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劍拔弩張,唇槍舌劍

邱言還在想著,對面長發沼人身旁跳出一名壯漢,大吼一聲:「廢話少說!快自斷手臂,若是不願,就讓我等代勞!」

兵卒里有人不忿道:「你們不要太囂張了!這裡是大瑞之土,我等乃大瑞之兵,這次你們無故闖入營地,先是言語擠兌,後又出手暗算,分明是……」

那壯漢打斷:「你等中土之人只會狡辯么?說我等囂張?笑話!我家王子馬上就要娶了宋家小姐,到時就是你等主子,主子教訓奴才,那也叫囂張?」

這番話傳播開來,酒館裡的人都能聽個分明。

兩名剛走進來的儒生聽了,搖頭嘆息:「願賭服輸,總該先斷了手臂再言語,萬一惹惱了沼人,不說壞了大瑞名望,引得兵變可就麻煩了。」

另一個道:「不錯,那長發之人,正是沼人小王子,在五溪勢力不小,節度使有心讓小姐下嫁,藉此拉攏,這是大局、大勢,若因一個小小兵卒有了變化,豈不因小失大?這些丘八眼裡一點大局都沒有!為了大局,斷條手臂又算得了什麼?」

言語間,兩人頗有指點江山的味道,冷不防被一聲冷喝打斷。

「笑話!」

邱言長身而起,瞥了兩儒生一眼:「憑你們也妄談大勢?可知百戰之兵才是國朝大勢?」話落,他甩了甩袖子,徑直朝醫館走了過去。

留下兩個面面相覷的儒生。

「他是何人?這般唐突?」

「看著眼熟,我想起來了!不就是那被嚇暈的邱生么?」

「不錯,就是他!考較學問都能被嚇暈,居然敢在你我面前造次!」

「說你我不懂大勢?笑話,我等方才還在節度使大人面前高談闊論!」

「就是,我們與節度使交談,深知邊疆虛實,眼界與紙上談兵之輩不同……」

兩名儒生被一聲喝住,心頭有火,一認出來邱言,免不了大加貶低,抬高自身,還刻意提高了音量,想引得旁人響應,但游目四顧,才發現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醫館處。

心頭不忿,兩名儒生也將目光投了過去。

「且看這邱生怎麼惹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醫館門前,沼人咄咄逼人,劉宏等一眾兵卒心急救人,氣勢先就落入下風,等到對方將宋大小姐的名頭搬了出來,雖然心有不忿,卻也知是實情,一時間,精神隱約頹廢。

那沼人大漢見了,咧嘴笑道:「知道理虧了?你們中土人就是這般無用!」

只是,他這話剛落下來,就有一道聲音從後面傳來——

「我中土若真無用,就不是你們來武信城求親,而是我等去沼林進獻了。」

「什麼人?」沼人大漢聽出了話中嘲諷,不禁怒從心頭起,轉身怒視,入目的卻是名身穿青衫的儒生,看上去不甚高大。

「是個讀書的?好嘛,平時見到爺爺,你們這群書生都是繞著走的,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出言諷刺?」沼人大漢說著,提起拳頭,作勢欲打。

往日里,只要他做這番動作,被看著的儒生往往就要躬身作揖,急急逃離,可眼前儒生卻是笑了起來,沒有半點後退的意思。

一時間,倒讓沼人漢子愣住了。

突然,長發及腳的沼人小王子開口了:「松高蘇,你一個粗人,和個書生鬥嘴做什麼?直接拿下。」他的聲音低沉、飄忽,但話一出口,就讓沼人大漢安下心。

沼人大漢聽了,臉上獰笑,抬手一抓,筋骨鳴叫,明顯是命修有成,甚至煉化了一魄。

頓時,勁風籠罩儒生。

劉宏這時候也認出來,這個出言的儒生,正是自己之前結識的邱言,正想出言阻止,卻見到邱言不閃不避,也是抬手一抓,手上氣血翻騰,精氣四涌,出手速度快若閃電,搶先抓住了大漢手脖,手指連彈,發出崩崩聲響,跟著「啪嚓」一聲,就將手腕骨給卸掉了,疼得大漢嗷嗷大叫。

邱言手上不停,掄臂甩動!

呼!

勁風聲中,「轟隆」一聲,沼人大漢被重重摔在地上,背脊倏地挺直,整個人在地上彈了一下!

