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大展拳腳 第400章 決策困難

這時正在指揮警察行動的郭漢田和另一個警察快步跑了過去。二人一邊跑著一邊小聲而急切地說著什麼。當靠近那個失去理智的男子後,那個警察猛地抱住他,郭漢田則衝上去一步一把將那具黑色的屍體抱著。

當屍體抱到懷裡抱穩後,郭漢田大聲對那男子道:「放手!你會把遺體損壞的。」他的話半土半洋,但說得很大一個字一個字說的,周圍的人都能聽懂。

那個抱著男子的警察則死死地擋住男子前進的路。一邊抱著他不讓他反抗,一邊用力掰開他的胳膊。那男子掙扎了幾下,似乎也清醒了,就放開了屍體,看了一眼警察,人往後一仰,倒在了警察懷裡,暈了過去。

郭漢田小心地抱著屍體,對薛華鼎他們道:「你們幫他把他抬到車上去!」

現在情況緊急,軍人出身的郭漢田可沒有什麼考慮薛華鼎現在的身份。薛華鼎也被眼前這個慘狀嚇怕了,更沒有想到一個副局長這麼吩咐自己有什麼不妥當。

薛華鼎正要喊上張華東一起過去,卻發現張華東已經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著,把在公安局食堂吃的食物全部奉獻給了大地。

薛華鼎只好一個人快步跑上前,彎腰從地上抓住那昏迷男子的雙腳。抓在手裡後,薛華鼎才發現這個人的腳上已經沾滿了那具屍體流出來的污血和人肉燒出來的油脂。

正要伸手丟開,那個抱著男子上身的警察卻說道:「快點!我們一起跑!」他還不認識薛華鼎,以為是他僅僅是一個鄉政府的工作人員。

薛華鼎只好忍住噁心,再次抓緊男子的腳踝處,抬起他的雙腿隨著警察朝中巴車跑。有點吃力地將昏迷男子抬到了警用中巴車的沙發上讓他躺下之後,薛華鼎才喘著氣走下車來。

他把滿是血污、油脂的手在自己的褲腿搽了搽了,強行忍住不斷翻滾的胃,慢慢地朝前面走去。褲子在剛才的搬運昏迷男子的過程中已經粘上了污血。

這時一個全身黑呼呼、身上白色襯衣只有部分地方看出原色而大部分都是髒兮兮的男子走到薛華鼎身邊,嘶啞地問道:「請問你是薛助理嗎?」

薛華鼎手按在胸口上,稍微控制了一下噁心的感覺後,說道:「是我。你是誰?」

對方本想伸手,但很快就把伸到半空的右手收回去,說道:「我是這裡的鄉黨委書記蘭永章。」他不知道薛華鼎的手比他的手更臟。

薛華鼎努力地擠出一點笑容,但他自己都知道臉上的表情絕對比哭還難看。說道:「蘭書記,具體的傷亡了多少人?」

蘭永章咳嗽了一下,嘶啞地說道:「死了四個,還有三個重傷,八九個人也被燒傷。」

薛華鼎死者數量是四個而不是看客們嘴裡說的一堆堆,心裡稍微放鬆了一點。又問道:「傷者都送醫院了沒有?」

「都送過去了,我們鄉的沈副鄉長在那邊負責傷者的事。」蘭永章有氣無力地說道,「只是有些人可能要送縣醫院才行。」

薛華鼎認同地說道:「縣醫院的救護車馬上就到,要他們直接到鄉醫院就行。」看到現場基本穩定:親屬在哭泣、政府工作人員在安慰、警察在驅趕看客、一些遠處聞訊來人在尋找自己的親人……

他把臉面對那些哭泣的人,問道:「這些死者怎麼辦?」

本來蘭永章是來請示怎麼對待這些死者的,聽到薛華鼎問他,就說道:「我是過來請示你,看如何處理遺體才好。我的意見是將他們集中到鄉政府前面的廣場,扎一個靈堂,然後集中火化。我擔心如果讓他們的家屬各自把屍體運回去,群眾看到他們燒的這麼慘,會對社會產生太大的影響。薛助理,你的意見呢?而且……」

薛華鼎想不到一下來就遇到要自己拍板的事。這方面他可沒有什麼經驗。他看了正等他拿主意的蘭書記一眼。眼前的蘭永章對薛華鼎而言他還是薛華鼎的老熟人,在薛華鼎當電信股長的時候,遇到鯉魚鄉的農民阻工,那些農民不讓電信桿路從他們的田地里穿過,除非提高電杆佔地賠償費。薛華鼎當時憑自己為民做主的心態和意氣處理了那事,不想卻引出了大麻煩。

當時還是眼前這個蘭書記,那時候還是蘭鄉長,抱病給自己指出了工作中的失誤。指派當時的副鄉長幫自己解決了問題,讓那件事有了一個完美的結尾。

在薛華鼎心目中,這個蘭永章是一個很有責任心、很有工作能力的基層幹部。現在聽了他的問話,本來一口答應的,但想到自己已經是一個縣長助理,完全說不出一點主意實在有點不妥當,也顯示自己太無能。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問道:「而且什麼?」

