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三十五章 刺影無痕(上)

汽車開到了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醫院大門前,李凡走下了汽車。他之所以選擇了這個醫院,是因為,風影樓就是在這所醫院婦產科的產房裡出生的。

沒有人知道,這個有點憂鬱,卻愈發耀眼的大男孩,為什麼會來到這裡,但是大家都用寬容的態度,接受了李凡這樣一個陌生人,在婦產科的遊盪。半個小時後,李凡走出了醫院,他就那樣慢慢的走著,直到他試圖走進一所小學時,才會看門的大爺攔在了門外。

「大爺,我的一個朋友,就是在這裡讀的小學,我想進去看看他曾經呆過的教室,好嗎?」

這根本不算是一個好的理由,但是李凡臉上的認真,卻打動了門房的大爺,最終還是揮揮手,放他通行了,「現在還是上課時間,你進教學樓時,腳步盡量輕一些,不要打擾孩子們。」

李凡感激地點了點頭,然後在看門大爺的注視下,穿過小小的操場,走進了那幢已經有了四十年歷史,兩層高的教學樓里。

「在這個世界上最遼闊的是海洋,比海洋更遼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遼闊的,是人的心靈……」

教室的孩子們,正在跟著語文老師朗讀課文。透過大門上的玻璃窗,看著那一張張稚氣而認真的臉,李凡的目光,自然而然飄到了教室最後方的某個角落裡。風影樓在第五特 殊部隊的六年時間裡,上文化教育課時,他一直坐在牆角,那他在這間學校里,是不是也坐在那種最不引人注意,就連老師的目光,都是在偶然間,才會微微略過的角落?

如果現在有風影樓曾經的小學同學,知道了風影樓曾經做過的事情,和他很可能即將做的事情,會不會在心裡湧起一種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覺?

李凡坐在風影樓和雷洪飛相識相知的休閑會所外的廣場上,他為自己調了一杯用啤酒和酸奶兌出來的飲料,然後雙膝盤起,坐在地上,慢慢的品嘗,不知道有多少路人對他側目而視,他們真的不知道,這個看起來英挺帥氣的大男孩抽了什麼瘋,竟然會喝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說,還閉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著什麼,竟然出神到一會眉開眼笑,一會雙眉緊皺,一會又緊緊捏緊了拳頭。

突然間李凡一揚手,把手裡的啤酒瓶狠狠甩出去,雖然沒有砸到路人,卻把他們嚇了一大跳,看著路人一個個對自己怒目而視,卻因為自己「醉了」,顛了,沒有一個衝上來和自己理論,更沒有人和自己大打出手,李凡突然以掌擊地放聲大笑。

也許只有風影樓和李凡共同的那位心理學老師,看到這一幕才會明白,李凡正在追溯風影樓成長的路。當他站在風影樓出生的產房前,眺望著裡面的嬰兒床時,他已經把自己所有的感情和心靈,全部融入到了風影樓的影子里,他正在隨著風影樓昔日的印痕,一步步的走著,一步點的成長,一點點,一滴滴的感受著風影樓人生中的喜怒哀樂。

所以李凡在為風影樓遇到了雷洪飛而喜悅,在為他能進第五特殊部隊,卻因為聽了父親的話而傷心。當他的心靈,緊隨著風影樓的人生履歷,終於進入第五特殊部隊時,他因為風影樓得到教官們的另眼相看而心花怒放,他更因為風影樓被陳徒步打擊,而難受。

最後,李凡拿著一束鮮花,走進了一間特護病房。

「我是你們哥哥風影樓的朋友。」

只是一句話,就讓房間里照看病人的孩子恢複了安靜,甚至乖巧的幫他削了一個蘋果。

坐在病床前,看著臉色蒼白,必須用氧氣瓶才能繼續支撐生命的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眼淚已經再也無法抑制的從李凡的眼睛裡奔涌而出。當李凡沿著風影樓的足跡,終於走到這裡時,面對風影樓的媽媽,他的靈魂,終於在剎那的瞬間,跳出了邏輯推理的範疇,和風影樓有了瞬間的交融。

李凡的眼淚顯然把屋子裡的那個小女孩嚇著了,她手忙腳亂的遞過來幾張紙巾,李凡下意識地接過了紙巾,卻把它們死死捏在了手心裡。

「大哥,你真的好傻,你又真的好痴。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真正看明白了你,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真正讀懂了你的人生,雖然只是短短的幾秒鐘,但真的……好難受!」

「大哥你不是偉人,你更不會成為聖人。你這一輩子,做什麼都不會主動,你媽媽對你好,你就對你媽媽好;你爸對你好,你就對你爸好;學校的教官對你好,你就拚命訓練,想要用成績回報他們;軍隊對你好,國家對你好,你明明知道再向前走,可能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你仍然走得無怨無悔。你的一生,都在用十倍,甚至百倍,來回報別人對你的好。你的一生,都在努力獲得別人的認可與感情……你竟然從來都沒有為自己活著過!」

