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四十一章 海納百川

「你不是已經到我的家了嗎,我那個又是給你送小貓,又是送鸚鵡的妹妹,當然是假的,但是那個明明再也沒有力量支撐起一個家,但是卻依然不肯丟掉架子,在外面得不到想要的尊重,所以在家裡愈發專橫霸道的奶奶,還有那個明明內心世界豐富而美麗,卻因為家庭環境,必須扮足小媳婦樣子,就算是受了委屈,都一聲不吭的媽媽,卻都是真的!」

陳顯龍一臉的慘然,他望著風影樓,澀聲道:「你在我那個不是家的家裡呆過,你想想看,當我終於不負眾望考進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可是轉眼間又被淘汰出局時,那種終於爬上天堂,卻在瞬間墜入地獄的感覺吧!奶奶雖然什麼也沒有說,但是她那冰涼的眼神中,濃濃的不屑與排斥,卻讓我再她的面前,再也無法重新抬起自己的頭。從我回來那一天開始,我這隻斗敗的公雞,再也沒有和她一起坐在同一張桌子前面吃飯,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她的神態,會讓我覺得,我喊她一聲奶奶,都是對她最大的污辱!」

風影樓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同情,在那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陳顯龍,不管他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從他一出生開始,就被強加了太過沉重的希望與責任,所以他才對勝利,才對別人的認可,有近乎病態的渴望。但是他連一展所長的機會 都沒有,就被莫天教官送回了家,在這種情況下,他又怎麼可能不偏激?

「每天到了吃飯的時候,我就會像是一個遊魂似的飄出家,直到家裡的人吃過了飯,我才會溜進廚房,去找一些他們吃剩下來的飯。就算是逢年過節,也不會有任何例外。終於,有一天,那個我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的弟弟陳徒步,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米飯,上面還夾滿了菜,把它送到了我的面前。」

陳顯龍的眼睛裡露出了一絲迷離,而他的嘴角,那絲輕輕向上挑的弧線,更讓他看起來,臉上多了一縷淡淡的溫柔,「徒步對我說,『哥,你被淘汰了沒有關係,奶奶不就是想讓我們光大門楣,想讓她重新過上可以揚眉吐氣的日子嘛,你放心,你沒有走完的路,我會替你走下去。你是家裡的大天才,我只是小天才,要是我能成功的話,你當然更能成功,你只是沒有遇到一個真正欣賞你的人罷了』。」

陳顯龍高高昂起了自己的頭,他大概是不想讓風影樓看到,他眼睛那奔涌而出的眼淚吧,「當時我哭了,那還是我懂事後,除了被莫天教官拒絕以外,第二次流淚。當我抱著徒步,在他面前哭得一塌糊塗,哭得眼淚怎麼也擦不幹凈,可是我的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在對我拚命的吶喊著……我不服!我不想把自己的夢想,放到別人的身上去完成,哪怕是我的親弟弟也不行!要知道,在已經看到了世界屋脊的大門,感受到它背後那多姿多彩無悔此生的風雲激蕩後,我這一輩子,再也不可能放低心態,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擠在芸芸眾生當中,去生活,去掙扎,去努力了!」

再也沒有了敵意,風影樓靜靜地看著陳顯龍,靜靜傾聽著他的傾訴,直到這個時候風影樓才知道,原來陳顯龍和他一樣,也不過是一個想要獲得別人的認可,所以才拚命努力的笨小孩罷了。

「後來,徒步真的考入了第五特殊部隊精英訓練學校,不同的是,我這個大天才還沒有踏進校門就被淘汰了,而他那個小天才,卻通過了『靈魂之門』考驗,真的成了第五特殊部隊的一員!就是因為這樣,奶奶在誇耀他的乖孫子時,總會不忘拿我這個哥哥和他對比一番,也就是因為這樣,我每天寧可坐在屋子的外面,看著路人發獃,也不願意回到那個家裡,去忍受奶奶無休止的斥責,和她眼睛那股刻意的不屑。我不敢告訴她,這些年,我每天都會努力鍛煉自己,我努力讓自己的身體比任何人更強壯,我盡其所能的吸收自己能夠接觸到的一切軍事知道,因為我每天坐在門外,最大的夢想,就是突然看到那個曾經把我推拒在門外的莫天教官,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告訴我,他心軟了,他後悔了,願意再給我一次機會。」

說到這裡,陳顯龍的臉上,突然綻放出驚人的光彩,「後來有一天,我終於等到『他』了!」

來的人當然不是莫天教官。

陳顯龍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突然出現,改變了他一生的男人。他當時沒有穿軍裝,但是他挺拔猶如一桿標槍的身軀,他舉手投足間,那股由內而外綻放出來的力量,還有他傲然挺直,完美支撐起一個男人最堅強驕傲與自信的腰肢,和他那高高昂起,彷彿天塌下來,都不會讓他動容的頭,都讓陳顯龍在芸芸眾生中,一眼就看到了他。

