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狼破軍 第二十一章 匆匆,太匆匆(下)

「不要用這麼肉麻的眼神看著我,你我兩個人就算是勉強盡釋前嫌,你這個小垃圾,也沒有讓我陳徒步為你拚命的資格!」

陳徒步不停喘著氣,他突然狠狠爆出了一句粗口:「我操他娘的!」

「我就是不服氣,憑什麼美國人為了反恐就可以在阿富汗搞得轟轟烈烈,弄得全世界雞犬不寧,而我們中國同樣面臨恐怖襲擊,同樣要保護國民平安,就得偷偷摸摸,甚至還有人在扯淡什麼『我們都是共和國的軍人,我們都應該清楚的明白,越境作戰如果出現意外,很可能沒有辦法獲得任何支援』這樣鳥話……」

「別裝了,好嗎?」

風影樓深深凝視著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口是心非的陳徒步,一股如此酸酸楚楚的滋味,突然狠狠撞中了風影樓,讓他只覺得呼吸急促。

風影樓很清楚,陳徒步在中了一發子彈後,竟然還能跑這麼遠,竟然一張口還能說出這麼一長串廢話,唯一的解釋和理由,就是他已經在自己的靜脈里,注射了含有嗎啡和少量興奮劑成分的藥劑。

中彈後這最後幾百米的衝刺,一路上浠浠瀝瀝的灑滿了陳徒步身上的鮮血,到了這個時候,他的心臟還在繼續跳動,他在看著風影樓時,還能像幾年前一樣,下意識的抬高了下巴用來表現自己的高傲與不屑,這一切的一切 ,不過就是因為他不達目的絕不放手的信念,外加血管里那些嗎啡和興奮劑,在共同支撐著他生命中,那最後一縷火焰罷了。

風影樓的嗓音,就像是風刮過鐵皮般,帶著乾澀的顫抖:「告訴我,為什麼?!」

風影樓真的不知道陳徒步為什麼會拚死救他。

他在學校里,被陳徒步用籃球砸掉了所有的自尊與自信,在黑暗中整整孤獨徘徊了六年,在這期間,他當真是嘗盡人間百態,受盡周圍所有人的白眼,當他終於有反擊的能力和機會後,他毫不猶豫的把陳徒步做成了一個「人肉炸彈」,順手又在陳徒步的臉上畫了一隻小烏龜。

風影樓真的以為,他會和陳徒步之間的關係,會亦友亦敵的彼此糾纏不休,他真的做夢也沒有想到,當他在這片異國他鄉的土地上,身陷絕境,再也沒有辦法戰勝死亡的威脅時,不顧一切,寧可違抗學校命令,寧可拼上自己的一條命,也要衝進阿富汗救他的人,竟然就是在他眼中可惡的,高高在上的,曾經踏著他的肩膀往上爬,才終於得到教官們另眼相看的陳徒步!

「為什麼?!」

嘴裡重複著這幾個字,陳徒步的眼睛裡有了幾分迷離,但是他卻沒有回答風影樓的問題,他只覺得腳下的大地突然開始旋轉起來,一股近乎窒息的壓迫感,讓陳徒步只覺得呼吸困難,他舉起拳頭對著自己的胸膛狠狠砸下去,直到吐出一口淤血,呼吸也隨之一暢,他才終於長長的舒出一口悶氣。

陳徒步突然抬起了頭,他指著安德魯道:「你,過來!」

抓起安德魯的手,引導著他把手掌按到了自己的左胸室上,陳徒步望著風影樓,道:「告訴他,每隔三秒鐘,用力壓一次我的胸腔,在我把話說完之前,無論如何絕不能讓我的心臟停止跳動。」

說完這些話後,陳徒步當著風影樓和安德魯的面,取出身上的急救盒,又將第二支藥劑注射進了血管里。直到用種種近乎飲鴆止渴的方法,把大腦中幾乎已經要把他淹沒的黑暗重新驅走,直到自己的意識恢複了清醒,陳徒步終於再次開口了,「風影樓,我就把李凡和龍王,交到你的手裡了。」

不等風影樓回答,陳徒步就揮了揮手,「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你不要提問,你給我豎直了耳朵聽好了。」

「李凡聰明過人,無論面對多麼強大的敵人,你都可以放心交付給他,讓他獨當一面。但是……時間千萬不要太長。李凡就是因為思維太活躍了,所以聰明得有些多愁善感了,他擁有比女孩子更細膩,也更易受傷的心靈,這種天性,不是受軍事訓練,就能彌補的。所以,他必須有一個可以全心信任的強者,他需要有歸屬感。在他莫名其妙的傷感,在他孤獨,彷徨的時候,有一個能讓全心信賴的人,站在他身邊,讓他感到溫暖,讓他感到自己有所依靠。他對感情,有著一種比任何人更強烈的需求感。不過你放心……他不是同性戀!」

說到這裡,陳徒步的臉上緩緩揚起了一絲微笑,他大概又想到了和李凡,和龍王一起生活,一起接受訓練的日子,想到了他們這個被學校教官公認的「黃金夢幻組合」之間,那曾經的快樂了吧?

