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重新洗牌 第二十八章 最後一層面紗

了解得越多,裴承毅心裡的壓力越大。

拋開表現,僅以本質而言,阿根廷遇到的問題是發展中國家,特別是那些與世界級大國有爭端或者敵對的地區性大國的通病,也是無法迴避的問題。簡單說來,任何國家要想獲得更高的國際地位,並且得到國際社會的承認,除了在經濟、外交、科技、文化等領域取得更高的成就之外,還得擁有一支更加強大的軍事力量。受國防建設特殊性的影響,別說發展中國家,很多發達國家都沒有完善的軍事工業體系。也就是說,要想建設一支足夠強大的軍事力量,不但需要足夠強大的基礎實力,還要付出極高的代價。

在這條充滿荊棘的道路上,阿根廷走得並不順暢。

從2017年到2026年的前10年,阿根廷的國防現代化建設沒有遇到多少麻煩。主要是在最初10年中,阿根廷的國防建設主要是在「補缺」,即彌補之前30多年國防建設中的漏洞與缺失,以培養人才為主要目的。在以先進武器裝備為代表的「硬體」方面,除了為建立一支現代化軍事力量進行必要的採購之外,並沒投入太多經費,因此軍費開支基本在阿根廷國家實力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根據軍情局提供的資料,頭10年的發展,阿根廷主要在學習共和國。

早在2016年,也就是紀佑國訪問布宜諾斯艾利斯之後數個月,阿根廷就派了一支軍事交流團前往共和國,與剛剛打贏了第四次印巴戰爭與東海戰爭的共和國軍隊交流,吸取共和國的國防建設經驗。為了拉攏這個重要的盟友,共和國在當年年底就派遣軍事外交人員前往阿根廷。雖然軍情局沒有提到共和國是否幫助阿根廷制訂了軍事現代化的總體計畫,但是有理由相信,阿根廷從共和國大規模採購武器裝備之後,肯定在國防現代化建設中採納了共和國的建議。

有了可以模仿的對象,阿根廷自然少走了很多彎路。

問題是,阿根廷不是共和國,也就不可能照搬共和國的經驗。

事實也確實如此。

經過10年建設,到2026年左右,阿根廷的軍事實力在南美地區已經首屈一指,不但超過了鄰國巴西,在整個周邊地區都無敵手。比如在2024年左右,阿根廷就從共和國引進了J-14AA戰鬥機,成為拉美地區第一個裝備第四代重型制空戰鬥機的國家,當時的周邊國家中,只有巴西裝備的F-35A屬於第四代戰鬥機,其他國家裝備的都是第三代戰鬥機,甚至連第三代戰鬥機都不多。

如果按照共和國的方式發展下去,阿根廷將成為地區性大國。

毫無疑問,阿根廷沒有成為地區性大國的潛力。

首先不說巴西會不會讓阿根廷成為地區性大國,以阿根廷的基本國情來看,在可以預見的未來,都沒有成為地區性大國的可能。別的不說,不到5000萬的人口(2026年,阿根廷僅有4650萬人)就讓阿根廷很難在擁有近2億人口的巴西身邊稱霸。如果考慮到國土面積、自然資源、經濟實力、科技實力、國際影響等等因素,阿根廷在南美洲的地位與巴基斯坦在南亞的地位非常相似。共和國可以幫助巴基斯坦稱霸南亞,是因為共和國與巴基斯坦接壤。即便共和國也想阿根廷稱霸南美洲,在擁有世界上最強大的遠洋海軍之前,這也僅僅是個美好的想法。

成不了地區性大國,阿根廷就得根據自身的情況尋找適合的發展方式。

事實上,阿根廷並沒這麼做。

在提供給裴承毅的資料中,劉曉賓明確提到:10年國防現代化建設,在阿根廷國內培養出了一個影響力巨大的利益集團;雖然在大蕭條結束之後,阿根廷當局試圖調整國防現代化建設方針,但是在利益集團的干擾下,阿根廷當局的行動不但沒有成功,最終還以政府垮台、引發持續數年的政治動蕩收場;直到2033年,具有軍隊背景的塞隆在大選中獲勝,成為阿根廷的民選總統之後,阿根廷的政治動蕩才宣告結束。

看到這,裴承毅心裡已經瞭然有數了。

毫無疑問,塞隆的「政治立場」不是問題。

作為自1983年以來,阿根廷第一位具有軍隊背景的民選總統,塞隆能夠在2033年的大選中獲勝,即是歷史的選擇,又是現實的選擇。

大蕭條結束之後,阿根廷的經濟危機才真正到來。

看上去,這很難讓人相信。要知道,大蕭條結束的標誌就是全球經濟回暖,阿根廷既然能在大蕭條期間能夠取得傲人的經濟建設成就,怎麼可能在大蕭條結束之後出現經濟問題呢?事實上,在10年大蕭條期間,過度依賴出口,使阿根廷的經濟發展變得極為畸形,並且用經濟增長掩蓋了國內問題,當大蕭條的堅冰開始消融,埋藏在冰面下的問題自然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用某西方經濟機構的話來說,阿根廷的問題就是過分依靠出口。

