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誰與爭鋒 第六十一章 魔龍在天(中)

這是一個擁有十幾幢非洲最原始風情土屋,因為人們嚮往城市現代化生活,隨著原住民不斷遷移,已經被廢棄了很久的部落。沒有公路,沒有必要的生活便利設施,到了現在,只有徒步旅行又和預定路線偏離的遊客,才會偶然走到這裡,並對著曾經牛嘶馬鳴生機盎然,現在卻只剩下一片殘敗的部落,發出嘖嘖的輕嘆,但是很快又把它拋在腦後。

像這樣的部落,在博茨瓦那真的是太多,太平常,太不起眼了。

而在這一天,這個遠離都市文明與繁榮的小部落,卻意外迎來了幾個留宿者。他們似乎對這裡很滿意,竟然真的走下汽車,動手清理出幾個房間,當夜色來臨的時候,幾盞盞懸掛在房頂的汽燈,隨之發出了猶如白熾燈般明亮的光芒。

坐在由諾娜出面,想方設法搞到的越野吉普車裡,遠遠看著那星星點點的燈光,在笑小小的心裡,竟然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種回家的感覺。

雖然笑小小也清楚地知道,這樣一個地方,他們很可能到明天早晨就要放棄。

風影樓從汽車後排,拎起一個全身都被繩子反覆捆綁,看起來活像是一個木乃伊的「亞法塔」部隊成員,被綁得就連一根手指都不能動,他的嘴裡更被笑小小塞了一隻襪子,又用膠帶死死封住。天知道這個可憐的傢伙,究竟是被襪 子上的臭味給醺壞了,還是知道落入死敵的手中,給嚇壞了,總之當風影樓把他從汽車后座上拎起來的時候,他臉上已經掛滿了淚珠。

風影樓伸手捏住這個今天晚上負責執勤,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覺得眼前一黑,就陷入甜美的沉睡,當他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人五花大綁的哨兵下巴,強迫他面對自己,然後用一種對待貨物般的審視眼光,仔細在他的身上反覆打量。

這個被笑小小連夜擄來的哨兵,腦後勺部位被笑小小用格鬥軍刀重重一擊,腫起了一個大包,除此之外,全身上下沒有絲毫傷痕,再三確認後,風影樓點了點頭。當著笑小小的面,風影樓取出一包經過小心保存,卻依然化開一多半的冰袋,把它貼到哨兵後腦勺的紅腫處,順手又用繃帶,把冰袋綁在了哨兵的腦袋上。

笑小小必須承認,他真的看得有點發獃了。就算是對他這位兄弟兼戰友,風影樓也從來沒有這麼「溫柔」而「體貼」過。

但是風影樓總算沒有忘記笑小小這位僅僅因為他一個命令,就連夜駕車跑了六十多公里,趁夜摸到「亞法塔」僱傭兵基地附近,俘虜一個哨兵,又一路狂奔回來的功臣。「辛苦了,諾娜為你準備了咖啡和點心。」

風影樓說得很客氣,但是笑小小卻瞪起了眼睛,他很不喜歡這種自己奔波了半個晚上,好不容易完成了使命,卻被人像是對待夜壺似的,用過了就甩掉。

彷彿看穿了笑小小的心裡想法與抱怨,風影樓低聲道:「相信我,你絕不會想知道,我究竟要這個人做什麼。早點睡吧,明天我們要走的路,還很長。」

聽到風影樓這種倚老賣老的話,笑小小瞪起了眼睛,「你叫我半夜撈一個俘虜過來,還能幹什麼,不就是想從對方的嘴裡,挖出點『亞法塔』僱傭兵部隊的情報嗎?如果對方真的死鴨子嘴硬,就要吊起來猛抽,灌辣椒水,上老虎凳,甚至拿著燒紅的烙鐵,在他的身上留下幾個花紋,這種勾當,我沒吃過豬肉,也總見過豬跑吧?!」

說到這裡,笑小小伸手揪住了俘虜的衣角,放聲叫道:「為了不被對方發覺,在距離他們軍營一公里外就下了車,我最後是連背帶扛,連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才終於把他背出了軍營警戒線範圍。我在外面拚命,你小子在這裡享著清福還有美女相伴,說不定趁我不在,已經是天雷勾地火,你的熱情挺進她的柔軟,你的慾望挑動了她的呻吟不說,現在嘴皮子一翻,就要讓我立刻像個孫子似的滾蛋,沒門!」

聽著笑小小的抱怨,風影樓的唇角輕輕向上挑起,揚出一個淡淡的弧度。在這個時候,他看起來明明是在笑,但是一陣夜風吹來,笑小小卻覺得,非洲的夜晚,風也會讓人的身體為之發寒。

「你純潔得像一個天使。」

聽著風影樓的回答,笑小小在不停眨著眼睛,這句話怎麼聽都有點耳熟。

風影樓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混合著笑意的淡然輕嘲,「沒錯,你的確擁有對這個俘虜的處置權。如果你一定堅持的話,就跟著進來吧。」