「至於龍王……」

陳徒步說到這裡,突然全身狠狠一顫,發現事情不對的安德魯立刻加重了按壓的動作。他每按壓一下,陳徒步背後的傷口就會更多的滲出幾分鮮血,但是就在安德魯這個外力的不停施加下,陳徒步已經停止工作的心臟,硬是重新恢複了跳動。

經歷了一次生與死的輪迴,陳徒步的臉上已經再沒有一絲血色,但是他仍然繼續用低啞的聲音,道:「他和李凡卻是完全相反。我一直堅信,如果他出生在古代,真的會成為名震一方的無敵猛將。」

風影樓用力點頭,就算到了今時今日,和龍王彼此面對,他仍然能感受到強大的壓力。

「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壓力和挑戰,龍王都會在瞬間爆發出最強悍的攻擊力,無論面對什麼樣的絕境死局,他都會帶領身邊的人以力破局!他天生就應該是最強悍的戰士,天生就是那種把職業軍人進攻,進攻再進攻發揮到極限的男人!但是同樣的,他太過鮮明的性格特點,註定了他只能成為一名衝鋒陷陣的猛將,而不能成為運籌帷幕決勝千里的智者。」

「對了……」

說到這裡,陳徒步側過了腦袋,他凝望著風影樓,道:「你知道三年前,我為什麼明明知道龍王不適合當一個隊長,仍然讓他和我各領一支部隊,聯手追殺你們這些小垃圾,反而讓你找到機會各個擊破嗎?」

風影樓在聽,他在認真的聆聽,在這個時候全身都在發顫,他必須拚命咬住嘴唇,才能勉強讓自己的眼淚沒有奪眶而出,風影樓用盡了一切方法,讓自己保持了最大化的冷靜,去認真地聆聽著陳徒步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這是他現在,對陳徒步這個亦敵亦友的同學,所能表達的最大尊敬了。

「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那是因為它們身上有虎氣,有霸氣,甚至是有一以貫之無堅不摧的必勝殺氣。而這些東西,用常規方法根本沒有辦法培養。」

說到龍王的缺點,陳徒步的眼睛裡,滿是寵溺的包容與欣賞,就是這樣一個眼神,讓風影樓終於明白,為什麼陳徒步進入學校僅僅三個月,就能得到了全班同學的尊重與認可。陳徒步是真心喜歡他身邊的每一個朋友,他是真心的包容,每一個夥伴的缺點,想想看,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又有幾個?!

「如果你希望龍王在你的身邊,還是一個衝鋒陷陣所向無敵的猛將,是一個一旦擎出,就能讓百獸震惶的最強大助手,你就必須學會包容他的缺點。有時候,明明知道不應該,還是要把他放出去,讓他在大家能夠承受的範圍內,任意放縱,然後再出面替他收拾殘局。要知道……寧可縱虎歸山,也絕不可自損虎威……唔……」

鮮血再次從陳徒步的嘴裡噴出來,安德魯不斷在他胸腔上按壓的手,是保證了他的心臟不會猝然停止跳動,但是在同時,也在不間斷地催化他身上本來已經足夠致命的傷勢。當這一口鮮血狂噴而出,陳徒步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一個被徹底倒空的麻袋似的,軟綿綿的再也沒有半絲力量。

現在夕陽剛剛墜落不久,沙漠的地表明明還散發著令人煩躁的悶熱,但是陳徒步的身體卻在輕輕顫抖著,他覺得冷,冷得厲害,冷得似乎連思考的力量,都要隨著他身體的顫抖,一起消失了。

就在這個時候,陳徒步突然發現,自己被一個並不算溫暖的身體給抱住了。

是風影樓掙扎著伸出他沒有受傷的右手,把就算是靠著沙丘,依然搖搖欲墜的陳徒步抱進了自己的懷裡。陳徒步努力睜大了眼睛,可是現在他的眼前都是一片灰黑色的朦朧,就連風影樓在他耳邊的呼喊,都變得飄渺而虛無起來。

「風影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欺負你嗎?」

陳徒步還有好多話想對風影樓說,但是他發現,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沒有辦法再說出哪怕一個字了。中了一發子彈後,他仍然堅持著找到了風影樓,他已經把自己最關心的兩個兄弟,交付到了一個絕不會比他弱,這九年來不知道糾纏了多少恩怨情仇的對手手裡,真他的已經可以笑著,用坦然的態度面對即將來臨的死亡了。

「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去欺負你。我知道你是種子學員,我知道那麼多重量級教官,都對你另眼相看,肯定是因為你有出類拔萃的特質,我從來都不敢懷疑他們的眼光。我那天對你發起挑戰,不過是想用這種方法,讓你發現我的存在,發現我的與眾不同,因此成為你的朋友罷了。我是真的……沒有想到,能那麼輕鬆的把你擊敗……從而竟然成了你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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