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硝煙漫天 第十四章 撥雲見日

因為袁晨皓堅持己見,所以7月30日夜間的會議仍然沒有得出結論。

接下來的幾天內,裴承毅陸續會見了各地方政府的主要官員、軍隊代表、全體代表大會各職能委員會主要成員、各行業代表。這些都是新元首上任之後必須要做,而且必須儘快做的事情。因為共和國當局並沒有更加明確的戰爭舉措,甚至沒有發布任何與戰爭有關的消息,所以關於共和國即將發動戰爭的傳言不攻自破,自行消散了。直到8月6日,裴承毅才做完了新任國家元首必須要做的事情。

8月7日清晨,天還沒亮,裴承毅就搭乘「陸航一號」離開了元首府。

垂直起降運輸機向西南方向飛行了大約90分鐘,天色即將放亮的時候,降落在了一座山間莊園後的起降台上。

住在這裡的不是別人,正是在20年前離任的前國家元首王元慶。

因為紀佑國在2047年以98歲的高齡去世、趙潤東在2049年也去世了,而彭茂邦、龐興龍、潘雲生等一大批前國家領導人均在2055年前去世,所以到裴承毅就任國家元首的時候,王元慶是資格最老的前國家領導人。2052年之前,王元慶住在故居。遷都事宜確定下來之後,全體代表大會特別批准了一筆10億元的建設費用,在全國各地分地區興建了5處前國家領導人療養中心,專門為退休的國家領導人服務。事實上,這麼說並不準確。因為國家領導人掌握了大量國家機密,即便在退休之後,也享受同級別待遇,而且屬於中央政府在編人員,所以每位國家領導人在退休之後,都有數量不等的保鏢,而且重大行程安排至少得提前一周通知安全保衛機構。總而言之,前國家領導人享受高級別待遇,並不是什麼過分的事情。

即便如此,這一政策仍然讓很多人無法接受。

如果不是6月中旬突如其來的一場北方寒冷氣流使氣溫驟降10多度,讓王元慶染了風寒,恐怕他至今都住在四川老家,根本不會到位於漢中的療養中心。

不管怎麼說,裴承毅來得非常及時。

趁王元慶吃早飯的時候,裴承毅大致介紹了一下情況,特別是共和國軍政高層內部在戰爭決策上的分歧。

直到吃完早餐,王元慶都沒有開口。

看得出來,他對裴承毅突然來訪並不感冒,對裴承毅提到的事情也不是很上心。

與紀佑國一樣,王元慶在離任之後從未參與國家大事,甚至很少過問國政。根據外界傳聞,2038年初,顧衛民準備推行「青山綠水工程」的時候,曾經找過王元慶,希望能夠獲得王元慶的支持,結果王元慶不但沒有給出任何建議,還以接受民間組織委託為名,到國外呆了幾個月,直到工程啟動之後才返回共和國。由此可見,王元慶並不希望有人來破壞他的平靜生活,也不想以前任國家元首的身份參與政務。問題是,誰也不能忽視王元慶在共和國軍政兩界的巨大影響力。很多人都認為,2047年的時候,顏靖宇能夠力壓葉致勝,根本原因就是得到了王元慶的支持。當時,來自軍隊的代表把票全都投給了顏靖宇,大部分與王元慶有過密切關係的代表也把票投給了顏靖宇。

裴承毅在這個時候找上門來,與藉助王元慶的影響力不無關係。

「大體情況就是如此。」如果說王元慶可以選擇避世,那麼裴承毅就沒有選擇,他必須在事情惡化之前找到解決辦法。「雖然從八年前開始,我們就在為戰爭做準備,但是一直以來,我們都在竭力避免戰爭。事到如今,一味迴避再也無法給我們帶來更可靠的安全,即便我們不主動挑起事端,隨著全球經濟急劇惡化,戰爭也會在未來一到兩年內爆發。中央的意見比較一致,與其坐等時機,還不如主動創造機會。問題是,到目前為止,在主攻方向的選擇上,中央的意見都未得到統一。」

聽裴承毅說完,王元慶慢條斯理的放下了筷子,讓警衛撤走了餐盤。

裴承毅沒再多說下去,以王元慶的地位,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如果把問題說得過於透徹,反而容易造成誤解。

「照你的話,已經準備了八年,難道不能再等兩年?」

聽王元慶這麼一說,裴承毅立即皺起了眉頭。

「當然,機會不是等來的。」見到裴承毅的神色變化,王元慶呵呵一笑,說道,「這麼大的事情,如果中央沒有分歧,那才有問題。不管在什麼時候,中央決策層總會存在不同的聲音,這是好事,這也是我們走向民主制度的必然結果。」

