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4章 乘念而來,落入瓮中

「韓遠此人的底細,倒還不是十分清楚。」

同一時間,在政事堂偏房中,邱言一邊看著手上的文書,不時提筆勾勒,在上面標註和批示,儼然是在處理著政事。

在邱言的跟前,則是坐著那位李括,這位當年的考場小官,如今已經連連升遷,現在更是入了禮部,距離侍郎也只是一步之遙了,只是在這背後,他還有著秘密身份,兼著皇城司的探子。

這個探子的職位,當然不是現在給他的,而是當年張鏈在位的時候,這李括就因把柄被拿,成了探子,如今邱言得勢,他水漲船高,地位上升,只是那皇城司可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涉及到皇室秘聞,一旦入了其中,便輕易擺脫不得。

也正是因為有著這麼一層身份,又機緣巧合,被人看做是邱言的心腹,可以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是以這李括現居然格外愛惜羽毛,處處模仿邱言,表現在外的德行上,令不少人敬佩。

只是他終究還記得自己的根基,是以就時常藉助自己的密探身份,截取一些情報,告訴邱言,以此來表達態度——不管這些情報,邱言知道或者不知道,他李括過來彙報,就足見心意。

而大部分的時候,邱言往往能得到比他這個皇城密探,還要詳細和全面的消息,但即便如此,李括依舊是樂此不疲,有一點愚公移山的意思。

果然,這次也是一樣,邱言聽了之後,只是擺擺手,就道:「這個韓遠,所學傳承自列聖,但本身祖上卻與法聖有著淵源,是以其人學問也算是取了兩家之念,但未必是兩家之長,列聖的虛者無貴之說,他沒有學到多少,倒是法家的心術之法得了精髓,其人與其說是大儒,不如說是法家宗師,這次過來,是有一定的訴求。」

「嗯?原來這人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李括一聽,就做出了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低聲咒罵。

邱言則是搖了搖頭道:「偽君子倒是未必,再說了,世人皆有私,求私之念並不是可恥的事,況且如今朝廷之上,只有科舉一途可以通天,那登聞鼓則被嚴密保護,莫說百姓,便是學生士子也輕易難以接觸,想要傳達一點心中之意,著實不容易,那士林議論,更只是流於表面,似這般大儒雲集,想要向當朝宰輔提出建議的局面著實不多。」

那李括耳中聽著邱言的話,表面上暗暗點頭,可這心裡卻是忍不住嘀咕起來:「好嘛,這些人云集此處,不還是被你給逼得,況且那想要提建議的宰輔,不正是你?這明明是要來發難的,怎麼到了定國侯的口中,好似成了一樁頗為平常的事?」

他這邊還在想著,邱言卻是話鋒一轉:「只是這些人,雖然學問深厚,深知道理,更是暗合人道精神,但在具體的人道事物上,卻未必嫻熟,他們過來提出建議,必然是有階級局限性的,所以這次事情,雖然是一個契機,卻還要好生把握才行。」

邊上,李括還是一臉贊同的表情,但對邱言口中蹦出的幾個陌生的詞,卻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邱言則繼續道:「另外,那韓遠這次過來,還是有一些推動力的,同時也是將影響力擴展到海外的機會,本來我還在想,要如何插手海外,以為要走道門之路,現在看來,確實順著人道前行即可。」他說出這些,自然不是毫無意義,便是要讓李括明白自己的打算。

人與人不同,邱言手下的幾人自然也各不相同,各有千秋,但論及貫徹自己的意志,卻要獨屬這李括。

只不過,此時的李括卻是心中苦笑,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情。

「敢情那群人這次過來,本就在侯爺的算計之中,難怪不見侯爺有半點慌亂,怕是那韓遠這次出面,就是侯爺的意外之喜吧,只是……」

想著想著,他又將心中真正的擔憂說了出來:「那三老可都不是簡單的人物,他們既然出面,侯爺你總不能避而不見吧?」

「怎麼可以避而不見?」邱言搖了搖頭,「這件事我自有分寸,那三老此來並不是阻礙,而是助力,若非他們過來,百家書院豈能輕易齊聚?我之前發出了請帖,讓百家過來合力編著大典,但響應者寥寥,可如今三老出面,又有我那知行書院聖賢堂的借口,總算是將天下十之七八的書院都引來了,若是再由那韓遠,將海外傳承也引導過來,那便大功告成了。」

