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反叛 第三章 誓言

「三十年前,我還是珂布托學院的一名見習生,剛剛獲得『學徒』的稱號。我有三個最要好的朋友,白玲、拉特、巴圖亞。身為黑暗一族,又是個特魯特人,在學院里沒有人願意我交往,但他們卻不顧他人的反對執意和我做朋友,這讓我非常感到。在我心裡,這三個朋友比世界上任何財寶都珍貴,無論是誰想要傷害他們,都必須得踩過我的屍體。對我來說,他們是無價之寶,是我生命的全部。怎麼,很奇怪嗎,黑暗一族也會有感情?他們也懂得什麼叫愛?光明教徒啊,這世界上每一個生物都有感情,無論他是哪個陣營?信仰什麼神祗?像亡靈、獸人、魔族,還有暗夜精靈,這些你們認為邪惡的種族也一樣,有思維的他們也有感情,只不過,是價值觀不同罷了。」看到光明教徒們不贊同的表情,莫亞知道他們無法理解自己所要表達的涵義。

「他們只不個上憐憫你而已,一個黑暗一族,除了黑暗世界,根本就沒有你們的容身之所。」

「是嗎……這就是你的觀點?慈愛、仁義的女神的追隨者就是這樣散播光明教義的?蘭迪騎士?你的騎士守則去哪了,作為人類所標榜的一視平等,又去哪了?」

「蘭迪……」蘭托婭握住騎士因憤怒而緊握的雙手;「讓她說完吧。」

「呵……不錯,你得讓我說完吶,不然,這就不叫做申述了。」

在千年的敵視和光明教義的腐蝕下,這些人類哪裡還記得,在大蠻荒時期,他們和其他物種共同生活的事。哪裡還知道,一直被他們追捕的特魯特人就是他們的先祖,也是他們曾經的主人。現在生存的這些人類其起源,只不過是最弱小的、最無能的特魯特人所遺留的後代,一個被當作奴隸的階層而已。

「嗯……跑題了,還是繼續說我的故事。我和白玲、巴圖亞、拉特四人常常外出冒險,就像王子殿下和你的幾位朋友。洞窟、遺迹、離宮……相攜相助,無論有什麼困難,都一起度過。啊……三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眨就過去了。我以全校第一名的身份通過了『學徒』考試,獲得留校深造的資格,在這人生最喜悅的時刻,我要與我最好的朋友分享我的快樂。但是……」莫亞的臉色陰沉下來;「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我最信賴、最要好的姐妹白玲、我一直當弟弟一樣照顧拉特、還有我最欣賞的競爭對手巴圖亞,他們一同聯手攻擊我,要致我我於死地。而威利……一個不起眼的盜賊,一個我從沒有放在心上的普通朋友,一個偶然認識卻說要和我做朋友的笨蛋,卻為了保護一個沒有把他當做朋友的白痴……死了,被我最好的朋友殺死了,像捏死一隻螞蟻那樣,輕易地就殺死了。沒有身世、默默無名的盜賊犧牲生命保護我,而我最重視的、真心相待的、那我曾發生要以生命去保護的朋友卻將我推下地獄的深淵!!」

交談聲,停止了。

議論聲,也停止。

商人、匪徒、龍騎兵、萊恩、埃魯森、蘭托婭、蘇伊、斯卡爾、蘭迪。

所有在樹林里的人,都停止了一切活動。

四周變得安靜下來,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抱著已經斷氣的盜賊威利,我痛心疾首。那些我最珍視的朋友卻告訴我,他們……從未把我當做朋友,之所以接近我,為的,只是要博取我的信任而以。他們恐懼、害怕、嫉妒,擔心我會搶去原本屬於他們的地位、繼承權、身份、財富,還有名譽。所以,他們動手了,在我取得更大成就之前。威利,他的死只不過是增加了他們誣陷的罪名,這樣一份真摯的、為保護朋友而犧牲的情感在惡意的扭曲下,變質了。至於你的父親,年輕人,他雖然和我只是普通同學的關係,但在我的生命中也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他帶來了一大隊騎士,和另外一個讓人噁心的傢伙一起,指控我殺人、搶奪……反正能用上的罪行,都用上了。光明教沒有死刑,除了罪大惡極的邪惡之徒,對於普通的犯人,通常都是無期徒刑。直到大法官宣布我將在格里格監獄終身監禁,我都不相信,已經發生的事實。」將頭轉向那幾名匪徒,莫亞詢問;「你們之中,有誰進過格里格監獄?」

相互看了一眼,最終有三個人舉起手。

「幫個忙吧,如果由我來說的話,這些人肯定不會相信,麻煩告訴來自聖都的騎士、神官和王子殿下,死囚之城格里格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很可怕。那個監獄……白天熱得能讓人蛻下一層皮,晚上的冷風可以把未成年的小孩活活凍死。蛛怪、地蟲這些地下生物總是從與幽暗地域相連的洞穴跑到牢房裡,很多犯人都是在睡夢中被吃掉的,你無時不刻都得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怪物。」第一個匪徒閉上眼,那恐怖的記憶仍留在他的腦海中再也無法消抹。

