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海岸長夜 第265章 亂前

黑海幫的人將克勞德大少爺從紫紅夫人酒館擄走之時,不過剛剛入夜,一番拷問,也並沒有消耗多少時間,巫師走進神廟的時候,一輪圓月仍在雲際若隱若現。

既然得知了埃德蒙特管家的孫子圖謀不軌,漸漸對各種陰謀詭計變得爛熟的巫師在離開窄巷之前,就吩咐一些精幹的黑海幫幫眾前往埃德蒙特的府邸進行盯梢監視。

雖然臉色仍然蒼白,但是重新睜開的雙眼已經足以讓巫師感到放心了——如果這雙眼睛永遠地失去了光彩,那麼他恐怕會因此留下終生的遺憾,畢竟薇卡的受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礙了克勞德的眼睛。

這就讓巫師的心裡多生出了几絲慚愧,他走近幾步,看到薇卡仍然十分虛弱,雙手握住了她的手,手指輕輕地摩挲著。

她的眼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在卧榻上翻了個身,把臉蛋對著巫師,露出的笑容讓這張蒼白的臉看起來變得溫暖,似乎過去的災難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哦,再過三天,薇卡女士就可以自由行動了,但是在這之前,她還要留在這兒。」負責主治的教士凱爾丹對奧根和潘尼介紹著狀況,得到了兩人的道謝。

「謝謝你,教士大人,這樣晚了還要費心思照看薇卡。」巫師十分感激。

「這……我只是在履行職責。」凱爾丹笑了笑,忽地目光指向薇卡床榻旁邊:「其實你更應該感謝格羅菲婭大人,一些不太方便處理的事情,一直是她在幫忙操辦。」

「哦?」巫師的目光轉向床頭,一雙視線和自己一對,塞拉立刻受驚一般地垂下眼睛,起身匆匆離開了治療間,這讓他尷尬得不輕。

見了塞拉種種姿態,他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就是一個情商低下的傻子了,不過如今的他並沒有了以前那种放浪的心情,現在的時局更不允許他考慮別的事兒,所以他只好裝聾作啞。

反正單戀是無法持久的,這種年紀產生的情感大多輕浮而善變,時間會改變一切,他並不為此擔心。

「感覺怎樣?」他打定了主意,又把視線落到薇卡的臉上,伸手抓住了幾根散亂的金髮,關切地輕聲詢問。

「還好。」她打了個呵欠,似乎這樣輕微的動作也會讓她感到不適,她皺了皺眉頭,眯著眼睛看著床邊的潘尼,希柯爾,還有心不在焉的奈菲絲:「現在還沒有力氣,小壞蛋們,我真想快點回去呢。」

「好好休養,還有……」巫師想要將拷問出來的情報告訴薇卡,但是一股猶豫讓他把想說的話縮在了嘴邊,雖然遲早要讓薇卡知道這件事情,不過他卻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說出口來是否合適。

他很害怕這會讓薇卡怒氣攻心,好不容易好轉過來的身體再次氣出個三長兩短。

通過老闆娘的夢話,巫師知道薇卡很重視這個缺心眼的兄弟。

「想說什麼?」薇卡抬了抬眉毛:「和我還有什麼不可說的?」

她的表情有點不悅,顯然是不滿意於潘尼的吞吞吐吐。

「我已經查到了兇手……」潘尼吸了口氣,最後決定實話實說,看著她的眼睛:「是埃德蒙特的修科拉迪。」

「修科拉迪?」薇卡眼皮跳了一下,嘴巴微微張開,顯然是吃了一驚:「竟然是他?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我已經查明了昨天傍晚時分他的行蹤,可以確定是他找來了那個吸血鬼,而且……」巫師握住了薇卡的手,表情十分嚴肅,但語氣卻放得盡量緩慢:「我還有別的證據,薇卡,你願意信任我嗎?」

她愣愣地點了點頭,看來還沒有從得知這個消息的驚愕中反應過來。

「我問過你的兄弟……」潘尼話音未落,就感到握著的手顫抖了一下:「等等,潘尼……」

情急之下,薇卡都忘了使用巫師的假名,額角的冷汗,說明她心中的緊張:「你說你問過克勞德?你……」

她張著小口,有點兒語無倫次,巫師模稜兩可的語氣讓她感到吃驚,初時的驚愕過去,簡單組織一番潘尼透露的信息,如果這些都屬實,當然很容易推斷出事情的前因後果,那麼潘尼查明真相的方式,也就可以順理成章 地推斷出來了……

一股巨大的不安擠壓著她的心臟,她看著巫師的臉,臉色更加蒼白,兩隻手反握上潘尼的手腕,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但是身體的虛弱,讓她即使如此用力,也難以讓巫師感覺到。