「果然!那些人完全落入算計了。」聽到這裡,李括心裡一陣膽寒,卻也不再多問。

隨後,這位禮部新晉的高官便就告辭,而邱言則還是有條不紊的處理著事情,如今剛剛開始裁撤衛所,但在這之前,邱言已經做了許多準備,可以用來安置人手,同時也會有一些人被辭退。

不過這些人很多都是兵卒,好勇鬥狠,放任不管,是很大的不穩定因素,是以必須要給他們找到活計去做,能夠維持自身開銷。

諸多事情,千頭萬緒,牽一髮而動全身,一個不好,就不光是邊疆的事,而是整個王朝都要被波及,不得不小心一點。

待得時間流逝,遠方的天際泛起了火燒雲,邱言才算是將手頭的事情停下,沉吟片刻,便有了打算。

關於那韓遠的消息,他自然不是從什麼人口中得到的,而是藉助文網之力,直接從那韓遠本人,以及他在海外的書院中得知。

如今距離文網建立,已然過去幾年,在這段時間中,文網的便捷、全面、廣博,早就為人多知,無弗遠近,伴隨著文網的擴張,邱言的知行之道,也在以一種恐怖的勢頭,全面綻放,在天下各處鋪展開來,那般流傳之速,已經不是單純想要阻止,能夠做到的了。

於是,在這種難以抵抗的勢頭下,便是對知行之道再抵觸的學者、儒者,也要默認,甚至為了不被時代所拋棄,還要轉過去研究知行之道,否則便不能念入文網之地!

要知道,那文網之地的基礎,本就有邱言所學,連同諸多信民之念,後來又結合了血獄之地的諸多大儒、宗師,論底蘊深厚之程度,不要說冠絕東華,便是星空中也難有匹敵者,這般事物降臨東華,只要稍有認知之人,都知價值。

於是,這股難以遏制的浪潮,在影響了整個大瑞之後,又開始朝著四邊擴散,北疆草原、西域諸國、沼地更南端的十萬大山,都被影響,那東邊的無盡之海,自然也不例外。

於是,在文網的帶動下,又有天君光輝照耀,那海洋上的諸多事物,自然也無法逃出感應,尤其是那些正在鑽研知行之道的求道人,他們的一舉一動,更是被邱言第一時間掌握,所以韓遠那邊剛剛透露出西去中原的意思,邱言其實已經知曉。

「此人,或可為助力。」

帶著這樣念頭,邱言結束了一天的公務,與岑帛交接之後,簡單吩咐和安排了一下,就離開了政事堂。

這邊前腳剛走出院子,那邊就有白面無須的青衣小廝過來。

「定國侯,咱家李公子在醉仙樓上等候。」

「有勞了。」邱言只是一眼,就認出此人乃宮中小黃門,更清楚他口中的李公子是何人,同時也明白對方此來何意。

「見過公子。」順勢而行,上了樓,便見到一名少年坐在二樓窗邊的桌上,正笑著看過來,不是那新帝李炎又是何人?

「邱師不必多禮。」李炎親自起身相迎,對皇帝來說,這個表態可以說是隆重的,待得二人重新落座,李炎繼續道,「想來邱師應該知道,我這次過來,所為何事。」

邱言點頭道:「那三位老者德高望重,我亦敬重。」

「這樣就好,」李炎聞之,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我還擔心,邱師與三老有所衝突,到時候怕是要給人口實,既然邱師已經有了打算,那不妨便讓我來聯絡,雙方在宮中相會,我也好聽你們論道,學些東西。」

邱言卻搖頭道:「這事暫時無法達成,蓋因幾位長者,此時怕是已經到了知行書院,接下來的事,都要在書院中解決,若是交涉得當,三位長者暫時也不會離開,正好在書院中,將那大典的框架定下來,也省的往來奔波,至於其他諸多書院的來人,也都一併住下為好,知行書院現在佔地不小,是容得下他們的。」

「這……」李炎一聽,剛剛放下的心,又重新懸了起來,他聽這意思,彷彿是要有強行扣人的架勢。

邱言彷彿看出了其人所想,笑道:「公子既然想聽道,那正好隨我一同去往書院……」說話間,他還瞥了不遠處的幾桌,「相信有邱某在此,應該是沒有人能傷的了公子的。」

李炎面色變化幾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好,就依邱師所說。」

卻讓那小黃門面色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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