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全身裹滿繃帶,似乎連腰都沒有力量再重新支撐起來的男孩,可是「他」卻沒有捨棄身後那個男孩,他就那樣大大方方,帶著屬於長輩的溫柔,握著男孩手,筆直走到了陳顯龍的面前。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陳顯龍,他在陳顯龍的眼睛裡,看到了比任何一個人更熾熱的希望與不甘,「他」只問了陳顯龍一句話:「你想不想變強,想不想以賭上生命為代價,獲得比第五特殊部隊訓練出來的軍人,更強的力量?」

陳顯龍當時真的痴了,他已經忘了自己還會說話,他只是坐在那裡,仰望著這個從太陽升起來的方向大步走過來的男人,拚命的點頭。

「跟我走!」

聽到「他」的話,陳顯龍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和任何人道別,他直接站起來,跟在了「他」的身後,可是「他」卻並沒有把陳顯龍當成一個跟班,「他」扭過頭,對陳顯龍微微一笑,然後對著陳顯龍,伸出了他的左手。

當陳顯龍帶著幾分畏縮,但還是無法抗拒獲得溫暖的渴望,終於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大手裡時,感受著彼此用力相握,揚起的暖流,迎著「他」充滿鼓勵與讚許的微笑,陳顯龍徹底痴了,當一個快樂的歡笑從他的臉上猛然綻放,眼淚也在同時,無聲無息的流淌出來。真的,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已經清楚的明白,他這一生,已經再也無不可能離開這個男人了。

陳顯龍真的不想在風影樓的面前,如此大段、大段的講述自己曾經的過去,但是為了說服風影樓,當他重新掀開過去記憶的印痕時,往日的點點滴滴,曾經的委屈與甘,在一瞬間竟然如此無可抵禦的全部釋放出來。

也許,他一直渴望著,有一個類似於風影樓的人,能夠聽懂他說的每一句話,能夠真正理解,他曾經的灰色人生吧?

風影樓真的能聽懂,他一直靜靜聆聽著,他甚至在計算著,當他把學校里每一個學員,每一個教官離開的時間,和陳顯龍的話嵌套在一起,一個曾經如此熟悉的名字,就那樣自然而然的從風影樓的腦海中揚起,在瞬間就激起一片驚濤駭浪:「金擇喜教官?!」

「沒錯,就是金擇喜教官,跟在他身後,那個看起來身負重傷,似乎連陣風都可以把他颳倒的孩子,就是他曾經最珍視的徒弟劉偉!」

陳顯龍低聲道:「我是被莫天教官淘汰出局,而他,卻是在和李向商競爭代理校長職務,慘遭失敗,就連他親手調教出來的徒弟,都在一場格鬥比賽中,被李向商的徒弟戰俠歌當場打成了殘廢。雖然遭遇不同,但是我們都是被第五特殊部隊淘汰出來的失敗者,我們都應該低下頭,老老實實的夾起自己的尾巴做人。」

風影樓想起來了,當他這個種子學員終於成為眾矢之的之後,接替他給金擇喜教官洗衣服的,就是叫劉偉的學員。

金擇喜和李向商,是學校里除了龍建輝之外,最有資格成為下一任校長的重量級教官,他們兩個在綜合能力上,可以說是旗鼓相當,到了最後,他們開始把比賽的重心,挪到了訓練下一代上面。結果,李向商大開第五特殊部隊招收學員的先河,把已經年過十八歲,性格可以說是桀驁不馴的戰俠歌,帶進了第五特殊部隊,在戰俠歌進入學校的第三天,還沒有正式接受特殊軍事訓練的戰俠歌,和已經具備空手道黑段格鬥水準的劉偉,爆發了一場已經可以直接影射第五特殊部隊未來接班人的格鬥戰。

一個是十八歲,雖然經常打架,卻沒有真正接觸過武術,更沒有接觸過特種訓練;一個是十三歲,卻已經是身經百戰的黑帶格鬥高手,兩個人就這樣站在了敵對者的立場上。

這是一場無論是年齡,體重,還有格鬥能力,都絕對懸殊的對抗。風影樓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是他卻聽說,戰俠歌當時真的打瘋了,他一次次被精通格鬥技巧的劉偉擊倒,卻硬是憑一股瘋狂的血氣,重新爬了起來。劉偉雖然在格鬥技術上遠超戰俠歌,但是身高和體重上的差異,卻讓他無法對戰俠歌打出致命一擊,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面對越來越瘋的戰俠歌,他的鬥志,他的士氣,他的自信,一點點的被消耗,直至最後被戰俠歌終於抓住機會,直接慣到地上,又狠狠的補上了幾腳。

那幾腳不但踏斷了劉偉的幾根肋骨,更直接踏碎了劉偉身為一個男人,最重要的特徵。

劉偉被迫退學了,而很快,金擇喜,也在學校里消失了。作為他曾經最親密的弟子,風影樓比任何人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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