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灌輸

對一個混混來說,正宗的混混,那個不是把吃牢飯當成榮譽榜的?

當年的袍哥,哪個不是長年在各大牢房裡面稱王稱霸,就說古時候的關二爺他們也是打家劫舍被通緝過?

連龐爺在幾十年前搞運動的時候不一樣被關過無數次,至於荀老頭就更不用說了,他是盲流來的,流竄作案,被各地的警察或者革委會抓住更是家常便飯。

陸文龍是個沒經歷過都覺得挺新鮮的人,既然是理所當然可以走一遭,那就走一遭,有什麼難堪的?用那些高級人的心態來揣摩他是不是覺得丟臉,未免太過南轅北轍了。

從走進鐵柵欄裡面開始,就絕對沒有垂頭喪氣怨天尤人的靠坐在牆根的沮喪模樣,大大方方的靠在邊上隨眼這麼一看,就把號子里十來個人臉上走了一遭,迅速的鎖定其中幾個看起來比較狠扎的角色。

對方也在打量這個剛進來的倒霉蛋,一開口就不和善:「看什麼看,抽你Y的信不信?!」

陸文龍不置氣,拱手笑笑:「三山五嶽是朋友,號子裡面經常走,小弟我是玩手上活計的,見面就是緣分,先給大家問個好了。」這叫拜號,就跟各地跑江湖拜碼頭一個道理,再強的過江龍到了各處還是先拜拜,大家都風調雨順的相互抬舉,這才是正道,動不動就打壓別人的從來不是袍哥做法,陸文龍這套把戲倒是跟龐爺和荀老頭學了個十足。

這口吻一聽就不是外行人,甭管全國各地的黑道灰道有什麼區別,也許做法叫法不同,但大道理是相通的,而且敢這麼說的,多半就不是放單線的孤魂野鬼,背後都有弟兄,朋友多了路好走,這也是道上的基本規矩,立刻就有好幾個人蹲著坐著靠在牆面給陸文龍也拱拱手,既然被關到這裡來還若無其事的,也不是清白人,所以有人還有笑意:「弟兄犯了什麼事兒?」

剛才態度兇悍的也沒那麼生硬:「懂規矩就好……」

總有心思靈活點的,仔細瞅瞅:「你這長相……不跟那奧運……」

陸文龍一點都不覺得丟臉,笑嘻嘻的坦承:「沒錯!我就是陸文龍!」

好咧!頓時這拘留室里歡騰一片,七嘴八舌的圍上來:「那日本妞你咋不搞了再說呢?!我東北那嘎達的,恨啊!不過你還是有種!」

「外國鉗子多不多?就是扒手……」

「你咋進來了呢?」

陸文龍笑眯眯的打個盤腿,坐在靠牆的水泥地上,一個個慢慢回答問題,講點國外趣聞,奧運見識,氣氛那叫一個好!

所以外面人這麼跟一個帶路警察走進來時候,陸文龍頭都不抬的繼續說自己的。

拘留室裡面的人倒是拿手指捅捅他,指著那個站在鐵柵欄邊的婦女,陸文龍扭頭看看小聲:「這麼看上去,像不像他們在坐牢,我們在外面?」

這幫龍蛇混雜的傢伙抬頭一看,可不是,房間裡面一副鐵柵欄,站在這邊看那邊手扶著鐵柵欄的婦女,真覺得那邊才是坐牢的,有點阿Q心理的自我安慰,頓時就臉上怪笑連連,但不敢出聲,這些人看著都氣勢不凡,惹惱了可吃不了兜著走。

陸文龍才慢悠悠的起身,沒迎上去,就靠在鐵柵欄一側的牆面,抱著胸帶點笑意看著外面不說話。

中老年婦女順著鐵柵欄移過來就開口:「我問你!我問你,徐少康在哪裡?」真有點急。

陸文龍定睛看著這個養尊處優的女人,應該五六十的年紀了,卻保養得比林慧桑還年輕,不過現在的臉上只有一片驚惶和焦急,顯然是徐少康的親人,說不定就是那個傳說中拉下老臉幫徐少康到處求情過關的母親?

誰沒有家人,誰沒有母親,在做母親這個份上,林慧桑還真不如這位。

所以,帶著這種有點複雜的心態,陸文龍沒有對鞠崇西他們的態度,搖搖頭:「我不知道。」

鞠崇西就在這名婦女背後一聲冷哼:「不知道?!你在香港做了什麼別以為別人都不知道!」

陸文龍笑笑:「我做了什麼?」

鞠崇西估計有審問的經歷:「去年四月十八號,你在香港西貢,還需要我提醒么?」明顯有詐問的痕迹。

陸文龍依舊錶情自若:「你代表誰來詢問我?我需要當時帶隊的兩位領導出面,他們告訴我那是保密行動,你怎麼知道了?」當時不光是老陳和老汪知道情況,甚至被帶回國的那幾名貪官估計都認出了自己,這些人手眼通天,自然能詢問到痕迹。

