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潛龍騰淵 第275章 改變身份

「殘月同志,我是代表祖國來看望你們的。」葛志峰溫和地說道。

「同志……」

聽到這樣的稱呼,齊月眼圈裡閃過了一絲光亮。她強行地剋制住內心的激動,用平靜的口吻問道:「葛司長,我們這些人,都是背叛了祖國的人,您確信我們擔得起同志兩個字嗎?」

葛志峰搖搖頭道:「不,你們沒有背叛祖國,你們一直都在為祖國而戰鬥,祖國人民感謝你們。」

「不,我不相信。」齊月用潔白的牙齒咬著下唇,喃喃地說道。

葛志峰道:「殘月同志,你們在緬甸的犧牲,祖國是記得的。在那些年,中緬關係十分緊張,是你們在緬甸浴血戰鬥,建立起一個緩衝區,保衛了國家的安全,你們的功績,國家是不會忘記的。」

齊月仰起臉看著天花板,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嘴裡依然說著那句話:「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為什麼?」葛志峰奇怪地問道。

「我不相信!」齊月如爆發似地喊了一聲,她用拳頭猛地捶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以此來發泄自己的情感,但她的眼淚再也無法控制,撲蔌蔌地順著面頰流淌下來:「十幾年了,十幾年了!我們從來沒有得到過來自於祖國的一點點支援,甚至於連一句問候的話都沒有收到過。沒有人派我們過來,也沒有人叫我們回去。我們就這樣成了沒爹沒娘的一群野孩子!

這麼多年,我們犧牲了這麼多的戰友,他們在犧牲前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夠埋葬在祖國的土地上,可是,連這樣一個要求,也無法得到滿足。葛司長,你去看看我們在孟固縣城外修的烈士陵墓,裡面所有的墓碑都是向著東方的,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聽到齊月這發自肺腑的傾訴,葛志峰的眼淚也流下來了。關於緬北的情況,他大致了解過一些,知道知青們的境遇曾經是何等困難。改革開放已經七年了,原來的返城知青,如今也已經有了穩定的工作和幸福的家庭,而這些戰鬥在緬北的知青,仍然是漂泊在異鄉。

「孩子,對不起,我們來晚了。」葛志峰說道,「國家有國家的難處。總理說過,外交無小事。對於你們在緬甸的作為,國家不便於表態,這一點請你們理解。」

齊月抬起手擦了一把臉上的淚痕,努力讓自己恢複平靜,然後問道:「好吧,葛司長,既然您說國家有自己的難處,不方便表態,我們都理解。可是,您現在為什麼又來了,難道你們不怕和我們有瓜葛嗎?」

葛志峰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話該從何說起。在到延安邦來之前,他曾想過,可以通過表示一下關懷,以打動這些當年的知青,然後再提出國家對於這件事的解決方案。但剛才齊月的這番發泄,讓他覺得自己的話很難說出口了。

早些年,知青們被緬甸政府軍在密林中追剿,但中國政府礙於國際關係的約束,無法出手相助。現在,以齊月為首的一支知青隊伍憑藉自己的力量形成了武裝割據,政府卻應緬甸方面的要求前來調停了,這讓這些孩子們如何能夠接受?

「殘月同志,其實,我只是來看望一下你們,春節了,是團圓的時候,祖國親人思念你們。」葛志峰言不由衷地說道。

齊月臉上露出一絲嘲諷般的表情,她說道:「葛司長,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不用考慮我們的感受,我們什麼樣的打擊都能夠承受。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舍小家,為大家,只要是為了國家利益,我們沒有什麼不可犧牲的。」

「好吧,那我就說一說我的來意吧。」葛志峰決定實話實說了,畢竟他是為這件事而來,無論如何拐彎沒角,最終還是要說出來的。從齊月的話中,他聽出了一種滄桑的感覺,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看起來只有20來歲的女孩子竟然會有如此的一種滄桑感。

「目前,中緬關係已經恢複了正常化,國家政策的大方向是維持中緬之間的睦鄰友好關係,不因為某些因素而破壞這種關係。延安邦的問題,是目前中緬關係中間的一個障礙,所以,國家希望能夠妥善地解決這個問題。」葛志峰字斟句酌地說道。

