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元首的房間時，裴承毅才發現貼身的背心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雖然論宏圖大略，顧衛民遠不及王元慶，但是作為國家最到領導人，顧衛民很不好應付。這既讓裴承毅感到了壓力，也讓裴承毅略感欣慰。一個不好對付的國家元首，意味著裴承毅需要把肚皮里的存貨和盤托出，不敢有絲毫保留，也意味著那些打算對付共和國的國家需要花費更大的力氣，對付共和國的陰謀不可能輕易得逞。不管怎麼說，近半個小時的交談讓裴承毅相信，顧衛民是一個合格的、甚至算得上優秀的國家領導人。
見到靠在門邊朝他微笑的李存勛，裴承毅突然產生了一種被人戲弄了的感覺。
「你進去了半個小時，比我預料的多了十分鐘。」穿著西裝，裝扮成一名普通官員的李存勛迎了上來，「怎麼樣，談得還算輕鬆吧？」
「能輕鬆嗎？」
「不輕鬆是好事，是不是？」李存勛呵呵一笑，朝前面的房間走去，「我準備了一些吃的，我們邊吃邊聊。」
說到吃飯，裴承毅才感到確實餓了。
離開物理實驗中心前，他就打算在飛機上吃早飯，因為李存勛的出現，直到現在都沒吃成早飯。午飯更不用說了，在李存勛的專機上，除了飲料之外，根本沒別的食品。這下可好，早飯、午飯與晚飯一同解決了。
在李存勛準備晚飯的時候，裴承毅拿起了電話。
顯然，李存勛也知道裴承毅跟家人聯繫，所以特別準備了一個有電話的房間。
等到裴承毅向老婆女兒說清了情況，李存勛已經把幾盤小菜擺好了。
「這是我讓人特別準備的。」李存勛撕開錫箔，誘人的香味頓時竄了出來，「飛機上空間有限，而且電磁爐弄不出什麼好菜來，這些是內羅畢最好的中餐館的特級廚師做的，保證不比國內的差。」
「如果用伙食來衡量，物理實驗中心算得上國外了。」
李存勛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那就別客氣，我也餓壞了，吃飽了再說。」
裴承毅哪裡會客氣，李存勛的話還沒說完，他就動起了筷子。
不多時，裴承毅就填飽了肚皮，算是有了點底氣。
「本來我以為元首隻會跟你談二十分鐘。」李存勛一邊說著，一邊給裴承毅的杯子里倒上葡萄酒。
「也沒談什麼，主要就是我們談過的那些事情。」裴承毅知道李存勛的意思，不慌不忙的把他與元首交談的內容簡要說了一遍。
李存勛聽得很認真，似乎在尋找漏洞。
裴承毅不是笨蛋，除了沒有提到顧衛民試探他的那些事情之外，其他都實話實說，沒有半點隱瞞，自然不會有半點破綻。
等裴承毅說完，過了幾秒鐘，李存勛才開口問道：「元首徵求了你的意見？」
「是啊，讓我有點措手不及。」裴承毅苦笑了一下，說道，「當然，我提出的意見也算不了什麼。我覺得，以元首的能力，不用我提醒。」
「確實如此，你提的意見，與我跟元首的討論結果基本上一致。」
聽到李存勛的話，裴承毅就知道，軍情局長與國家元首不是一條船上的人。
「當然，元首說得沒也錯。」李存勛呵呵一笑，說道，「高層確實存在分歧，林總始終堅持採取強硬立場，甚至保證能夠像對付印度那樣，在半年之內推翻土耳其政府，然後在土耳其南部地區建立一個庫爾德人國家。」
裴承毅的眉頭跳了幾下，顯得非常震驚。
「你不相信？」
「不，不是不相信，只是……」
「只是太難以接受了，是不是？」李存勛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林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不說你也明白。關鍵是，元首似乎比較傾向於林總。為了證明自己的立場，林總提出了比較完善的計畫，並且針對各種情況做了分析說明。從純軍事角度看，就算土耳其不是印度，我們也不可能像對付印度那樣對付土耳其，在半年之內打垮土耳其，也不是辦不到的事情。」
「問題是，庫爾德人問題不是軍事問題。」
李存勛勉強笑了笑，等著裴承毅繼續說下去。
「不可否認，在不考慮美國的情況下，通過軍事行動推翻土耳其政權，最多只需要一個月，哪怕是肢解土耳其，在其南部地區建立一個庫爾德人國家，大規模軍事行動的時間也能控制在三個月以內。」裴承毅苦笑了一下，說道，「關鍵是，如果能夠通過如此簡單的軍事行動來解決問題，我們就沒有必要坐在這裡討論了。更重要的是，我們這麼做，最高興的肯定是美國。」
「事實上，這就是顏副元首堅決反對採取軍事行動的原因。」