風影樓選擇的房子,是一間並不大的圓頂土房,他已經把四周打掃得乾乾淨淨。在汽油燈的照耀下,整個房間里一片光明,絲毫沒有電視劇中,刑訊室特有的陰森與黑暗。

當然,在這裡也絕不會有十幾條鐵鏈,更不會有老虎台,烙鐵和辣椒水之類的刑具。如果非要說,有什麼與眾不同的話,就應該是擺在屋子正中間,那張還散發著原木清香味道的床了。

非洲土著居民,絕大多數沒有睡床的習慣,風影樓卻抽出幾個小時時間,自己伐木,動手做了一個結構簡單,卻絕對堅固耐用的木架床。看著這樣一張在正常人眼裡,應該代表了舒適與放鬆,甚至還鋪了一層白布單的床,笑小小卻不由自主的輕輕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的眼睛可是很尖的,他清楚地看到,在床架幾個位置上,都有固定人類四肢用的繩索,相信任何一個人,被風影樓這種專家級人物,用特殊手法綁在床上,都會徹底失去反抗能力。想起前兩天,風影樓用兩具屍體做出的人體詭雷,再看看風影樓手中,那個依然活著,眼睛裡已經露出濃濃哀求與絕對恐懼的僱傭兵,笑小小突然明白,他錯了,他錯得厲害,錯得離譜。

風影樓讓他抓一個活的俘虜回來,根本不是為了逼問「亞法塔」部隊情報,在這種雙方戰力絕不對稱的對決中,風影樓根本不需要情報的支持,就可以打得「亞法塔」疲於奔命。

風影樓要的,就是一個活著的,表面要絲毫無損,用來填裝各種殺傷性武器的……容器!

「如果你現在後悔了,可以立刻出去。我絕不會因此看輕了你,這樣的行為,只能說明,你還是一個正常的人,而不代表懦弱!」

笑小小知道,這是風影樓最後一次勸告了。他真的想下意識地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出這個房間,去諾娜那裡喝上一杯她為自己精心準備的咖啡後,立刻閉上眼睛蒙頭大睡。這樣的話,他永遠也不必知道,風影樓究竟在這間房子里,做了什麼。

可是笑小小最終卻沒有挪動自己的腳步。

一瞬,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但是,他真的在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睛裡,看到了猶如喜馬拉雅山的天空般一塵不染,純粹得令人心醉的純真與溫柔。這個男人,雙手沾滿血腥,所作所為,已經註定要沉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輪迴,可是他竟然有這樣一雙讓人感到猶如春風拂面,就是願意相信他,親近他的眼睛。

笑小小沒有發現,他的聲音,在輕輕發顫,「值嗎?」

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當風影樓在李向商和莫天的帶領下,走過那扇沉重的大門,看到眼前的一切時,他就已經用自己的沉默,對今天的問題,做出了回答。

那扇大門的後面,其實只是一個圖書館,外加一個小型博物館罷了。

但是那個圖書館和小型博物館,卻涵蓋了近兩百年來,世界各國時勢變遷,隱藏在水面下的血腥現實。

史書歷來是由勝利者來書寫,但勝利者都不是聖人,真正的聖人,被別人釘在十字架上都不會反抗,真正的聖人,可以為了救一隻鴿子,就去割下自己的肉喂老鷹。能成功,能站在一個國家,甚至世界巔峰的人,都是時勢造就的梟雄。他們想要活下去,想要一次次贏得勝利,就必須學會比自己的對手更加不擇手段。

正面宣傳,製造輿論優勢,得到世界公眾的認可,當然是必要的;但是如果沒有一支在水面下行動的部隊,通過血腥刺殺,形成絕對無法忽視的死亡陰影,來震懾敵人,光憑嘴巴說,光憑輿論宣傳,就算有用,效果也非常微弱。

要知道,用機關槍掃除人類最容易滋生的傲氣,讓他們學會敬畏,再用胡蘿蔔喂出親近,用好聽,一聽就覺得貼心的話,培養出「信任」,如此光與暗的組合,才是真正的王者之道!

如果戰俠歌,是第五特殊部隊精心打造,猶如明星般耀眼的光明之星,在戰場上就應該橫衝直撞力掃群英;那麼走進那個小小的圖書館,用自己的雙眼,在文字中領略了人類近兩百年來,一次次用鮮血、死亡、欺騙與計謀,構建起來的光明與偉大的風影樓,就是慢慢融入黑暗中,天性和光明相對立,又和光明相輔相成的黑色鬼卒!

風影樓的眼神有點迷離了,他不會忘記,那個圖書館裡記載的一切,對他的心靈形成了何等猛烈的衝擊;他更不會忘記,博物館裡那一件件,帶著歷史的塵埃,卻依然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武器,還有在三十年代,以李士群為首的親日派,在「七十二號魔窟」審問激進分子和進步學生時,留下的森森刑具,與及重慶軍統局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組織的血腥暗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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