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家園 第三章 上帝禁區

半個月過去了……

他們一直沒有再遭遇大規模攻擊,只有一些不開眼的平民,可能是受到巨額獎金的誘惑,拿著武器對風影樓發起了無知者無畏的自殺性進攻。像他們這些拿起槍,攔路搶劫還馬馬虎虎,對著職業軍人根本就不值一提的武裝暴徒,當然不可能對風影樓造成任何實質性傷害。

當第八天的朝陽慢慢升起,風影樓再次爬起來的時候,痴痴望著他挺立得依然猶如一桿標槍般的身體,看著他用看似緩慢實則迅速的動作,將一件件武器裝備重新放到自己的身上,不知道為什麼,諾娜卻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外強中乾」這個詞語。

風影樓每天晚上都在不停做著噩夢,到了半夜,諾娜和笑小小甚至能聽到他無意識的低語甚至是壓抑的呻吟。這對於風影樓來說,簡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要知道,身為一名特種兵,如果在睡夢中,無法剋制自己,在嘴裡發出聲音,對於必須經常執行各種非常規任務,隨時可能深入敵後轉戰千里的特種部隊來說,風影樓的存在,幾乎就代表了全軍覆沒的危機!

雖然到了早晨,風影樓總是會第一個睜開雙眼,甚至還能對著他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但是他那迅速消瘦下去的身體,深深陷落的眼眶,還有雙眼中那濃得幾乎再也化不開的血絲,卻在無聲的 撕扯著偽裝。

「你們起來了?」

就連他的聲音,都變得沙啞起來,風影樓取出一隻摺疊式便攜水桶,對著諾娜和笑小小微笑道:「我去給你們找點水洗臉,還有啊,如果我判斷沒有錯誤的話,該死的旱季就要結束了。也許就是明天,能下上幾天幾夜的大雨就會降臨,不出一周時間,我們站立的這片沙灘,就會河水潺潺,以它為起點,周圍更會萬物復甦,重新被綠色覆蓋。」

說到這裡,風影樓的眼睛裡,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我想,親眼看著這片猶如沙漠般的曠野,變成生機盎然的大草原,這種過程,一定美極了。」

目送著風影樓拎著摺疊式水桶,沿著乾涸的河道慢慢走下去,尋找旱季最後幾天時間,仍然因為沙層的掩護,而倖存下來的水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河道轉彎處,眼淚才終於從諾娜的眼睛裡狠狠劃落。

真的,她真的能感受出來,風影樓的生命力,正在以驚人的速度不斷流失。她甚至知道,每一天早晨,重新睜開眼睛,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站立起來,對於風影樓來說,都是一場生與死的殊死搏鬥!

諾娜和笑小小對視了一眼,他們彼此在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濃濃的不安與無可奈何。

諾娜伸手抓起一把腳下的泥沙,它們裡面沒有一絲水分,透著乾燥的絕望,可就是千千萬萬把相同的泥沙,組成了世界都要為之矚目的非洲大草原。只需要一場大雨,這裡的一切就會因為得到充足的水分,河流再現萬物復甦,生與死的轉變,對它們來說,就是這麼簡單。

可是……又需要什麼,才能在風影樓已經乾涸的內心世界裡,重新注入生命的源泉,讓他再次變得精力充沛生機勃勃?!

就在這個時候,遠方的風中,隱隱送來了幾聲孩子的哭叫。諾娜和笑小小的臉色都變了,這個聲音的方向,赫然來自風影樓消失的位置。

當他們匆匆跑到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只有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雙手死命揪住風影樓的衣角。

「是你,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殺了我爸爸,我要找你報仇,我要殺了你!!!」

小男孩瞪著一雙充血的眼睛,他雙手死死揪著風影樓的衣角不讓風影樓掙脫,他用雙腳又踢又踹又踩,他用膝蓋撞,用腦袋頂,發現這些攻擊對風影樓而言,明顯還太軟弱了些,他索性張開嘴,露出兩排潔白而整齊的牙齒,對著風影樓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風影樓這個時候,臉上的表情很怪。他就好像是一個快要在水裡被活活淹死的人,臉上透著幾分迷茫,更帶著幾分下意識的掙扎。他明明只要一揮手,就可以把這個小孩子所有攻擊,包括他整個人都甩到一邊,可是他卻始終沒有這麼做,任由那個孩子,對他不停發起一波又一波進攻,讓自己漸漸變得遍體鱗傷。

「啊!」

諾娜猛然發出一聲驚惶到極點的驚呼,因為在這個時候,那個孩子突然一伸手,拔出了風影樓倒插在戰術背心上的格鬥軍刀,然後不顧一切雙手持刀,對著風影樓的腹部狠狠捅下去。

也許是諾娜在幾十米外的驚呼刺激了風影樓的神經,也許是身為職業軍人面對危險時,身體本能做出的反應,就在格鬥軍刀要刺入他身體的瞬間,風影樓的左手突然向前一探,直接抓住了帶著鋸齒的鋒利刀身。

發現刀子被風影樓抓住,那個小男孩漲紅了臉,拼盡全力扭動刀柄,試圖從風影樓的鉗制中,把格鬥軍刀重新奪回來。可是以他的力量,縱然雙手齊上,和風影樓去角力,和蜻蜓撼柱,又有多少區別?

