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重新洗牌 第十九章 政治鬥爭

見到王元慶,李存勛穩住了心情。

路上想到的事情讓李存勛相信,不管在什麼時候,都不要低估王元慶的能力,特別是其政治能力。回想起擔任軍情局長這些年間發生的事情,李存勛甚至有理由相信,就算紀佑國與趙潤東也不會比王元慶做得更好。

「有心事?」王元慶把剛剛泡好的茶端了過來。

「沒有,大概是這幾天太累了吧。」

「累?」王元慶呵呵一笑,說道,「小李,你可是讓我刮目相看啊。」

李存勛愣了一下,沒有明白王元慶這句話的意思。

「我們認識二十多年了吧?」王元慶坐到了李存勛對面的沙發上,說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還是你第一次抱怨累。」

「我……」

「也很正常,畢竟我們都是常人。」王元慶笑了笑,說道,「上次跟你說的事情,你想好了嗎?」

「留任?」

王元慶點了點頭,等著李存勛的答覆。

「元首,能讓我多考慮幾天嗎?」李存勛沒有交出底牌,按照當間諜養成的習慣,不管在誰的面前,他都不會交出底牌。

「我很清楚你的想法。」王元慶長出口氣,說道,「你知道,眾多要員中,除了那幾個主動表態留任的之外,只有你是我要求留任的。項鋌輝可以離任,閻尚隆可以離任,甚至連顏靖宇都可以離任,只有你必需留下來,沒有人可以替代,連劉曉賓都不行。為什麼?以你的頭腦,不會不明白其中的原委。」

李存勛暗自苦笑了一下,沒有接話。

稍微停頓了一下,王元慶突然笑了起來。

注意到元首的神色變化,李存勛心裡有點發毛。

「還有一點,你的神色告訴我,你已經做出了決定,只是心裡還有很多疑問,所以沒有立即表態。」

「元首,我……」

「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有什麼就問吧。」王元慶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既然我請求你留下來,遲早都會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告訴你。當然,在我看來,恐怕沒有多少事情是我們的軍情局長不清楚的。」

李存勛笑了笑,稍微沉思了一陣,說道:「委員長那邊該怎麼處理?」

「委員長?」王元慶微微皺了下眉頭,顯然李存勛的這個問題很突然,讓他覺得有點意外。「近半年來,外界一直在猜測我的選擇。雖然很多人認為我會為了政治改革爭取第三屆任期,甚至有很多人認為,只要我願意,別說第三屆任期,就算再干十年、二十年都不是問題。當然,不管外界的看法怎麼樣,我相信你應該清楚我的想法。別說再讓我在元首府住五年,就算再住五天也會讓我發瘋。雖然我從不否認,共和國國家元首是世界上權力最大的人,相對而言,連美國總統都算不了什麼,但是共和國國家元首也是世界上最辛苦、最勞累的人。別的不說,普通人每周只工作四天,每年還能享受三個大假與數日到數十日不等的法定假期。國家元首有什麼?什麼都沒有,別說法定假期,連周末都得照常工作,想睡個懶覺都不可能。說得不客氣一點,當選國家元首就等於被判了五年的徒刑,更可悲的是,在『刑滿』的時候,還很有可能被延長五年。在我看來,只有三種人會把國家元首的位置當成無價之寶,一是自虐狂,二是野心家,三是工作狂。」

聽到王元慶的抱怨,李存勛一邊苦笑,一邊搖頭。

雖然王元慶的話字字在理,但是在李存勛眼裡,王元慶就是那三種人中的一種,而且還很可能是三種人的集合。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了紀老當年的選擇。」王元慶嘆了口氣,不再開玩笑,說道,「當年,我的想法與現在的很多人一樣,都認為紀老還很年輕,完全有能力再干五到十年,為了國家利益,也應該再干一屆。好多年之後,我都不明白紀老做出的選擇,因為在幾乎所有人看來,如果紀老再干五年,共和國將大不一樣。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更重要的是,我們必須明白一個道理。國家元首也是人,從本質上講是與普通人沒有多大區別的國家公民。不管是誰,沒有理由要求某個人做出更大的奉獻。換句話說,國家元首也有權力選擇放棄,選擇以普通人的身份去追求個人目的。」

李存勛稍微遲疑了一下,說道:「元首,這可不像從你嘴裡說出來的話。」

「是嗎?」王元慶淡淡一笑,說道,「也許這與我即將離開元首府有很大關係吧,以前很多事情不能說,是因為我必須以國家元首的身份來處理所有事情。只要卸下這個負擔,我也是普通人,與十億共和國公民沒有任何區別。實際上,我更希望大家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政治改革的最終目的是什麼?」