「的確,那裡的獄卒比怪物還可怕。每個新進犯人都要受到他們的酷刑拷打。鞭刑、火刑、刀刑,隨選其一。」第二個匪徒脫去上衣,背上密密麻麻的鞭痕印證了他的話。

「就連同室的獄友,也得小心提防。為了奪取少得可憐的口糧,已經走投無路的犯人會殺害同伴來延緩自己的生命。那些冤死的鬼魂滯留在監獄裡,夜夜哭嚎、日日哀鳴,會讓人的精神崩潰。在監獄的那些日子我總是在想,或許哪一天,我也會像他們一樣,死在這個黑暗的監獄裡……」第三個匪徒捂住耳朵,即使已經離開監獄一年,那些亡靈的呻吟至盡仍在他耳畔迴響。

「這些,都無法形容格里格的嚴殘的環境。我很榮幸的受到獄卒熱情的招待,把這三種刑法都試了一遍。」捲起手袖,莫亞向眾人展示她雙臂上一道道黑色的疤痕,像蠕蟲一樣密布、交錯,在纖細慘白的雙手上尤為醒目;「我那三個朋友真是不錯,連進了監獄都這麼關照我。監獄裡暗無天日,每個人都替我選了一種刑法,每個月都提醒我,不要把他們忘了。」

「太殘忍了……」不忍看那可怕的痕迹,蘭托婭將頭轉開。

「殘忍……不,這是時間。監獄裡的日子太黑暗了,我無法記憶,只好用每月一次的行刑期來計算。鞭刑在背上,火刑在腳底,沒法讓你們看了。不過,我倒是很樂意為你們形容一下,鞭刑你們已經看過了,那就說說火刑好了。這個刑法比另外兩個文明多了,將犯人的腳按在數百枚燒紅的針板上,傷口不會流血,也不會感染,比刀刑和鞭刑的死亡率低很多,不過……要上讓獄卒折磨上一天,仍是鐵打的雙腳也別再想走路了。我很幸運,這雙腳沒有廢掉,只是不能長時間行走而已。」

「危言聳聽,格里格隸屬明蘇,信仰光明女神蒂麗安的帝國監獄怎麼可能會有如此殘忍的對待犯人,分明是你編造和虛構的謊言,為了博取大家的同情心。」 斯卡爾不願相信莫亞所說,他下意識的辯解。

如果……如果這個女人說的是事實,那麼……父親……不,他絕不會是那種人的。

「不信?那你可以去問問古利德,身為國家元老,他一定知道關於格里格監獄的內幕,前朝的卡特親王篡位失敗後就被關進監獄,他是我的老鄰居,足足折騰了十年才含恨而死,這位宮廷術士長曾先後三次去探望他,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記得。對吧,古利德。」知道自己的話必定會遭到質疑,莫亞將矛頭轉向古利德。

「這是真的嗎?古利德長老,請告訴我,那個女人她在說謊,這些都是她捏造的謊言?」

古利德在眾人詢問的目光中低下頭,他沒有回答斯卡爾的提問,這無疑是已經默認莫亞所說的一切。

「肉體的摧殘是暫時的,心靈的折磨才最讓人無法接受。我在牢房的牆壁上刻滿了『為什麼?』為什麼我會遭受到這種非人的待遇?沒有人能給我答案。空空的牢房裡,除了我的憤怒和不甘的嘶吼,就只有那些陰魂不散的怨靈。在進入監獄之前,我從未殺害過一個人類,我唯一期盼的,就是能平安的、自由的度過我漫長的一生。我從不想奪取權利,從不想做擁榮華富貴,更不想雙手染滿人類的鮮血,可命運卻沒有給我選擇的餘地。我也曾祈求光明女神能讓我擺脫無盡的苦難,祈求那些黑心的昔日好友能幡然悔悟,可回應我的,只有黑暗之神讓我復仇的呼喚。隨著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我內心的希望和良知也一點一點的死去。在絕望中,我以自己的靈魂起誓,一定要讓那些背叛和陷害我的人都嘗到和我一樣的痛苦,我要讓他們失去一切,讓他們無法再感受到人世間的美好和快樂,要讓他們悔恨自己當初所犯下的罪行。但即使這樣,我仍然無法得到寬慰,那些已經在背叛中死去的感情、那些無法消抹去的記憶都無時不刻的折磨著我的精神。王子殿下,這就是我的申訴,遲了三十年的申訴。你們人類指責我墮落、邪惡。那麼,請問在我遭受冤獄的時候,你們這些正義之士在哪?光明之神的救贖和寬恕在哪?為什麼惡人沒有受到懲罰,反而享盡榮華、坐擁名利?眾生平等……我自有記憶起就恨這個名詞。光明教義第二條:『眾生平等』。多可笑啊,為什麼世界上要有富人和窮人?為怎麼要有強者和弱者?為什麼要分光明與黑暗?光明聖教第一條規;『不可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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