裴承毅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王元慶的意思。

「所謂論政不殊心,不能就此認為反對者的立場有問題。」王元慶先給裴承毅打了支預防針,才接著說道,「你說的情況,我也大致有所了解。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這個時候提出戰爭話題,不是我們的準備工作已經到位,而是繼續拖下去,不會給我們帶來更多的好處。問題是,如果我們主動引發戰爭。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們挑起戰爭,承擔起製造戰爭的責任,能夠給我們帶來更多的好處嗎?」

「王老,你是說……」

「十六年前,我們為什麼要為了兩千萬庫爾德人出兵中東,冒險與美國幹上一場?」

裴承毅的神色微微一變,似乎聽出了王元慶的言外之意。

「再往前推,二十年前,我們在南大西洋上冒險與美英對峙的目的又是什麼?一直追溯到四十三年前,我們在並不佔據有利條件的情況下,出兵南亞,幫助巴基斯坦挫敗了印度的入侵行動,又是為了什麼呢?」王元慶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中東戰爭爆發前,你就提出過,我們應該在國際上樹立一個有別於美國的國際形象,從而推廣我們的價值觀,只有當我們的價值觀深入人心,得到國際社會的認可與支持,我們才能取代美國,成為世界霸主。可以說,你是第一個看透這一點的軍人。當然,你不是第一個看明白這一點的政治家。在此之前二十六年,也就是第四次印巴戰爭爆發的時候,紀老就看明白了這一點,而且為此訂下了共和國的基本對外政策。當時紀老提出了一個八字方針,那就是『道義為先、有理有據』。數十年來,我們一直堅持這一對外原則,即便到現在,這也是我們的基本國策之一。」

聽王元慶說完,裴承毅長吸了口氣。

「不可否認,經過四十多年,幾代人的努力,現在的共和國已經不是本世紀初的共和國。單純以實力來說,別說擊敗美國,就算西方世界聯手,我們也有八成勝算。問題是,國際鬥爭從來不完全由實力決定,不然美國也不會從伊拉克、阿富汗與伊朗撤軍,我們也不會在中東戰爭中接受一個沒有完全取勝的結果。」王元慶微微一笑,說道,「說到根本上,誰也不能迴避道義,至少不能在當前的大背景下拋開道義,完全靠實力說話。我不否認,你提到的事情也是事實,不管我們是否願意,戰爭都會在兩年之內爆發,而且再拖兩年,局勢很有可能變得對我們不利。只不過在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的立場與你稍有差別。既然戰爭不可避免,為什麼一定要由我們來打響第一槍呢?」

「王老,你的意思是……」

「在某些方面,我們的觀點是一致的,我也認為,俄羅斯是個很好的突破口。」王元慶長出了口氣,說道,「不管歷史上我們與俄羅斯有多少恩怨,從地緣政治角度出發,只要我們或者俄羅斯不肯放棄稱霸的野心,兩個大國就很難並存。過去幾十年,我們與俄羅斯相安無事,甚至能夠一致對敵,不是我們與俄羅斯沒有矛盾,而是我們雙方都面對更加強大的敵人。當然,這些基本問題,我不說你也明白。回到現實問題上,既然我們已經無法與俄羅斯共存,就得有一方倒下,至少淪落為二流國家。毫無疑問,我們都不希望這是共和國。作為一個將國家安全建立在陸權基礎之上的國家,我們不能忽視來自北方的威脅,但是也不能把這個威脅看得過於嚴重。不管怎麼說,我們的頭號對手在太平洋對岸。對付次要敵人,要比對付主要敵人簡單得多,而且可供選擇的手段也多得多。」

王元慶說到這裡,裴承毅猛然明白了過來。

「看樣子,你已經想明白了。」王元慶呵呵一笑,說道,「既然你專程跑一趟,我還是要把話說透徹,不然出了問題,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與美國相比,俄羅斯具有兩個非常明顯的特點,一是野心更大,二是缺乏耐力。別看我們與美國鬧得你死我活,不分出個高下絕不罷休,可是從根本出發,只要我們雙方不肯承受過於沉重的戰爭負擔與損失,就拿對方沒有辦法。換句話說,這場戰爭很有可能以一種不完全的方式結束。與美國相比,俄羅斯對戰爭結果的要求高得多。原因非常簡單,我們與俄羅斯之間沒有廣袤的太平洋,不管戰爭打成什麼樣子,只要我們與美國沒有分出高下,而俄羅斯由捲入了戰爭,那麼在戰後、或者在下一場戰爭中,俄羅斯都將成為我們的頭號目標。對俄羅斯來說,那就意味著亡國,意味著永遠沉淪下去。俄羅斯當局肯定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也就會拚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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