蘭永章眼睛落在那個被燒得黑糊糊的門面道:「這是遊戲廳老闆的房子,他的家產幾乎就是這套房子和裡面的遊戲機設備。如果這些家屬找他要賠償,那……」

說到這裡,蘭永章沒有再說下去。薛華鼎也知道蘭永章未說完話里的意思:這個遊戲廳老闆燒了遊戲機設備、燒爛了房子,幾乎成了一個窮光蛋。不說賠償死者家屬,就是治療那些傷者也拿不出一點錢了。得不到賠償的死者家屬和傷者豈能善罷甘休?

「找不到個人找政府!」這幾乎成了一個規律。內參、電視、報紙等等媒體上都看到過這類事情,有時還可能釀成社會動亂。本來怪不上政府的事,卻要政府來出門解決。

蘭永章的意思自然是將這些死者家屬集中起來,利用政府的各種力量和手段或勸說或強迫地使死者早日火化,儘快地平靜此事,不給他們節外生枝的機會。

薛華鼎委婉地說道:「蘭書記,你這個方法我覺得有點不妥。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怕死者家屬和傷者達不到賠償的目的,他們就可能把矛頭對準我們政府。將他們聚在一起,我們可以利用我們的力量防止他們鬧事。不過,這些死者家屬要是聚在一起的話,可能會更加激化他們憤怒的心裡。現在他們的心情全是哀痛和對遊戲店老闆的憤怒,一旦這種情緒發生轉移,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我們都難以估計。將他們聚在一起相當於提醒他們,也等於告訴他們我們政府接手這事了,可我們能接手這個事嗎?真要解決不好滿足不了他們的要求,我們就被動了。我的建議事將這些屍體送到各人的家中,按我們當地的風俗習慣讓他們辦喪事。我們政府只是去慰問、送溫暖。也只有將這些悲憤和激憤的人群分散了,才能減少他們相互串聯起來對抗政府的可能性。」

蘭永章異樣地看了薛華鼎一眼,想不到這個毛頭小伙也想了這麼多。他思考了一下,再次堅持道:「我估計他們鬧事是肯定的,將他們聚在一起,靈堂周圍我們可以控制起來。也可以控制參加葬禮的人數,這麼做的話,影響擴大不起來。他們相互之間也不敢明目張胆地串聯。如果把這些屍體運回去,那麼四面八方的人都會知道。會不會……」

薛華鼎在蘭永章思考的時候,心裡也在思考,越發覺得自己那個讓屍體分開,各家自行辦葬禮的辦法比集中起來要好。見蘭書記還是堅持原來的意見,就說道:「事情要瞞是瞞不住的,你說的影響也不一定不會擴大。不說這裡有這麼多人圍觀,各種謠言已經產生,剛才我還沒下車就聽見有人說燒死了很多人,屍體一堆堆的。如果我們還捂著不讓人家知道,謠言會更多、更不著邊際。再說這些死者傷者中有學生,今天他們不知道,明天學生一上學就知道了。想蓋也是蓋不住的。」

蘭永章道:「一旦死者家屬分散了,我們更不好控制了。他們如果相互串聯起來向政府要價。那我們怎麼辦?」

薛華鼎想了一下,說道:「他們在各自家中辦喪禮的話,這些死者家屬的主要精力不是用到悲傷哭泣中就是用到如何把葬禮辦好,如何接待親戚朋友。哪裡有時間和精力來搞什麼串聯,也不清楚遊戲廳老闆的經濟情況,只是心裡猜忌,不敢斷然採取什麼行動。相反,如果將他們集中到一起的話,他們的信息就靈通多了,只要某一個人提出一個對他們有利的想法,他們就可能採取統一行動。而且我們要負擔他們和他們的親戚朋友的吃喝、住宿、招待。這筆費用是大是小不說,一旦有什麼不如意的地方,或者無意中怠慢了他們,他們就可能抗議、吵鬧。還有,如果他們這些人不用去招待親戚朋友的話,他們的部分精力就可能專門用到一起商量怎麼向政府要賠償的問題,到時候我們真是應接不暇。」

蘭永章心裡道:「真要集中起來了,我們哪裡會那麼兒戲?我們怎麼可能放任他們隨便做什麼?都會指定地方讓他們坐著,裡面我們的政府工作人員幫助他們、安撫他們,不給他們任何商量串聯的機會。至於前來弔喪的人,完全可以採取排隊輪流進去瞻仰的辦法,等時間一到就用車將這些屍體往火葬場一送,什麼事也沒有了。遠比每家每戶提防好得多。只是這麼做有點不人道而已,可為了社會安定,有點不人道又有什麼關係?」

已經出了這種事,蘭永章可不願意再出什麼亂子,那樣的話頭上的烏紗帽肯定不保。

不過現在薛華鼎比自己高一個級別,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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