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誰主浮沉 第四章 五年征途

聽完那段錄音,風影樓終於明白,為什麼他被帶到這裡,接受這種並不是審問的審問。

並不是因為他在戰場上,和安德魯那批俄羅斯軍人走得太近,更不是因為他身為第五特殊部隊臨時指揮官,卻和一個國際戰地記者一起合作,嚴重違反了第五特殊部隊的保密條例。他突然問道:「你們究竟需要我做什麼?」

特派員不答反問:「你知道風紅偉為了救你,和楊牧一起做出來的這一系行為,造成的後果嗎?」

風影樓點了點頭。

「不,你不知道!」

特派員的聲音突然轉厲,「你想到的後果,一定是因為風紅偉和楊牧組織的私人行動,讓我國和俄羅斯、美國之間產生的矛盾。如果你真是這麼想的,那麼讓我告訴你,這些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國與國之間永遠不缺乏因為政治體系、道德信仰、文化傳承方面形成的衝突,但是只要雙方的領導人確信,和平相處能帶來最大化利益,雙方就絕不會因為這些衝突與矛盾,放棄彼此間,來之不易的邦交!我甚至可以斷定,無論是美國,俄羅斯,還是我國,在這次突發事件上,都會保持理智,絕不會向媒體公布,更不會把事情擺出來,把彼此都弄得灰頭土臉!」

沒錯,如果這種事情曝光,在世界公眾舞台上,絕對會一石激起千層浪, 但是卻未必是一面倒的指責!

先說中國方面,風紅偉、楊牧雖然是私人行為,但他們畢竟是現役軍人,中國政府無論如何都會處於理虧的一方;而美國和俄羅斯這兩個「受害國」,精心打造的衛星天基武器,無疑是懸掛在全人類頭頂的達摩克利斯劍,現在這些超級武器,竟然被一個私人組織,如此輕而易舉的攻破,任由對方予取予奪。面對這種現實,剛剛經歷過911事件不到半年時間,仍然驚魂未定的世界公眾輿論,集中火力攻擊的焦點,不是中國政府如何管束不力,也不是什麼「中國武力威脅論」,而是對超級武器系統安保方面存在嚴重隱患,引發的擔憂和指責了。

所以,這次事件雖然看起來驚天動地,但是三方制衡之下,風紅偉和楊牧的麻煩,絕對沒有想像得那麼大!

「風紅偉是你的父親,楊牧是他的結拜兄弟……」

聽到這裡,風影樓的精神再次一陣恍惚,當年的楊牧,可是恃才傲物得全軍聞名,眼界之高,讓所有想要巴結他的人都為之望而卻步,可是他竟然和自己的父親風紅偉成了八拜之交!如果說物與類聚,人與群分的話,這樣的結果能不能說明,當日的風紅偉在一掃萎靡,終於綻放出自身的驚人才華後,到了今天,竟然已經是一個可以和楊牧相比肩的非凡人物了?!

就是在精神恍惚中,特派員的聲音,仍然是那樣的清晰,清晰的足以在風影樓的心裡,激起了一層層驚濤駭浪:「你父親風紅偉在送你走後,和雷軍長談了三天三夜,隨後他推掉了541集團軍秘書處處長的職務,在雷軍長的大力支持下,用整整五年時間,踏遍了整個中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的邊防線。他和邊防部隊同吃同住,想他們所想,做他們所做……」

說到這裡,就連特派員的臉上,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無法掩飾的尊敬,「據說,當五年後,他重新回到自己的部隊時,他至少輕了四十斤,已經沒有人能再認出,那個乾乾瘦瘦,全身被太陽曬得像是一個木炭般的人,究竟是誰了!對了,在這五年時間裡,風紅偉一直沒有回家,卻陸陸續續託人,帶回家三個孩子。他們現在都姓風,風影樓,恭喜你,你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了。」

風紅偉是在贖罪!

他是在用這種法,懲罰自己忘記了昔日的誓言,讓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哭的罪!他更是要用這種方法,把自己身上那層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積累下來的虛偽外殼,用最猛烈,也最痛苦的方法,一層一層剝掉,直至重新綻放出昔日的光芒!

在旁人的眼裡,風紅偉瘋了!在旁人的眼裡,推掉秘書處處長的職位,卻要傻傻的四處亂跑,瘋紅偉傻了!但是不管別人怎麼說,怎麼看,風紅偉依然走得無怨亦無悔,當他用自己的雙腳,量遍了祖國的萬里河山,終於在最後一個屬於中國的邊防哨站,驀然回首自己曾經走過的路,他才發現,他已經走得太久,走得太長,他已經累了!

