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重新洗牌 第三十五章 尷尬的霸權

與共和國的態度一樣,在馬島爭端上,數十年來,美國的態度一直模稜兩可。

追根溯源的話,美國的「拉美政策」得從「門羅主義」說起。

所謂的「門羅主義」,狹義上是指在19世紀初期,因為拿破倫戰爭,西班牙在新大陸上的殖民地體系土崩瓦解,在何塞.德.聖馬丁與西蒙.玻利瓦爾引導的拉美獨立浪潮中成立的新共和國希望獲得美國承認,美國國內許多人認可這種想法,受此影響逐漸形成、因為第5屆總統詹姆斯.門羅首先提出來而得名的美國對外擴張政策。「門羅主義」有三個顯著特點,一是歐洲各國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將美洲國家變為殖民地,二是在外交政策上行使美國原則、即美國僅在本身利益受損的前提下介入歐洲事務,三是美國視任何殖民美洲的企圖為國家安全威脅。美國總統羅斯福還加入了一項陳述:說話客氣,但帶根大棒子(「大棒政策」就由此而來)。由此可見,雖然「門羅主義」打著幫助拉美殖民地爭取民主與自由的旗號,但是歸根結底是在維護美國的利益,是赤裸裸的霸權主義。

「門羅主義」對美國的影響有多大?也許形容得再過分也不足為過。

可以說,「門羅主義」既為美國躋身列強行列打下了基礎,又是今後百年間(直到美國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美國對外政策指導綱領,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門羅主義」打下的堅實基礎對美國成為超級大國具有決定性的意義。

事實上,「門羅主義」也讓美國對拉美國家的態度變得極為複雜。

美國沒有成為第二個「日不落帝國」,從19世紀末的美西戰爭後,美國的國土面積就再也沒有擴大過,與「門羅主義」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在「門羅主義」的影響下,美國的很多政策很難讓外界理解。

比如:美墨戰爭後,墨西哥曾一度要求併入美國;在任何人看來,吞併墨西哥不但可以給尚未發展壯大的美國帶來數百萬平方千米的土地,還能帶來急需的人口,更能鞏固美國在西半球的霸權地位,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事實上,美國確實拒絕了,而且拒絕得非常果斷乾脆,沒有半點猶豫。又比如,美西戰爭後,美國並未吞併古巴,甚至沒有像對待同樣從西班牙手裡搶來的菲律賓那樣,把古巴變成美國的殖民地,而是讓古巴獲得獨立,為幾十年後成為美國的心腹大患埋下了伏筆;可以說,這完全讓人無法理解;如果說吞併墨西哥會改變美國的政治結構,讓支持蓄奴的勢力超過反對蓄奴的勢力,使美國錯失工業革命,嚴重損害在美國佔主導地位的新英格蘭資本家的利益,那麼吞併古巴不但不存在這些問題,還能給正處於黃金髮展時期的美國帶來難以言喻的好處。

即便到了「後門羅主義時代」,也就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美國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已經違背了「門羅主義」,所以很多美國歷史學家將第一次世界大戰當作美國對外政策的轉折點),「門羅主義」仍然對美國的對外政策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別的不說,到了21世紀,委內瑞拉在「獨裁者」查維斯的領導下,義無返顧的走上了與美國對抗的道路,不但將美國企業在委內瑞拉的資產收歸國有,還禁止向美國出口石油等資源(委內瑞拉是歐佩克成員國,也是世界上最大的重油儲備國與重要的石油出口國),美國卻沒有像對付薩達姆那樣,出兵推翻查維斯,而是採取了非常罕見的容忍態度,且持續數十年而沒有改變!

從這些事例可以看出,美國的「拉美政策」確實非常複雜。

拿與阿根廷有關的事來說,1982年的馬島戰爭中,美國並沒正式支持英國,甚至在兩國間積極斡旋,希望雙方通過和平談判解決問題。

拋開表象就能發現,美國的「拉美政策」有一條看不見的紅線。

說簡單一點,就是美國的利益是否受到損害。只要沒有損害美國利益,不管拉美國家做什麼,以及怎麼做,美國都不會插手。相反,美國就會以雷霆萬鈞的軍事行動,讓敢於挑戰的拉美國家、準確的說是拉美國家的政權灰飛煙滅。所謂的「美國利益」與通常所說的有很大區別,受美國與拉美國家特殊關係的影響,這裡的「美國利益」指的是美國民眾能夠理解,或者說能夠成為美國政府發動軍事行動的理由的重大事件。當初不知天高地厚的巴拿馬總統妄圖收回運河的管轄權、以及腐敗的哥倫比亞政府縱容毒梟勢力,都成為了美國採取軍事行動的正當理由。