鞠崇西又是一聲冷哼,正要開口,那個婦女就拉住他,盡量壓低聲音,控制態度:「我就問一句,徐少康在哪裡?」

陸文龍依舊搖頭:「他是成年人,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婦人強抑情緒:「我……是他的母親,請你體諒一個母親的……」

陸文龍一口打斷,用手指敲敲鐵柵欄:「看清楚這是什麼!我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犯了什麼法?被關到這裡?你們會體諒一個老百姓么?!」

鞠崇西沒有這麼迫切的態度:「陸文龍你不要太狂!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說話!」

陸文龍目光炯炯的看著他:「我還是那句話,從幾年前到現在,我就是個老百姓,我做錯過什麼?是你們橫行霸道,卻嫌我礙事!我的態度比你們更狂?大家都是媽生的,憑什麼你們就能狂,我就只能忍氣吞聲?!」

鞠崇西會檢討這種情緒么?不會!

只會更加驚詫於還有人敢這樣諷刺他們的地位,簡直有點氣急敗壞,臉上沒有了一貫的雲淡風輕:「你!?」轉頭指揮那個警察:「把他帶到隔壁,好好的教訓!」再低頭給婦人低聲:「這種賤骨頭,就得打熬,不然不肯說實話!」

婦人猶豫一下點點頭,卻不拿眼睛去看陸文龍了。

陸文龍依舊一臉冷笑。

那名警察慢吞吞的過來打開鐵柵欄門,面向門內的時候,有點皺眉,陸文龍看看,起身離開靠著的牆壁,走過去,從警察身邊擦身而過,施施然的自己走出去,站在門外面,等著警察鎖門。

這名已經有四十歲左右的警察卻打開拘留室旁邊的門,讓陸文龍進去以後,自己就不動了:「我沒有許可權審問或者調查什麼事件,我也沒有接到相關的報案。」就那麼轉身出去了。

七八個青年人有點愣住,相互看看,負責跟警察局聯繫的兩個人肯定臉上有點掛不住:「警號呢?警號是多少,我給老鍾打電話,居然特么的敢炸刺!不就是個屁大的小警察么?!」

撲哧一聲,兩聲,接二連三的笑聲從拘留室的鐵柵欄裡面傳出來,是那些犯人,他們都看著這一切,對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卻充滿了恥笑!

雖然他們說不出為什麼,就是覺得好笑,這些人臉上的表情格外好笑……

鞠崇西低罵一聲,呼的轉身,摘下牆上的警棍和手銬,就朝裡屋走去,好幾個青年也跟著進去,卻一下就跟陸文龍對峙在裡面。

這會兒的陸文龍就不合作了:「搞屈打成招還是刑訊逼供?你們是警察么?有資格這麼幹麼?」

鞠崇西駕輕就熟:「對你這種反革命分子,就是要動用暴力手段!」說著就靠上去,誰知道,陸文龍在他手腕一撥一彈,就把鞠崇西揮動的警棍給挑落下來,一把抓在自己手裡:「別跟我動手,小心傷著自個兒!」用棍頭一撥就把對方撞開到牆邊。

誰曾想,對方七八個人一擁而上,陸文龍轉頭正要揮動警棍抽打,沒注意到鞠崇西拿著手銬的手卻從後腰拔出一把電擊器,突然一下就開動捅到陸文龍的後腰!

十萬伏的脈衝高壓!

瞬間就擊垮了陸文龍引以為傲的強健身體,在機器面前,人體真的是那樣脆弱!

無論是國家機器還是電子機器。

渾身從中樞神經到手指腳趾尖都觸及了靈魂一般,猛然一下,全身就好像凝固了,是疼痛?酥麻還是酸痛?或者都有!而且那種感覺是那麼強烈,有那麼一瞬間,陸文龍覺得自己全身的鬚髮迸張,一聲怒吼,卻根本無力反抗,只能重重的蜷縮起來摔到地面!

腦子裡面一片空白,陸文龍甚至只能下意識的一下咬緊自己的嘴皮,才能反覆的告誡自己,什麼都不要說!

他怕自己怒吼起來破口大罵,卻把徐少康已經死在自己手中的真相給漏出去!

縱然已經感覺到拳頭腳尖雨點般的重重落到自己身上,他就再也不吭一聲了!

就好像幾年前他被那個城西蘇娃毒打一般!

隨著那種被電擊的酥麻感覺過去,渾身撕裂一般的疼痛!

陸文龍反覆給自己灌輸:「疼么?不疼!不過是累!來扎個步子吧!」

就算是蜷縮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他依舊能慢吞吞的讓自己的身體緊繃起來,在重重的踢打中變成熊勢一般抱住頭讓全身的肌肉不斷的放鬆,緊繃,放鬆,再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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