他回到家裡,蒙頭大睡了八十多個小時,當他重新爬來後,他在第一時間,就坐到了電腦前,然後他閉門不出,僅僅半年時間,用自己的所見所聞,再加上他五年的思索,五年的沉澱,積累下來的熱情與智慧,洋洋洒洒寫出了十七篇邊防報告與論文。這些樸實無華,卻帶著一個職業軍人最真執感情與閃光點的論文,一經發表,立刻在相關領域內,揚起了一片波浪,其中有三篇,甚至被美國西點軍校收錄,成為了永世傳承的經典。

到了這個時候,風紅偉成功了!

如果沒有拿風紅偉的經歷,和風影樓的經歷相對比,真的不會有人知道,當風紅偉重新回到541集團軍,面對萬眾的歡呼的同時,在學校里困頓了六年,孤獨了六年的風影樓,也正在品嘗著勝利這杯美酒的芬芳,迎著遠方天邊升起的那抹彩虹,放聲快樂的喊叫。

在這一對父子的身上,擁有同樣的執著,同樣的堅持,同樣的隱忍,同樣的爆發,同樣的燦爛!

「風影樓,我可以坦率的告訴你,看過資料後,我對你們父子,有的除了尊敬,還是尊敬!我尊敬不到十八歲的你,在戰場上面對強敵雖死不退的決則與無悔!我更敬佩你父親風紅偉,破而後立的決心。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能夠和你們父子把酒言歡,而不是在審問室里,用對待罪犯式的態度,來讓你們說些什麼,招供什麼。」

在眾目睽睽之下,特派員站了起來,他走到風影樓的面前。沒有虛偽的笑容,沒有故作姿態的威嚴,他就那樣靜靜地盯著風影樓的眼睛,任由眼前這個雖然從法律角度來說,還沒有成年,卻已經開天眼觀凡塵的大男孩,通過人類心靈的窗戶,一覽無餘地看到了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靈魂。

「相信我,我想幫你們,就算我人卑言微,沒有辦法讓你們父子兩個人都安然過關,至少,我想把其中一個拉出來。」

風影樓相信眼前這個男人,他低聲道:「你到現在,還沒有告訴我,我父親究竟會怎麼樣!」

「他的行為,其情可原,軍法不容。但是,由於這次事件過於敏感,風紅偉,楊牧和另外四個一起參與行動的『雷鷹』組織成員,不會被起訴,不會被開除黨籍,他們甚至可以以退伍的方式,離開軍隊。只要風紅偉願意,他可以在地方公安系統,繼續為我們這個國家做出自己的貢獻,我相信像他這樣的人,無論在哪裡,都絕不會沉淪。」

風影樓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繼續問道:「那『雷鷹』組織呢?」

「必須解散!」特派員斷然道:「雖然這件事情,我們三個國家,都會一起保持沉默,但是這絕不代表,我們不需要給對方一個交待。『雷鷹』組織除了風紅偉、楊牧這六個人要離開軍隊之外,其餘一百二十二人,必須簽署書面保證書,保證不再參加這種私立組織,在未來三年內,他們更必須配合接受相關部門的監管。」

風影樓輕輕吁出了一口長氣,不管怎麼說,其他人的,至少還能留在部隊,這樣的處理決定,對他們而言,已經是相當的寬容了。像眼前的這位特派員,在形容雷鷹時,甚至只是用了私立組織這樣一個名稱,而不是更直接的「非法組織」。

風影樓終於問到了自己:「那我呢?」

「你有兩件事情要做!」

特派員前所未有的認真起來,他的眼睛裡,更閃動著絕不容據絕的光芒,「第一,你必須寫出深刻檢查書,保證以後絕不會再和安德魯,與及那批前蘇聯老兵聯繫。安德魯是俄羅斯『信號旗』特種部隊的逃兵;她身邊的那批前蘇聯老兵,絕大多數都是基地組織恐怖分子訓練營里的軍事教官;而安德魯的父親,是前蘇聯,已經宣布陣亡的戰鬥英雄,也是被政府拋棄的棄卒。他們這些人身份背景過於複雜,和他們糾纏在一起,對你絕對沒有任何好處!」

風影樓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點頭,是因為他知道,當離開阿富汗,離開那片戰火不斷,死亡緊緊跟在身邊的戰場後,他和安德魯之間的情未了,緣就已經斷了。無論是中國,還是俄羅斯,都不會允許他們兩個在一起,更何況,他還有一個真正喜歡的女人,海青舞?

風影樓搖頭,這個理由更簡單,他和安德魯在一起,什麼時候,想過在對方的身上得到什麼好處?!

風影樓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別人都皺起了眉頭,但是特派員,就是明白了風影樓看似矛盾的動作背後,那深刻的含意。現在連他的嘴角,都揚起了一個釋然的微笑。他把一份書面材料,連帶一枝筆,一起放到了風影樓的面前,「第二項就比較簡單了,你只需要在上面,簽一個字,就行了!」

看著那份並不厚,早已經列印好的書面材料,風影樓當著所有人的面,伸手拿起那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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