但是不管怎麼說,隨著兩個人的角力,艷紅的鮮血很快就順著風影樓被刀鋒割傷的手心,大滴的流淌出來。面對這種身體上最直接的傷害與痛苦,風影樓的眼睛裡,卻因此多了幾分神智。在諾娜和笑小小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風影樓屏住氣,以比電影電鏡頭更緩慢的動作,一點點的彎曲右手的手臂,用手指挑開自衛手槍槍套,把手槍取了出來。

他的動作,比正常速度,要慢了二十倍不止。慢慢的拔槍,慢慢的調轉槍口,慢慢的對準了眼前這個拼盡全力想要和他爭奪刀子的小男孩。槍口終於對準小男孩後,風影樓卻沒有開槍。

諾娜真的以為,風影樓是要用這種方法,命令那個小男孩鬆開武器知難而退。

可是她錯了。

風影樓沒有開槍,也沒有開口,他只是左手死死握住格鬥軍刀的刀身,右手握著已經指准小男孩頭部的自衛手槍。這一大一小兩個人,竟然就用這種方法,進入了一種看起來絕對詭異的平衡對峙狀態。

笑小小突然發出了一聲急呼,他不顧一切的撲上去。身為一個職業軍人,在某些細節方面,笑小小觀察得比諾娜更仔細,他很快就發現,風影樓穩定得無懈可擊的右手,竟然在輕輕顫抖!而他已經搭在扳機上的右手食指,更在不停的跳動,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笑小小已經清楚的明白,風影樓已經拔出了自衛手槍,卻一直沒有扣動扳機,不是他不願意,而是他已經失去了開槍的力量!

聽到笑小小高速逼進的腳步聲,小男孩霍然扭頭,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狠狠對撞在一起。

只對視了一眼,笑小小就覺得,彷彿被一柄無形的重磅鐵鎚迎面擊中。雖然從外表上看,那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但是他擁有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啊?

因為充血過度,那個孩子的眼睛裡,已經只剩下一片凄厲而詭異的血紅色。那股因為痛苦,因為仇恨,而變得徹底歇斯底里起來的瘋狂殺意,更在瞬間,有如實質般狠狠刺進笑小小的心臟,讓他整個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狠狠一窒,而一股猶如觸電般的麻痹感,更在瞬間流遍了他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

「啪!」

笑小小用最狼狽的動作,重重摔倒在地上,當他身體和還算鬆軟的泥礫重重對撞在一起時,他的心裡已經雪亮……難怪風影樓竟然會對著一個孩子拔槍,難怪風影樓到現在,都沒有扣動扳機。

笑小小這一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僅憑「殺意」,就能讓他感到無法力敵的可怕對手,更何況,這個對手,竟然還只是一個孩子。

事實上,要不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而且沒有攜帶武器,風影樓又怎麼可能任由一個陌生人衝到自己面前,甚至抓住了他的衣襟?!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那個孩子在喉嚨里不斷發出猶如野獸般的瘋狂嘶吼,站在他面前的風影樓,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個小男孩每喊出一句「殺了你」,他眼睛裡的紅色就會更加凄艷一分;而隨著他們兩個人身體近距離接觸,一波波撞向自己心靈深處的衝擊,就會更加狂野放縱一分。

可就是在他的動作,他的意識,都被一個未成年孩子壓制住的時候,一個並不明顯的聲音,卻如此清晰地傳進了風影樓耳朵的聲音。

一步,兩步,三步……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那個小男孩的眼睛太過於詭異,甚至已經超出了笑小小知識理解範疇的極限,雖然那個小男孩只用了一眼,就讓笑小小覺得全身發冷,更像是被電擊似的在瞬間失去了力量,但是笑小小仍然掙扎著,用盡自己最後的力量,再向前爬!

在戰場上絕不拋棄戰友,這就是笑小小這個連偵察兵都不是的中國軍人,對自己立下的誓言!

「砰!」

風影樓手中的槍,終於響了。在彈殼飛跳中,一朵艷麗到極限的血花,猛然從小男孩的頭部迸射。當槍聲響起,那個小男孩當場斃命的瞬間,對身體的操縱權,終於再次回到風影樓的身上。

望著那個小男孩死不瞑目的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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