個說法,興之所至,順便做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交易,亞梵只是一個意外的副產品,事實上,她對與巫師潘尼之間的感情看得十分淡薄,眼下的維持,只不過這種關係有可能成為她的進身之階。

因此亞梵的話並沒能引起她的共鳴。

「為了你和爸爸之間的愛呀!」亞梵沒想到麗姬塔居然這樣反問,按照水手叔叔們的說法,如果夫妻雙方一人對另一個人不忠實,採取行動是必然的,無論是挽留還是背棄。

而他對這位「爸爸」的感官良好,當然不希望後面一種情況發生,所以半懂不懂的他決定勸服自己的母親。

「這真是太可笑了,亞梵,我教育過你,在決定參與一件事之前,請先確定自己對這件事有足夠的了解。」麗姬塔表情嚴肅起來:「你連什麼叫做愛都不明白。」

「……媽媽應該是愛我的吧。」亞梵歪著腦袋想了一陣,抬頭詢問:「您會為了我而不顧一切嗎?」

麗姬塔愣了一下,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這是個危險的想法,亞梵,對於我們這樣的生物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是利益,利益包括很多東西,愛只是其中之一,你要記住這一點……如果我一旦面臨一種選擇,在你以及比你在我心目中更有分量的利益中選擇其一的時候,我會絕不猶豫地拋棄你,所以請你明白,那些愚蠢的人沒有足夠的智慧和理性,他們說的東西,還是不要相信為好。」

亞梵表情頓時變得分外震驚,小小的心裡充滿了不信:「媽媽,但我是可以為你……」

麗姬塔伸出手指,按上了他的額頭,加重了語氣:「放棄這種危險的想法,面對任何困境時,你必須首先考慮到你自己,如果你做到了這一點,我會感到非常欣慰。」

「但是……」亞梵瞠目結舌,他想說,為什麼每一個他詢問過的水手叔叔,都說愛是一種讓人可以不顧一切的情緒呢?而只有自己的媽媽反對這種論調,難道那麼多人說的都是錯誤的?

亞梵天生十分聰明,在這個普通幼兒連正常思維都沒有的時候,在麗姬塔的言傳身教下,他已經學會了相當理智地思考,在他看來,如果一個論調得到了多數人的肯定,只有少數人否認,必然是有道理的,這一方面,他並不盲信自己的母親。

「這個世界上愚蠢的人總是佔據絕大多數,真理永遠掌握在少數聰明人的手中。」麗姬塔冷笑著,臉上儘是傲慢:「不要被蠢蛋迷惑,他們的觀念來自感性的衝動,以及為了平衡聰明人和蠢人,使之能夠共融生存的社會風氣或者說是『秩序』;而這種東西,卻是供聰明人利用,操縱更多人為自己攫取利益的,我的兒子。」

亞梵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沉默了片刻,再次抬頭髮問:「媽媽,爸爸是『聰明人』嗎?」

他仍舊有些不信麗姬塔的觀點。

女紅袍沉默了一下,然後點了點腦袋:「算是吧。」

……

「……怎麼說呢?愛也是利益的一種,是為了滿足人類心中的情感需求以及社會責任感,有的人看得輕一些,有的人看得重一些,面對那種情況的時候,不同人會有不同的選擇,我們應該給予理解。」

過了一小段時候,趁著巫師在甲板上巡視的時候,亞梵湊到了他的身旁,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當然,做出這種選擇並不簡單,要權衡盡量多的東西,理智的人,會採取行動,使這種選擇的結果符合自己的價值觀,並且盡量讓更多人理解認同這種做法——這也是利益的一種,而不那麼理智的人,則不會考慮太多,憑著衝動和直覺還有情緒等因素行事,這些東西,你現在很難理解……」

巫師挑了挑眉毛,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接觸,他已經感覺到亞梵智力超凡,絕對算得上罕見的天才兒童,但恐怕也很難搞清楚這些東西。

不過亞梵卻點了點頭,臉上露出釋然的神色,從潘尼這裡,他得到了另一個解釋,很輕易地解決了那些水手和麗姬塔之間的論點分歧,亞梵頓時對潘尼感到十分佩服,暗想爸爸果然是聰明人,難怪會是自己的爸爸。

同時他放下了心,知道了這一番道理,亞梵明白媽媽果然是愛著他的。

不過想起他考慮這個問題的契機,他又問了另一個問題:「爸爸,你愛媽媽嗎?」

潘尼愣了一下,把這個走路姿勢還不十分順暢的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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