李存勛長出口氣,沒有打斷王元慶的話。

「很多人都認為,政治改革過於理想化,不管是最終的目的,還是過程,多帶有濃厚的理想主義色彩。從某個方面來看,也確實如此。在一個奉行了幾千年寡頭政治、把『忠孝』當作道德基礎的國家、『家國』觀念深入骨髓的國家推行民主政治,確實是一件需要用理想做動力的難事。問題是,我們能夠拋開現實嗎?」王元慶稍微停頓了一下,說道,「拋開帶有理想化色彩的表現就不難發現,政治改革實際上是一件非常現實的事情,不管是目的還是過程,都以現實利益為目的。過程就不多說了,十年來發生的事情就足以證明,驅動政治改革的主要力量就是現實利益,如果大多數公民組成的既得利益集團反對,僅憑我們幾個政治家的努力,根本不可能推動政治改革,甚至不可能活到現在。關鍵就是目的,即政治改革到底要走到哪一步。」

王元慶說到這的時候,李存勛集中了注意力,因為這正是他心裡的疑問。

「實不相瞞,跟你說之前,關於政治改革的最終目的,我已經與顧衛民、顏靖宇、葉致勝等人爭論了好幾次。」王元慶笑了笑,說道,「綜合各人的觀點,政治改革的目的分成了遠中近三個層次。近期目的就是建立起現代的民主議會制,中期目的是讓國民逐步信任建立在議會制基礎上的民主制度,遠期目的則是建立起完善的民主法制社會體系。實際上,這三個目的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別說政治家,就連老百姓都明白其中的奧妙。關鍵問題是,我們要不要把遠期目的當成最高奮鬥目標,以及通過什麼方式,以多快的速度實現目的,完成政治改革?」

李存勛微微皺了下眉頭,知道到了關鍵話題。

王元慶嘆了口氣,說道:「一直以來,我始終堅信一點,即人民的需要,才是國家的根本需要。如果統治集團違背了人民的需要,不管打著多麼偉大崇高的旗幟,喊著多麼激動人心的口號,最終都會被人民拋棄。也就是說,政治改革本身就是為了迎合人民的需要,或者說是為了建立起一種迎合人民需要的政治體制。」

「關鍵就是體制。」

「對,最重要的就是政治體制。」王元慶長嘆一聲,說道,「推行政治改革以來,我一直認為,建立新的政治體制,不能像其他改革措施那樣,以循序漸進的方式前進,必須從一開始就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而且具有自我完善能力,用科學一點的話來說,就是具有負反饋機制的體系。其實放眼全球,回顧人類歷史,我們就不難發現,不管是哪個民主國家,如果不能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打下堅實的體制基礎,最終都被打回原形,經歷痛苦的輪迴後才再次走上正軌。事實上,我們也有過同樣的經歷,慘痛的教訓歷歷在目,不應該忘記,也不能夠忘記。」

聽到這,李存勛心裡大概有數了。

毫無疑問,王元慶與顧衛民的最大分歧就在這裡。王元慶堅持要在離任前完成最重要的工作,而顧衛民卻認為不應該操之過急。

見到李存勛的神色變化,王元慶笑了笑,說道:「現在你應該知道我與委員長的分歧了吧?當然,實際情況並不嚴重,我與老顧只是在前進速度上有不同的觀點。實際上,我遲遲沒有做出最後的決定,也是因為老顧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我們搞的是改革,不是革命,也就不能釀成不可承擔的惡劣後果。與其他改革相比,政治改革更需要來自民眾,特別是來自普通民眾的基礎。如果說得詳細一點,那就是民眾的覺悟。換句話說,如果連民眾多不認同民主政治,政治改革還有什麼前途可言呢?」

「元首,你的意思是……」

「實際上,我也猶豫過,甚至動搖過。」王元慶淡淡一笑,說道,「當然,你很清楚我的性格。今天上午,我做出了最後的決定。對我們來說,需要認清的不是政治改革失敗的後果,而是失敗的方式。後果很嚴重,我們不用去考慮,只需要知道,政治改革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就行了。那麼,如果政治改革失敗了,會以什麼方式失敗呢?以我國的基本情況,我們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即便政治改革失敗了,在軍隊沒有動搖的情況下,不可能出現嚴重的國內動亂。也就是說,爆發內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在絕大部分民眾對政治改革徹底絕望的情況下,社會潰散將不可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