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從海盜手裡「拯救」了薩班港之後,潘尼·西恩兩日間一直處在高頻率的工作狀態之中。
一個小城加上周邊一些村鎮,共兩萬多的人口,一千多個士兵,需要處理的事情,確實比一個小鎮多得多,初來咋到,加上大量整頓工作,讓法師徹底明白了什麼叫做焦頭爛額。
尤其是緊迫的時間,更讓他不敢絲毫鬆懈,處理掉前任的一些親信之後,他用從安特倫茲金庫中繳獲出的一批財物大大地犒賞了一下軍隊,藉此穩定軍心建立權威。
事實證明金錢的力量可以讓人省卻許多功夫,當潘尼用希倫的舊人擔當軍隊的軍官之時,沒有幾個人反對。
對於希倫鎮的民兵團,法師把希倫本地的民兵全部發回了本地,而留下了那些薩諾芬發來的士兵,作為軍隊骨幹。
「大人,這是本地今年秋收的賦稅表,你看看……」那個名叫坦加薩的黑袍學徒拿著一份財務單走到了法師身旁。
大量庶政讓潘尼焦頭爛額之餘,倒是讓他想到一個減輕負擔的法子,他向大法師諾斯諾亞請求,借幾個會管事的學徒來幫手。
這個計畫中也不乏法師的猥瑣念頭:這樣就加深了諾斯諾亞與他的聯繫,如果有想搶權的來到這裡,看到諾斯諾亞大法師派遣學徒來當他的助手,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呢?
他原還有點忐忑,怕諾斯諾亞點破這點小算盤——能夠混到這個份上,哪有智商不足的傢伙?專註於奧術的魔法獃子在費倫其他地區或許會有,但是潘尼可以肯定地說,在塞爾那樣的法師絕對活不到這麼長。
諾斯諾亞的爽快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或許是拿了他的手短,或許是看潘尼還算順眼,總之,他的一批學徒進入了薩班郡的領導班子。
這個坦加薩是其中的佼佼者,潘尼驚奇地發現這個學徒似乎什麼都懂,任何政務都處理得十分熟練,省去了潘尼大筆功夫。
這就讓法師重新考慮起了他導師的懷疑,感知敏銳如潘尼,從這個學徒身上感覺不到絲毫地異狀,然而這個學徒的能力卻讓他再次驚疑。
不過驚疑歸驚疑,有這樣一個人才幫他處理事情,他求之不得,也就顧不得什麼怪異。
他接過坦加薩手中的稅務表,看了幾眼,搖了搖頭:「今年的稅務減半。」
「減半?」坦加薩皺了皺眉。
「反正前任的遺產夠多。」潘尼聳了聳肩,安特倫茲的小金庫令他目瞪口呆,光是住宅之下,金幣就有六萬多枚,還不知道在法師塔內會有多少,不過既然送給了諾斯諾亞,他也不好討要。
這六萬個金幣,已經足夠應付相當長的一段時候了。
至於本地的糧食稅務,法師卻不太放在心上,他閱讀往年的稅務表,發現供養本地政府的軍隊,只需要全部稅務的三分之一,其餘的都被安特倫茲大人賣到海外賺了外快,他暫時卻是用不到,不如做個人情,收買一下民心。
雖然在這樣的國家,如此手段可能用處不大,不過潘尼認為做比不做好一些,反正他不缺錢。
而且有錢也花不出去。
「哦,大人,你真是慷慨。」
然後法師就收到了言不由衷的讚美。
坦加薩又搖了搖頭:「不過,民眾都是些盲目短視的存在,只需要一點蠅頭小利,就能夠輕易地收買到他們,但是更大的利益,就能讓他們輕易地忘掉原來受到的恩惠……所以……各位大人很少用這種方式收買人心。」
「這樣的勸諫聽起來可不是那麼令人愉快。」潘尼皺了皺眉:「不過還是這樣做吧,既然其他的大人不屑於這種做法,那麼我採用這個方式應該是有一定價值的。」
「好吧,既然這樣,那就如你所願……」這個學徒撇撇嘴,記錄了下來。
潘尼看著那個日記本,忽然想起來,在一段時間以前,做這個工作的人似乎是另一個人,那個高傲到近乎冷酷的女性紅袍。
不知為何,法師心裡頭卻對初到山區那段緊張的日子有了點懷念。
然而在這個國度,恐怕任何感情都不可能長久地延續下去,總有因為利益分道揚鑣的時候。
就如她在感知到危險將近的時候,會毫不猶疑地離開。
在外人眼裡,這似乎十分不近人情,更不符合道德觀念,不過法師心知女紅袍的做法在塞爾是多麼的道德——在講明一切之後離開,而不是無聲無息地遠去,更壞的情況還有——比如在死生關頭背叛。