齊月點點頭,問道:「是不是國家認為中緬邊境上不再需要我們這樣一個緩衝區了,需要我們撤回去了?」

「不,國家非常需要你們留在這裡。」葛志峰說道。

「什麼意思?」齊月覺得有些意外。

葛志峰說道:「緬北的這片緩衝區,對於我們國家來說,仍然是非常重要的。中緬關係雖然已經恢複了正常化,但像緬甸這樣的一個國家,各方勢力都在這裡運作,它的政局變化是非常快的。今天的政府是親華的,明天的政府很可能就是另外一派。所以,你們的存在,能夠對可能形成的反華勢力形成威懾,有助於保護國家西南邊境的安全,你們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

「這麼說,國家希望我們留在這裡?」齊月問道。

「是的。」

「那麼,國家是準備正式承認我們的地位了?」齊月接著問道。

葛志峰搖了搖頭:「緬甸是一個主權國家,我們國家如果公開支持自己的公民在緬甸國土上建立起一片飛地,這是為國際法所不容的。這一點,你能理解嗎?」

既希望有人留在這裡守住這塊飛地,又不能公開地支持自己的公民這樣做,這其中似乎存在著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既然是如此矛盾的一件事情,葛志峰為什麼就沒有想到呢?

齊月默默地想了一下,臉上漸漸地變得煞白:「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國家希望我們繼續在這裡守衛這片飛地,但同時,又不希望我們保留中國公民的身份?」

葛志峰緩緩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這個要求非常地殘酷,對於這些長期漂泊在外的知青戰士而言,祖國二字是他們心中的寄託。現在,自己要求他們放棄公民的身份,這相當於把他們排除在家門之外了。

果然,齊月輕輕地搖了搖頭,回答道:「葛司長,這不可能。我們一直是在為祖國而戰,而現在,您卻是代表祖國來勸說我們放棄國籍。您不覺得這樣的要求太過分了嗎?」

葛志峰一時語塞了,他看了看隨自己而來的另外一名官員,說道:「老許,要不,你向殘月同志說說吧。」

叫老許的那名官員點點頭,說道:「殘月同志,我叫許彥民,我的工作單位嘛,不便向你透露,我想你能猜到的。」

齊月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輕輕地問道:「難道,你是西郊45號院的?」

許彥民吃驚地瞪大眼睛,反問道:「你怎麼知道45號院?」

齊月淡淡一笑,道:「我是北京知青,沒吃過豬肉,我還沒見過豬跑嗎?」

許彥民道:「不錯,我正是45號院的。姑娘,既然你知道45號院,那我們之間的交流就應當更簡單了。你應當知道,在45號院,有很多默默無聞的英雄,他們一直在為祖國而戰鬥,甚至可能為祖國而犧牲自己的生命。

但因為特殊的工作性質,他們從來沒有機會告訴別人這一切,從來無緣參加英模報告會,更不可能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報紙上。他們的妻子兒女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親在為誰工作,在做什麼樣的工作。」

齊月閉上眼,輕輕地點了點頭,她想起了一些父輩向她說起過的往事。她知道,許彥民說的事情是真的,甚至還有些更加殘酷的事情,只是許彥民沒有說出來而已。兩行淚水無聲地從齊月的臉上流過,她說道:「我知道的。」

許彥民繼續說道:「一切都是為了鬥爭的需要,他們需要忍受誤解,忍受白眼,忍受孤獨。他們中間的許多人,甚至於在犧牲了生命之後,仍然無法公開他們的身份。這樣的痛苦,你能夠理解嗎?」

齊月道:「許同志,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們說吧,祖國需要我們怎麼做?」

許彥民一指葛志峰,說道:「對於這個問題,葛司長已經有一個方案,請他給你們說說吧。」

葛志峰說道:「殘月同志,目前,你們的身份仍然是我國公民,這樣一來,你們在緬北的活動,就會嚴重影響到兩國的關係。我們考慮,你們可以申請脫離中國國籍,加入緬甸國籍,這樣,你們的活動就屬於緬甸的內政,沒有人可以說什麼。」

「那麼,作為緬甸的內政,中國政府還能夠干預嗎?」齊月問道。

葛志峰道:「我們國家是一個非常尊重人道主義的國家,如果在中緬邊境上出現了與人道主義相關的事情,例如,緬甸政府軍對當地的少數民族,尤其是華人、華裔有什麼不軌的行動,我國政府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這與支持本國公民在海外建立武裝政權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性質。」

齊月露出了一縷笑容,她開始明白國家布的局了。否認知青們與國家的關聯,恰恰使國家能夠更好地幫助知青們,這進退之間的韜略,體現出了一個有著五千年文明史的大國的智慧。東洋、西洋的小鬼子們要和中國人玩陰謀,真是差著輩份呢。

「可是,我們一旦成為緬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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