毫無疑問,在馬島問題上,美國沒有任何「正當理由」。

雖然美國的政治家都知道,如果馬島上真的擁有儲量驚人的稀有金屬礦藏,那麼馬島的歸屬問題將對世界格局產生巨大影響,從而影響到美國的國家利益,但是在普通美國人的眼裡,不管馬島問題如何收場,都不可能歸屬美國,因此馬島上的資源與美國沒有任何直接關係,也就沒有出兵馬島的理由。

關鍵就在這裡,不然美國也不會一直「羞羞答答」,從未表明態度。

可以說,美國的處境非常尷尬。

如果局勢與50多年前一樣,美國根本不用擔心什麼,就算阿根廷悍然發起戰爭,也會輸得一敗塗地,最多讓英國勞師動眾,在南大西洋上教訓一下不太聽話的阿根廷而已,不會把美國牽扯進去,也不會對美國的利益產生多大影響。

問題是,現在的阿根廷不是50多年前的阿根廷了。

按照CIA做出的評估,就算共和國不會介入馬島爭端,只為阿根廷提供情報援助,英國在第二次馬島戰爭中獲勝的機會也不會超過百分之五十。因為阿根廷大量採用共和國的武器裝備,特別是其兩級潛艇都來自共和國,所以無法排除共和國在戰爭期間派遣潛艇參戰的可能性。雖然美國也可如法炮製,派遣潛艇協助英國遠征艦隊作戰,但是受交戰雙方實際情況的限制,美國此舉的意義遠遠比不上共和國。原因很簡單,阿根廷的主要作戰部隊不是海軍,更談不上水面艦隊,而是空軍。英國的情況則截然相反,遠征艦隊是唯一可以使用的軍事力量。如此一來,美國潛艇最大價值是為英國遠征艦隊護航,執行的是防禦任務,而共和國潛艇執行的是攻擊任務。眾所周知,潛艇是擅長伏擊的攻擊力量,而不是擅長守衛的防禦力量。更何況,南大西洋的氣候條件非常惡劣,不但非常適合潛艇作戰,也很難對戰沉的艦艇進行打撈。也就是說,即便美國海軍的潛艇能夠在戰鬥中幹掉幾艘共和國潛艇,也很難獲得確鑿證據,最多只能不了了之。概而言之,美國的處境極為尷尬,不但很難阻止共和國以不見光的方式幫助阿根廷,出兵參戰也沒有多大意義。

明白這個道理的人並不少,其中就有裴承毅的老對手——美國前任國防部長杜奇威。

此時的杜奇威,已經是供職於白宮的國家安全顧問。如果以官職來說,杜奇威的地位降低了許多。事實上,出任國家安全顧問對杜奇威來說有著非同凡響的意義。一是正式擺脫了軍人身份,成為了不折不扣的政客,因為按照美國的傳統,專門為總統提供防務方面的意見與建議的安全顧問不可能是軍人,只能是文職官員。二是進入了美國的「主流社會」,雖然國防部長地位尊崇,但是受美國政治制度影響,國防部長往往是各大利益集團鬥爭的犧牲品,或者說是利益交換的籌碼;杜奇威能夠當上國防部長,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是美國利益集團鬥爭的結果;在此情況下,國防部長的影響力非常有限,也很難成為美國利益集團決策層中的重要人物;國家安全顧問則截然不同,不但能對總統產生影響,還能參與重大事務的決策工作,在決策圈中有很高的地位。

沒變的是美國總統,布蘭迪諾贏得了第二屆任期。

如果說杜奇威成為國家安全顧問是名至實歸,那麼布蘭迪諾在2036年的大選中以微弱優勢擊敗共和黨候選人則基本上是走了運氣。

大選之前,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已經連續執政3屆的民主黨將輸掉大選。事實上,就連民主黨內部都不樂觀。原因很簡單,在剛剛結束的印度戰爭中,布蘭迪諾領導的聯邦政府並沒實現「美國利益」,反而讓美國損失了一個極為重要的盟友。大選還未開始,共和黨就藉此造勢,宣稱懦弱的民主黨在國際事務中出賣了美國的國家利益,如果一錯再錯,必然會讓美國淪落為三流國家。針對這一情況,即便布蘭迪諾政治才華過人,也只能老生常談,利用經濟發展拉選票。按照以往的慣例,在經濟有所起色的情況下,美國選民將更加關注美國的國際地位與國際利益,而不是把經濟發展放在首位。因為大蕭條早就退去,美國經濟已經在民主黨的治理下穩步發展了10多年,所以在很多人看來,除非布蘭迪諾能夠拉出更加誘人的競選口號,不然民主黨肯定會輸掉大選。大選結果讓所有人感到意外,美國選民用行動做出的選擇真實反映了美國所面臨的問題。

用布蘭迪諾在其個人傳記中的話來說:美國選民在2036年再次選擇了民主黨,而不是高舉「捍衛國家利益」旗幟的共和黨,表明半數以上的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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