不過他卻能夠知道薇卡心中的緊張與不安,這讓他感到愧疚的同時鬆了口氣,如果自己在對方心裡沒有一定的地位,以薇卡的精明,即使心中如何不滿如何不安,也會立刻進行偽裝,而不是現在這樣將所有情緒清晰無比地擺在自己眼前。

「放心,他沒事。」巫師說話時有點底氣不足,因為他也不敢肯定那些對他保證「絕對不會出事」的黑海幫打手們會把那位公子哥兒教育到什麼程度,但如果真的玩壞了,即使外表看起來沒什麼傷痕,也肯定不會讓老闆娘滿意的。

然而相互的了解卻讓薇卡很容易捕捉到了巫師話語中的那點心虛,整個身軀都開始顫抖起來,巫師連忙伸出雙臂摟住她的上身,在她耳邊輕聲低語著解釋起了事件的來龍去脈,從克勞德探望時表現出的可疑,還有之後潘尼查到的一些資料,種種跡象,最後才將事情大致說清。

當然,膠水麻布這樣令人驚悚的細節,則被巫師選擇性地忽略過去了,從薇卡的反應中他知道這樣的細節是絕對不能在現在披露的,並反覆保證克勞德沒事,但是即使這樣,薇卡仍然不能放心,她雙手緊緊抓住巫師的脖子,直到巫師安慰了許久,就連希柯爾也在旁幫腔,才將老闆娘的情緒安撫下去,她抹了一把紅色的眼圈,靠在潘尼的肩膀上:「謝謝你,潘尼,謝謝你……」

緊張與不安過去,薇卡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旋即心生慶幸——她清楚紅袍法師做事的手段,換位思考,即使是自己站在巫師的位置,採用的方法一定更加堅決果斷。

「沒關係的……」巫師的笑容有點無奈,知悉了事情的經過,他對於克勞德倒是沒有多少仇恨——一個缺心眼而自作聰明的公子哥兒而已,雖然動機險惡,但是在這件事之中起到的作用卻不是很大——經過訊問,他知道這個公子哥和吸血鬼沒有關係,也就大大降低了潘尼對他的仇恨,更何況克勞德和薇卡之間的關係是如此的敏感。

他總不能為了一時之快讓薇卡受到永生難愈的傷害——那無疑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遺憾。

「……等等,他還在你那裡……你能不能……」對於克勞德的德行心中有數,薇卡可以想像巫師用了一些什麼手段,經過一番掙扎之後,她也發現自己沒有指責巫師的立場,這次意外的最大受害者就是她,她總不能因為始作俑者是她的弟弟就對巫師的復仇舉動進行指責,但是她仍然害怕克勞德為此受到過分的折磨。

歸根結底,她是個心軟的人。

「我一會兒就吩咐他們不要為難克勞德。」巫師點了點頭,薇卡這才鬆了口氣,轉而開始思考起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我真是不敢相信,修科拉迪居然會和吸血鬼搞在一起。」

她的表情十分憂鬱:「這些年來,他們祖孫三代對我們一直十分忠誠。」

「忠誠總有經不住考驗的時候。」巫師搖了搖頭,沉吟一下,低聲說出了自己的推論:「薇卡,他們這次的行動,是不是說明吸血鬼對你們家族……很有想法。」

「當然……」穿著一套老舊長袍的大主教艾伯特·葛瑞戈·卡扎爾帶著塞拉走了進來,巫師和薇卡交流的聲音一直很輕,大主教剛剛走了進來,只來得及模模糊糊聽到出自巫師之口最後的這一句話,但這已經足夠讓他接上這個話題。

在不明真相的西門人眼睛裡,薇卡遭到吸血鬼的暗殺,當然說明了埃德蒙特的利益受到了吸血鬼的覬覦:「迪塞爾先生,埃德蒙特女士,吸血鬼的野心一向如此,通過這次的事故,你們應該已經察覺到了。」

經過一番考慮,大主教決定前來對薇卡伸出援手。

在西門,提爾的教會一直是吸血鬼的死敵,由於種種原因,在這場爭鬥中,提爾教會雖然曾經取得過輝煌的勝利,但更多的時間裡,卻一直受到吸血鬼的壓制——這股勢力的強韌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甚至他都不敢肯定,從四年前的勝利到了現在,貴族聯席會中,究竟有多少人被吸血鬼控制住了,但是這次事件讓他察覺到了契機。

很顯然,吸血鬼們的刺殺說明,它們還沒能掌握埃德蒙特。

那麼卡扎爾主教當然可以藉機與埃德蒙特建立起盟友的關係,在對抗吸血鬼這一方面,雙方顯然有共同語言。

「多謝主教大人的關心了。」薇卡頷了頷首,開口道謝,這位慈祥的大主教擺了擺手,示意他好好休息,轉向巫師的時候,神情有嚴肅起來:「所以請各位一定不要對他們掉以輕心……實話說……」

卡扎爾大主教挑了挑眉毛:「西門城的貴族們,大多數對它們……缺乏警惕和防備……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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