裴承毅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他觸及到了一個敏感話題。
「如你所說，我們主動出兵，肯定會惹來麻煩。」李存勛長出口氣，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如果我們不出兵，該怎麼辦？你給元首的建議是，我們可以通過迂迴的方式，把皮球踢給美國，然後通過積極防禦應對美國的挑戰。問題是，我們能夠準確判斷美國的下一步行動嗎？很明顯，這是一個未知數。也就是說，我們提出解決庫爾德人問題的具體方案後，將再次失去主動權。結果顯而易見，我們會在第二輪交手中輸得一乾二淨。至於林總提出的解決辦法，我一直認為，這不是林總一個人的意見，或者說不是為了解決當前問題而提出的意見。別說肢解土耳其，只要我們出兵推翻土耳其政權，就會輸掉這場鬥爭。元首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也就不可能採納林總的意見。」
「你的意思是……」
「你開始表示說了嗎？」李存勛淡淡一笑，說道，「這不軍事問題。」
裴承毅愣了一下，馬上明白了李存勛的意思。
顯然，由庫爾德人牽扯出來的中東問題，以及由此導致的國內問題，就是共和國內部鬥爭的一個縮影。林嘯雷積極主動的提出以軍事手段解決庫爾德人問題，根本目的不是要打倒土耳其，而是要藉此機會鞏固其總參謀長的地位，提高其在軍隊中的威望。顧衛民支持林嘯雷，不是說軍事手段行之有效，而是想借林嘯雷拉攏軍隊，得到軍隊的支持。最後就算林嘯雷的提議遭到否決，也是被顏靖宇否決的，與顧衛民沒有多大關係。也就是說，顧衛民早就看穿了這一點，處於不敗之地。
想到這，裴承毅鬆了口氣。
「事實上，讓你回來，就是希望你能平衡現在的局勢。」
「平衡？」裴承毅立即皺起了眉頭。
「項總之後，能夠平衡軍隊局勢的只有你。」李存勛笑了笑，說道，「更重要的是，我們肯定會採取軍事行動，也就得動用南亞戰區。袁晨皓仍然是南亞戰區司令官，只要你肯發揮作用，就能抵消軍隊產生的消極影響。」
裴承毅微微點了點頭，說道：「袁晨皓也主戰？」
「不是，他沒有表態，而且現在還輪不到他表態。」李存勛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關鍵是林總，如果沒有一個人牽制他，恐怕局勢很快就會失去控制，甚至會發生我們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
「我明白，只是……」裴承毅突然停了下來，遲疑了一下，說道，「我跟元首談到最後的時候，元首提了一個問題，即我們提出了解決庫爾德人問題的方案之後，我們能夠得到什麼……」
「元首直接問出來的？」
裴承毅點了點頭，說道：「後面又補充了一句，說是否能夠達到我們的目的。」
「你是怎麼回答的？」
「沒有回答，或者說沒有正面回答。」裴承毅苦笑了一下，說道，「我們插手庫爾德人問題肯定有目的，只不過這不是軍人應該討論的問題。」
「你還覺得自己僅僅是個軍人嗎？」
裴承毅的眉頭跳了幾下，沒有急著開口。
「這麼跟你說吧，你在物理實驗中心呆的時間夠長了，我已經派人把你的私人物品送回北京，今後你不用去大西北吃苦了。」
「這可算得上是好事。」
「當然，你也別想成天跟老婆孩子呆在一起，軍隊的糧餉不是白髮的。」李存勛呵呵一笑，說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話，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就將成為共和國的國防部長，而且是自趙老之後，第一位沒有脫下軍裝的國防部長。」
裴承毅猛的一愣，說道：「這是元首的安排？」
「你說呢？」
聽到李存勛這句模稜兩可的回答，裴承毅猛的明白了過來。
毫無疑問，這絕對不是顧衛民的安排。
誰都知道，顧衛民是趙潤東提拔起來的，而趙潤東在出任國家元首前，就是共和國的國防部長，顧衛民登上共和國的政治舞台時，也是國防部長。由此可以看出，國防部是「趙系」官員的根據地。正是如此，王元慶上台後，一面安排顧衛民出任國務院總理，一面讓葉致勝去國防部，其根本目的就是要拔除這個根據地。問題是，王元慶做得不夠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