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十六章 血色的溫柔(中)

陳燕和許婷婷,一起縮到了汽車的後排,她們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只有彼此從對方身上吸涉著最後的溫暖與安全感,她們才不會因為過度緊張而失聲尖叫。

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零十分,整片山區早已經沉浸在深沉的夜色中,只剩下遠方吹來的寒風,掠過樹梢時,發出的沙沙聲響。

就在這個時候,密林的深處,不知道哪只野獸,在悄無聲息的穿行,不經意間踩斷了積雪下面的枯樹枝,在「啪」的一聲脆響中,幾隻一直靜靜卧在樹上的黑鴉猛然展翅飛起,在銀色的月光下,拉起了幾道帶著不詳感覺的弧線,而幾乎在同時,尖銳到極點,刺耳到極點,令人心煩到極點的聒噪,更隨之狠狠撕破了整個山區的夜空。

就是因為她們開的這輛悍馬吉普車,越野性能實在太好了,甚至就連美國陸軍,每年都會批量採購,她們才敢在山區里橫衝直撞,早已經脫離了主交通線。她們見坡上坡,見溝闖溝,不知道量力而為體恤車況,更不懂汽車發動機里傳來的異響,所代表的含義,最終終於把自己拋錨到了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

她們想要回到主交通線上,至少需要步行十五公里,不要說是兩個女孩子,就算是成年人,在冬季的原始山區,這幾乎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們的手機沒有信號,最 重要的是,在她們這輛汽車的周圍,有六條狼!

它們圍著吉普車不停的打轉,它們時不時伸出自己的爪子,嘗試的在汽車廂壁上狠狠抓上幾下,甚至會露出鋒利的牙齒,在它們認為可能柔軟的地方,狠狠咬上幾下。在汽車後排座位上,彼此緊緊抱在一起的陳燕和許婷婷,可以清楚地聽到,這幾匹狼鋒利的爪子,在車廂上四處亂抓時,發出的「吱吱啦啦」令人牙齒髮酸的可怕聲響。

為了驅趕這些狼,許婷婷打開了車前的大燈,可是生活在這片山區里的狼,已經漸漸習慣了這種夜間出現的光芒,雖然它們有些畏縮,始終不敢從汽車的正面靠近,但是想用這種方法,再想把它們嚇退,已經絕不可能。

幾個小時過去了,只能靠蓄電池來支撐大燈,眼睜睜地看著車燈散發出來的光芒越來越弱,光明給人類帶來的安全感,也在隨之一點點的消退。隔著汽車兩側的玻璃窗,看著那幾條不斷遊走,在夜色中,眼睛裡散發著幽幽綠芒的狼,難以言喻的恐懼,混合著車外超過零下三十度的嚴寒,一點點,一絲絲的滲入了兩個女孩的內心。

陳燕的腦袋,整個都塞進了許婷婷的懷裡,她根本不敢看外面的一切,但是在這種靜得連彼此的心跳,都能清楚聽到的暗夜,那些狼,用爪子狠狠抓在汽車上,發出來的聲音,她又怎麼可能阻隔在耳朵外面?

明明同樣怕得全身發抖,但打起架比男孩更狠,學習成績比那些「獃子生」更好,打扮起來比所謂的「小公主」更漂亮,從小就是孩子王,更從小就在商賈之家,接受「精英化」教育的許婷婷,在這種要命的時候,卻依然可以伸出自己的右手,在陳燕的背後,輕輕拍打著,安慰著。

「婷婷姐,你說,我們會不會……就這麼死了……」

聽著趴在自己懷裡的陳燕,悶聲悶氣地問出這一句話,許婷婷咬緊了嘴唇,她突然探出身體,在陳燕還沒有搞清楚她想幹什麼之前,就伸手在汽車的喇叭上狠狠一按。

「嘀……」

低聲厚重而悠長的喇叭聲,就像是狂獅怒吼,在瞬間就狠狠撕破了這片原始山林的寂林。那些正圍著汽車不斷遊走的狼,絕對沒有想到,眼前這輛靜靜停在那裡,無論它們怎麼抓怎麼咬,都一動不動的汽車,突然間就像是有了生命般,發了怒了發了狂,在如此近的距離,面對這種在大自然中,就代表了王者,就代表了強大的聲音,它們都被狠狠嚇了一跳。

看著一群受驚過度的狼,在銀色的月光下,幾乎可以說是連滾帶爬的四下奔逃,許婷婷瞪著眼睛,嘶聲叫道:「我許婷婷才十六歲,我想做,卻還沒有做的事情,有那麼多,我怎麼能讓自己就這麼死了?!」

說完這些話,許婷婷霍然扭頭望著陳燕,道:「哭什麼,再有四個小時天就亮了,不就是十幾公里山路嘛,我們兩個慢慢走,總能把它走完。雖然這條路上的車是比較少,但是我們都是漂亮的女孩子,總會有人願意讓我們搭個順風車。相信我,這一次,你的風影樓哥哥,一定會非常喜歡,我們為他準備的這份禮的。」

