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血色殿堂 第63章 幕布

「感覺怎麼樣?」走出了壓抑的議事廳,潘尼聽到背著雙手的中年紅袍的問話。

「北方軍團的統帥就這樣換人了?」潘尼腦袋裡還在回想著剛才議事廳里的混亂,對於紅袍式的政治也就有了一個直觀的印象。

比他想像得好多了,至少紅袍會的高階法師們大多數還是講理的。

至少表面上是。

「當然,奧德西隆理應為他們的失敗付出代價,不只是丟失北方軍團,他們家族的領導者也要下台。」詹華士緩緩地說道:「如果我沒料錯,過一陣子,塞爾各部門屬於奧德西隆的部分又會因此產生一次政變。」

「失敗?這個詞似乎……」潘尼咀嚼著這個詞語,覺得有點不恰當,勾結恐怖組織刺殺同僚,分裂國家,這種叛國的罪行……

「法師會不能按你的想法定義他們的行為,因為塞爾難以承受那樣做的後果。」詹華士說著,看了潘尼一眼。

「這麼說,這是上層的妥協了?」潘尼低聲說了一句,眉頭旋即皺了起來:「不過這樣的話,以後類似的事情恐怕會不斷地發生。」

「這種事情以前也沒停止過。」詹華士淡淡說道。

恐怕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造成塞爾如此詭異的政治局勢吧。潘尼暗暗想道。很顯然,六大家族以八大學派加上塞爾政壇作為棋盤進行博弈,許多過線的招式都因為害怕徹底鬧翻而被容忍,這樣的政體——怎麼看都好像時刻要崩潰的樣子。

但是這種情況居然維持了四百多年,而且看這種情況,似乎還成了默契,因而轉變成一種另類的潛規則體系,這樣的神奇狀況,讓潘尼曾深深地感到不可思議。

「其實這就是紅袍法師會的本質,有人試圖通過鬥爭獲取更高的權勢,但是失敗了,而主宰秩序的人也不願意讓失敗者狗急跳牆,僅此而已。」

「鬥爭?」潘尼莫名地注意到了這個詞。

「當然是鬥爭,奧德西隆希望能利用無心者的力量進一步打擊死靈首席的威信,還希望能夠從我們這一邊的人的手中奪走權力,因此使用了各種各樣的手段,都不過是鬥爭而已。」詹華士看著潘尼的表情:「而我們取得了勝利,不過勝機出現在你身上,這是弗拉斯裡面沒有人想得到的。」

「呃……」潘尼摸了摸鼻子:「其實我在想……」

「放心好了,沒人知道是你做的,至少現在是。」詹華士淡淡說:「塞爾的情報機構很早就被各派別的人滲透了,所以想要查探消息,指望他們是不行的。至於嘉斯蒂瑞長老那些親信,對於法師而言,防備預言術並不比防備密探簡單多少。」

「所以弗拉斯需要一些做私活的親信?」

「唔……你還算不上。」

「看來我想多了。」潘尼撇了撇嘴,知道自己自作多情,剛剛脫離預備隊伍,連紅袍的真面目都才只看到一點點,這樣就把他當成親信重視,難道弗拉斯腦殘?

「你確實想多了,我只是想要看看你的本事而已,但你卻給了我一個驚喜。」詹華士長袍下擺擺動,伸開腳步,向西側迴廊走去。

潘尼跟了上去。

「我沒有很好地照料過我的女兒。」

忽然,詹華士說了這麼一句,潘尼怔了一下,就聽到中年人繼續說道。

「她沒有接受過塞爾貴族女孩應該接受的教育,不懂正常貴族女孩應該懂得的一切,對於如何伺候丈夫更是一竅不通,作為生活的伴侶,她需要受到無私的容忍、照顧、安撫、保護,而她的出身決定她的伴侶必須是一位紅袍法師……」院長用淡漠的聲音說著這些語言:「但我現在、過去和未來的同僚,恐怕大多數與那幾種行為都不會有什麼關係。」

「我知道了。」潘尼的心情在院長的敘述中漸漸肅穆,直到院長的敘說完畢,才鄭重地點了下頭:「您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的。」

「這可不一定。」詹華士笑了笑:「每個人都在隨著時間不斷地改變著。」

「但是核心不會輕易動搖。」

「是么?剛才你閱讀那些材料的時候,認真到了令我驚奇的地步,想必六大家族裡面掌握權柄的那些人物你都記住了吧。」詹華士輕輕搖了搖頭:「相比起前往北地之前的你,你的心中出現了更多權欲。」