雖然在大蕭條結束之後,隨著共和國的市場恢複活力,包括阿根廷在內的眾多高度依賴共和國市場的國家先後擺脫了大蕭條的影響,進入恢複性發展時期,但是在大蕭條結束之後,共和國也陸續降低了貿易門檻,並且通過各種方式擴大進出口規模。更重要的是,日本戰爭與印度戰爭讓共和國不得不加大出口,彌補戰爭造成的損失。毫無疑問,在與共和國的企業競爭時,阿根廷企業沒有多少優勢可言。如果需要應對的僅僅是共和國企業,還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在絕大部分領域,阿根廷企業與共和國企業並不是直接競爭關係。要命的是,隨著共和國降低貿易門檻,阿根廷企業必須與很多原本被擋在共和國市場之外的其他國家的企業競爭。

很明顯,阿根廷遇到的問題非常複雜。

以牛肉出口來說:本世紀初、共和國就是阿根廷的主要牛肉出口市場,2020年、共和國成為阿根廷的第一大牛肉出口國,2027年、共和國消化了阿根廷出口牛肉的65%,因為阿根廷國內市場的消費能力非常有限,所以賣到共和國的牛肉佔到了總產量的一半,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如果沒有消費能力驚人的共和國市場,半數以上的阿根廷養牛場將破產,成千上萬的阿根廷牧民將失去生活來源;只是好景不長,2028年、隨著大蕭條結束,共和國調整了貿易政策,向包括坦尚尼亞、印度尼西亞、埃及等10多個畜牧業大國開放了本國的肉製品市場;毫無疑問,阿根廷是最大的受害者,到2030年,與2026年相比,阿根廷出口到共和國的牛肉減少了55%,出口收入減少70%,因此有上千家養牛場破產,數以萬計的牧民丟掉工作。

可以說,牛肉貿易就是阿根廷對華貿易的縮影。

因為過分依賴出口,而且主要是原料出口,所以在市場競爭體製得到恢複之後,阿根廷的企業不得不與其他國家、特別是那些渴望打入全球最大市場的第三世界國家的企業搞價格競爭。如果放在大蕭條之前,也就是2017年左右,阿根廷的企業不會敗得這麼慘,原因和年簡單,從2017年到2027年,雖然阿根廷人均收入的絕對值減少了20%左右,但是以全球人均收入為基準的相對值卻增加了300%,也就是說,大蕭條結束的時候,阿根廷已經沒有勞動力成本優勢了。

與第三世界國家打價格戰,阿根廷的企業沒有任何勝算。

換個角度看就能發現,大蕭條期間非正常的「增長」使阿根廷的經濟泡沫化,抬高了阿根廷的勞動力成本,在沒有掌握先進核心技術支撐的情況下,等於削弱了阿根廷企業的全球競爭力。大蕭條時期,受特殊貿易政策的影響,這些問題還不明顯。隨著市場規則再次成為主導因素,在大蕭條期間積累下來的問題將同時爆發。

後果如何,顯而易見。

為了鼓勵出口,阿根廷政府不得不在各國紛紛撤除貿易扶持政策的時候,開始為國內企業提供巨額貿易補助。

仍然以牛肉行業為例:2030年、阿根廷政府為國內的牛肉業提供了500億比索的財政援助、並且替破產養牛場償還了大約700億比索的貸款,隨後6年,阿根廷政府每年為牛肉業提供300到600億比索的財政補助;如果以2036年的數據計算,相當於為出口的每頭肉牛提供了1800比索(約合450元人民幣)的貿易補貼,而出口到共和國的阿根廷肉牛的均價僅為12000比索(約和3000元人民幣),也就是說,阿根廷政府提供的貿易補貼,相當於15%的出口退稅。

巨額補貼,只能維繫一時。

阿根廷政府一邊大肆補貼本國企業,一邊向國際機構大規模舉債。

根據軍情局提供的情報,到2036年底為止,阿根廷的外債總額為3200億美元,相當於當年國民生產總值的40%,為當年貿易結餘的1200%。要命的是,在這3200億美元的外債中,必須在1年之內償還的短期債務就有850億美元,而阿根廷當時只有40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按照最樂觀的估計,阿根廷在2037年的貿易順差只有300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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