一聽到「風影樓」這個名字,陳燕的眼睛裡,猛然揚起了一片希望的神采,她連連點頭,而她的雙手,更不由微微抱緊一個,無論她剛才有多麼怕,多麼緊張都沒有鬆手的小竹籃。

「你不是提前準備了奶瓶了嘛,這小傢伙早就餓得嗷嗷直叫了,喂它吃點奶吧。」

聽到許婷婷的話,陳燕連連點頭,從她隨身攜帶的小背包里,翻出了一隻她曾經準備給風影樓喂貓用的小奶瓶,晃了晃裡面雖然已經徹底涼掉,卻總算沒有結成冰的牛奶,最終把奶嘴,輕輕送到了竹子里的小傢伙嘴邊,輕輕碰了它幾下,直到它嗅到了牛奶的香味,下意識的張開嘴巴,直接叨住了奶嘴,然後拚命吸吮起來。

看著陳燕認真的模樣,許婷婷的臉上,也輕輕揚起了一個快樂的弧度,可是她臉的笑容很快就凝滯了。危險已經遠去,陳燕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竹籃里,那個小傢伙的身上,許婷婷卻可借著皎潔的月光,清楚地看到,那些明明受驚過度,四散奔逃,本來應該再也不敢回頭,有多遠就應該逃多遠的狼,竟然停下了它們的腳步。

這群不知道什麼叫做文明,更不可能產生自己文明的動物,明明畏懼汽車喇叭發出的巨大聲響,它們明明在害怕,但是它們仍然全部回頭了!它們就那樣彼此呼應,小心翼翼,一點點從各個方向,向車燈的光芒,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汽車包圍上來。

許婷婷關掉了車燈,她們面前那一片光明,在瞬間就被黑暗徹底覆蓋。她伸手放到了汽車方向盤的喇叭上,她知道,只要自己再次按下喇叭,還能再次把那群狼嚇退,但是不用鏡子,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臉上現在揚起的,就是濃濃的苦澀。

用喇叭聲驅趕狼群,的確是很好用,但必然是效果一次不如一次,當狼群終於可以戰勝內心的恐懼,再無視沒有任何實質攻擊力的聲音後,許婷婷真的不知道,單憑這一輛越野吉普車,是否真的能在這幾匹狼的圍攻下,堅持到天亮。

而且,在許婷婷的內心深處,還有一個就連她自己都不願意仔細去想的隱憂:「我們的行為,已經把這群狼徹底激怒了,在這種遠離交通主幹道,人跡罕至的大山裡,就算天真的亮了,它們也未必就肯退開吧?」

沒錯,她們真的把狼群給激怒了!

相信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什麼種族,發現自己的孩子,竟然被擄走的話,縱然是最溫和的食草動物,也會在瞬間變成最勇敢的鬥士吧?

她們兩個女孩子,沒有野外生存經驗,不了解大自然的可怕與殘酷,甚至沒有找有這方面經驗的人陪同,只是在互聯網上,胡亂找了一些真假參半的「捕狼」秘籍,就敢抱著不入虎穴,安得虎子的心態,一頭衝進了高原山區,膽大包天得近乎放肆,這她們犯的第一個錯誤。

手機到了山區里,就沒有了信號,工具準備不足,是她們犯的第二個錯誤。

誤打誤撞之下,她們竟然真的在一處斷崖下面,找到了剛剛出生不久狼仔,並且成功的抱走一隻,可是卻因為汽車半路拋錨,而被狼群尋著氣味,一路追了上來,這是運氣不好,同時也是她們第三個錯誤。

她們犯了這麼多錯誤,所以她們現在孤立無援,求助無門,只能傻傻的蜷縮在一輛中途拋錨的汽車裡,在就連空調都沒有辦法再打開的情況下,忍受著夜間超過零下三十度的低溫,在彼此偎依取暖中,看著幾隻狼圍著她們來回打轉。

雖然知道現在她的行為,就是在飲鴆止渴,甚至可以說是黔驢技窮,但是,幾匹狼終於再一次把汽車包圍,在沒有車燈震懾的情況下,甚至有一條狼,嘗試著直接跳上了汽車發動機的箱蓋,瞪著一雙綠油油的眼睛,隔著玻璃窗往裡面望。隔著一層擋風玻璃,許婷婷和那條狼的臉,相距已經不足三十厘米,看著野狼嘴裡,那兩排鋒利到極點的牙齒,看著它伸出帶著倒刺肉鉤,舔到人的身上,保證一舔就會連皮帶肉舔下一大塊的舌頭,嘗試的在玻璃窗上舔了一下,許婷婷的右手一顫,最終還是沒有壓抑住一個女孩子面對死亡威脅的恐懼,直接按到了汽車的喇叭上。

「嘀……」

響亮的喇叭聲,再次撕破了靜夜,看著狼群再次受驚,再次四散奔逃,可是只逃出上次一半距離,就停下了腳步,許婷婷的眼角都在跳個不停。直到這個時候,她這個養尊處優,從小就受盡萬千寵愛的大小姐,才算真正明白了什麼叫做達爾文的「生物進化論」,什麼叫做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

這些生活在高原上的狼,和人類比鄰而居,邊防部隊幾十年來屢屢組織隊伍剿殺,依然不能把這些生命力過於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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