想明白了,一切都想明白了。

就是因為想明白了,李凡才會難受得心痛如絞。「在阿富汗戰場上,溫柔的你,極度需要感情依戀的你,終於化身修羅,你殺人無數,你悍不畏死,不是為了軍人的榮譽,不是為了建功立業,你要做的,只是回報朱建軍和龍建輝教官對你的另眼相看這份情罷了!可是你回報了朱建軍和龍建輝教官,甚至活著走出了阿富汗,但是為了救你,你的爸爸卻出事了。為了回報你爸爸的情,你只能把自己放逐了。雖然這只是學校對你的歷練,但是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區別。你離開了第五特殊部隊,去嘗試過正常人的生活,當你終於知道,原來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挽回,你還可以繼續回到學校,繼續和我們這些兄弟朝夕相處時,我想你一定開極了。」

「可是你的爸爸死了,你的媽媽變成了一個不會說不會動不會笑不會走的植物人,你想還他們的情,你要舉起複仇之劍。可是為了這份情,你又要把自己變成第五特殊部隊的叛徒,甚至要和昔日的兄弟、教官生死相搏……」

李凡死命捏緊了自己的拳頭,他不敢鬆手,他甚至不敢去擦自己臉上不斷狠狠滑落的淚水:「面對這一環套一環的感情,面對這錯亂複雜起起落落的人生,大哥,你能不能告訴我,現在你在這一年時間裡,過的每一天,是不是都象我現在這樣心痛如絞?我還可以坐在這裡看著你的媽媽落淚,可是必須要報仇,更必須要面對第五特殊部隊全力追殺的你,是不是就連落淚的資格都沒有了?!」

當李凡帶著紅腫的眼睛,終於走出醫院的大門時,外面的天空中已經是繁星點點,而路邊的華燈林立,霓虹燈、電視牆此起彼伏,更把整個城市的夜空照耀得美不勝收。

深深呼吸著夜晚涼爽的風,還在全力恢複自己的情緒,李凡的手機響了。

知道李凡手機號碼的,只有龍王和邱岳。

李凡剛剛按下接聽鍵,龍王的聲音,就轟轟烈烈的撞進了他的耳膜:「李凡,快來,又死了一個,我看這一次,刺殺者就連生化武器都使出來了!」

生化武器!

聽到這四個字,李凡的眼睛猛然瞪圓了。不管這一系列血案是不是風影樓做的,在城市裡直接使用生化武器,這會造成多大的恐慌和混亂?

「龍王你別語不驚人死不休行不?」

李凡隱隱聽到了邱岳的斥責,很快那邊的電話,就轉到了邱岳的手裡,「我看的確屬於生化武器的範疇,但是李凡你可別一下就想到了什麼毒氣彈,或者曾經把美國弄得人仰馬翻的炭疽熱上面,我們現在已經趕到現場,你最好馬上趕過來,自己親眼看看情況……」

邱岳的聲音突然中斷了,大約半鍾後,雲曉蘭的聲音,傳進了李凡的耳朵:「你已經把我們這個城市徹底摸透了,我相信,你應該知道張嘯偉是誰吧?」

李凡狠狠一挑眉毛,「張嘯偉死了?」

「沒錯!這個烏龜兒子王八蛋,平時最喜歡說的話,就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一次,他可算是死得其所了。」

張嘯偉十五歲就進入社會,拎著菜刀四處打拚,到今時今日,身上的刀疤足足有二十多條,正所謂有付出就有回報,他現在已經是公認的「江湖大哥」。張嘯偉開設賭場、招娼賣淫,販賣毒品,走私汽車,替不法商人解決「江湖糾紛」,為檢察長兼反貪局局長這樣手握重權的官員四處跑腿,只要是能賺錢,能建立關係網的事情,哪怕是缺德得到了姥姥家,背後更被人指著脊梁骨詛咒不休,張嘯偉依然會做得樂此不疲。

就是因為和張嘯偉水火不容,自己的背景也絕不容小視,所以雲曉蘭是極少數身在官場,還敢直言不諱的人物,她絲毫沒有掩飾對張嘯偉的厭惡,「那小子死得乾乾脆脆徹徹底底,天知道那位神秘人物究竟用了什麼絕招,只是用一枝玫瑰花就要了張嘯偉的命不說,更讓他全身的肌肉軟得就像是一團棉花糖,現在金嵐月商務會館六樓的酒會現場已經是亂成一團。雖然今天晚上鐵定要加班加點,但是我心裡就是……爽!」

如果有人正好把雲曉蘭的這段宣言錄下來,一經公布,她這位姑奶奶,百分之百得捲起鋪蓋走人。

當李凡匆匆趕到案發現場,市公安局刑警隊已經對這裡進行了初步處理和排查,幾名技術科工作人員,正在用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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