這個極端的國度裡面,各種遮羞布都少有不被掀開的時候,道德和感情,都是相對廉價的東西。
或許也有異類。
但只是少數。
潘尼搖了搖頭,決定停止這種無用的追憶,簡單地處理完了政務,回到政府的豪宅,準備休息。
因為安特倫茲的後代中並沒有紅袍法師會的成員,因此自然就不可能有繼承到這些遺產的機會。
這也是紅袍法師會的規矩。
所以潘尼堂而皇之地入駐其中,沒有人能夠提出異議。
當然,這也是勝利者的權力。
他走進卧房,忽然注意到窗口有一片陰影,細細地探知一番,他卧倒在床上,嘆了口氣:「費蘭德林女士,你應該還記得薩諾芬那次不太愉快的事情……」
他這句話說了一半,就感到一股憤怒的氣息從窗檯那邊射了過來,讓他一陣微微地心驚肉跳。
這才覺得自己的語氣似乎稍稍肆無忌憚了一些。
不過話已出口,卻已經不太容易收回,想到自己與對方已經差到一定程度的關係,再聯想到最近這個女人的詭異行動,潘尼覺得有必要把話說個清楚。
至少弄清楚她的意圖。
「所以我建議你,還是不要總出現在那種容易產生誤會的地方為好。」他打開了窗子,看到那個穿著黑袍的女子拄著長劍,站在窗檯下不過半掌寬的房檐上。
這顯然是一種高難度的平衡動作,路旁的行人經過,如果不抬頭仔細看,恐怕會把她當成雕刻在窗檯邊上的宗教風格塑像。
總之,看起來很詭異。
「我只要揮一下武器,你的腦袋就會從這裡滾下去。」她瞄了一眼法師,兜帽下露出了淡漠的目光:「掉在地上摔成幾瓣,就像一個爛西瓜。」
法師聳了聳肩,並沒有縮回腦袋:「那麼你為什麼還不動手?你站在這麼詭異的位置,難道不是來刺殺我的?」
她冷哼一聲,偏過了頭。
似乎不屑於回答這個問題。
不過這樣的態度卻讓法師覺得,對話可以繼續進行下去了。
「好吧,費蘭德林女士,實話說,我很困惑。」法師撓了撓頭,看來有些傻氣:「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來這裡,我想我們相處的並不愉快,所以我對此深懷疑惑,希望你能夠給我一個解釋,這樣我也容易確定,應該拿什麼樣的態度對待你的存在,所以,你是來報仇的呢?還是有別的什麼目的?」
「白痴。」這個女人動了動嘴唇,低聲說道。
潘尼臉色一滯,暗暗無言,覺得這個女人有些不可理喻。
「西恩代理執政官大人。」蘭妮露看了法師幾眼,秀氣的眉尖挑了挑:「如果你的白痴病沒有過分地嚴重,我率領的軍隊似乎在你的管轄之下,而我,是希倫鎮的軍官。」
法師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他遲疑了一陣子:「這個,費蘭德林女士,我想這並不值得認真,一個虛職而已,只要你願意……」
他暗想,以這個妞兒的身份,想要個官做,還不是對繆爾斯坦圖斯說一句話的功夫?
何況她的父親,也是大權在手的人物。
「不值得認真?哦,我確定你是真的有些白痴癥狀了,西恩大人,一個陰險虛偽,狡詐狠毒紅袍法師,居然覺得權勢不值得認真對待。」蘭妮露的眉毛高高抬起,一臉傲慢的譏誚:「我是不是聽錯了。」
「呃……」收到了這個女人對自己的評價,潘尼覺得萬分的無語,不過看到她又表露出這樣傲慢譏誚的神情,心裡倒是變得輕鬆了不少。
對於這樣的評價潘尼委實無話可說,平心而論,這一段時日裡面,他的所作所為,搬弄權術,明槍暗箭,比塞爾裡面任何一個紅袍法師還要稱職。
因此他認為自己無權否定這種評價。
或許在影響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已經開始被這個世界影響。
這似乎也是必然的過程。
而他從進入紅袍法師學院開始,或許已經註定了如此的命運,或許沒有選擇的權力,但他依然感到慶幸,至少自己沒有夭折在那片暗無天日的地獄裡面。
「如果我是那麼容易靠著血統得到權勢,為什麼會到這個地方來?」蘭妮露譏誚地冷笑著:「好吧,西恩大人,現在我想說的都說完了,你準備怎麼辦?」
「……很好。」潘尼歪了歪頭,用一種神異的目光盯著這個女人:「你想擔任什麼職務?」
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