潘尼心中輕輕打了個突:「我認為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一定的野心是必要的。」

「不錯,不錯。」詹華士點頭:「不過你準備好為了你的野心鬥爭沒有?」

「當然。」潘尼正待點頭,忽聽到左際一陣喧鬧,他循聲轉過頭去。

院落的另一側,卻是兩個年幼的紅袍學徒正在一個導師的安排下對戰,失敗者已經渾身燃燒著倒在地上,而那位導師並沒有滅火的意思,而是冷冰冰地說著:「居然對戰時還顧念著別的想法,蠢貨,已經成了敵人,就不要想以前的所謂友誼,對於我們而言,那是最不需要的東西。」

塞爾山頂的會議堂下就是一座學徒學院,據說只有擁有一些特別素質的學徒才有資格在其中進行修行,而從這裡出去的學徒,都會成為某些特殊部門的成員。

當然,訓練也是一等一的嚴酷,過火甚至可能要人命的切磋屢見不鮮。

不過這種事情在潘尼眼中並不新鮮,他在中級學院也見過,甚至也參加過,不過常年作為勝利者的他一般都會保持某種程度的分寸。

然而剛剛從議會廳走出來,再見到這一幕,潘尼心中卻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不適。

鬥爭,無處不在的鬥爭。

「你知不知道在大約兩千多年前的時候,塞爾是個什麼情況?」院長忽然發問。

「那時候,似乎是塞爾德一個弟子開啟了通往異世界的傳送門,引起了獸人門戰役……」潘尼皺了皺眉頭,回憶起這一段歷史。

法師領主塞爾德,雖然其先輩的歷史不詳,但卻是有史可考的第一個對穆爾霍蘭德發動叛亂的塞爾法師,紅袍法師會的官方文獻上,也將之認定為開創者——儘管他本人沒有穿紅袍的習慣。

他的叛亂失敗後,本人被穆爾霍蘭德鎮壓者處死,他的跟隨者也受到剿殺,他的幾個弟子因此做出了一件瘋狂的事情——建立了一道聯結到異時空的傳送門,引來了獸人族以及獸人神系對費倫的侵略。

之後就是名留史冊的獸人門戰役,穆爾霍蘭德恩瑟神系中的幾位重要神祗在戰爭中隕落,兩大帝國開始走向下坡路。

「不錯,雖然那位先賢的行動讓穆爾霍蘭德帝國遭受了重創,無力對塞爾地區進行有力的掌控,為還在草創雛形階段的法師會保留了生機,但是在此之後我們的先祖也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麻煩。」詹華士徐徐敘說:「你可知道在獸人門戰役之後,我們那些法師先輩和那些被祖國遺棄的本地穆蘭貴族,面對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他看到潘尼認真傾聽的神情,繼續用那種不緩不急,但是濃郁沉重的腔調敘述著:「在獸人神系和穆爾霍蘭德恩瑟神系巨大神力之下碰撞成一片荒蕪的廢土與高原,百分之九十的地域被數以十萬計的獸人豺狼人佔據,這個地區已經被所有人類文明拋棄,而我們的先人,那些塞爾德的弟子加上被穆爾霍蘭德帝國拋棄的本地貴族還有平民,總數不過幾萬人,沒有任何人願意在那個時候幫助我們。」

詹華士頓了一下:「現在塞爾有著三百多萬人類,豺狼人和獸人不是遠遁山野就是成為了我們的奴隸,你知道這是因為什麼。

——那之後的一千多年裡,為了爭取生存空間,我們的先人一直在鬥爭,那些遺留下來的穆蘭貴族為了對付異族也願意與我們的法師先輩冰釋前嫌,直到漸漸融合,從那時起,塞爾和穆爾霍蘭德,才開始有了概念性的區分。

所以當塞爾穩定之後,穆爾霍蘭德帝國試圖收復我們,使用了分化、拉攏、離間各種各樣的手段,但是無一例外地全部失敗了。其他的分歧,都在之後近千年的鬥爭里解決了,穆蘭的歸穆蘭,塞爾的歸塞爾,他們最終不得不承認我們是獨立的國家。

塞爾如今的秩序,就是在這兩千多年裡無歇無止、永不停息的鬥爭中建立起來的。」

詹華士笑了笑:「我國的鄰居們一直因為我們的好鬥而感到不可理喻,其實一點也不值得奇怪,因為這就是我們的文明。」

隨著詹華士的講述,一種無法形容的沉重感壓迫住了潘尼的心臟,直到他喘不過氣來,無法言語。

直到此刻,潘尼才清楚地認識到,他身處的地方,不是一個遊戲中的某一個地點,而是一個文明。

在兩千多年裡,與各種各樣敵人鬥爭之中成形的文明。

陰暗、偏激、殘暴、兇狠,但是不可忽視。

而他就是這個文明的一員。

從重生之日時起,就刻印在血脈中的烙印。

潘尼·西恩心中忽然感覺到,這個世界更加地真實了,前一世的記憶,似乎正在飛快地變成一場夢境。

「鬥爭!」詹華士語氣堅定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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