一個瘦弱書生,將一個高過自己三頭的壯碩大漢掄起、摔地!

這一幕,被周圍和酒館裡的人看在眼裡,都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尤其準備看好戲的兩個儒生,更是驚得瞪大了眼睛。

鬆開五指,邱言彷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先是整了整衣衫,然後朝長發男子道:「這位應是沼人小王子了,聽說你曾入國子監讀書,現在看來,是半點東西都沒學到,白白去了一趟。」

沼人小王子眯起眼睛,精芒從眼縫透射出來,好似毒蛇吐信,給人異常危險的感覺:「你是何人?敢插手我的事情?惹惱了我,便是將你殺了,朝廷為了安撫我的部族,一樣不會追究!」

他一開口,就是生殺予奪的味道,殺氣四溢,便是劉宏這樣的兵卒聽了,都隱隱生出寒意。

邱言搖搖頭道:「人以群分、物以類聚,與人相處,便是禽獸也會知禮,人若在禽獸中待得久了,也就如同禽獸一樣,只知殺戮。」

「你找死!」聽了這話,沼人小王子知道是拐著彎的罵自己,登時橫眉怒目,氣血波動,身上流露出淡淡威壓,好似隨時都會出手!

幾名沼人壯漢也各自怒目,劍拔弩張的氣氛散發開來,對面的酒館中都能感受得到,不提兩名儒生的心驚和竊喜,酒館中的其他人,多是與五溪來往的商賈,深知沼人習性,不由為邱言捏了把冷汗。

邱言恍如味覺,似笑非笑道:「你要當街行兇?我雖只見過宋家小姐一面,但看她的言行,也能知道喜好。你和武信兵卒賭戰,自是無妨,傳出去也是雅事,逼他們自斷手臂,說不定還能得個果決的評價,可若帶人圍毆秀才,傳了出去,怕是要落個跋扈武夫的名頭,到時就算節度使有心,宋家小姐也要退避三舍……」

沼人小王子眼中凶光畢露:「你以為我會顧忌這些?」

「你若不在乎,何必留在武信城中?」

說完這句,邱言看也不看沼人王子,走到劉宏邊上,招呼一聲,然後就道:「先將人送進去,不要耽誤了醫治。」

劉宏先是看了沼人小王子一眼,見對方雖滿臉陰沉,卻硬是忍著,登時心中明了,便沖著邱言一抱拳:「邱兄弟,多謝了,這恩情兄弟記在心裡。」

劉宏邊上的其他兵卒亦抱拳致謝。

邱言只是搖搖頭,道:「諸位不必客氣,其實我這次出頭,也有私心,早就聽說過『閻王恨』的名聲,等會兒要是方便,還請劉兄能幫著說項說項,討幾味藥材。」

劉宏點頭應下,然後和其他人一同抬人進了醫館。

目送眾人入門,邱言這才回頭,看向沼人小王子:「你們還不走?說理,你們根本不懂理,說要打,卻有不敢打,是我中土人沒用?還是你等無用?」

他竟用先前大漢說的話反問過去,沼人小王子的面色頓時難看至極,他咬緊牙關,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很好!我那撒落的葛洛蘭記住你了!」

深深看了邱言一眼,沼人小王子一揮手,叫了聲「走」,帶著幾名沼人離去。

被邱言摔在地上的大漢也被扶起,隨同而去,臨走的時候,他有些敬畏的看了邱言一眼。

等眾沼人走遠了,酒館中的眾商賈們愣才回過神來,跟著有人叫起好來,他們行走沼部,免不了受氣,這聲「好」卻是發自真心。

在他們看來,邱言一介書生,有身手,有膽量,從容進退,面對兇殘沼人毫無懼色,三言兩語間,竟是生生把人給說走了!

這傳了出去,就算被寫成話本評書都不奇怪。

邱言沖酒館方向拱了拱手,然後轉身進了醫館。

「這書生是誰?竟將不講理的沼人給罵走了?」

「也不是罵走,而是講道理,不過若非他先前露了一手,鎮住了沼人,也不會這般順利。」

「不錯,朝廷諸位相公一心安撫,殊不知不把人揍服了,人家根本就不聽你說話!」

對於羈縻的弊端,做邊界貿易的商賈自是深有體會,忍不住就討論起來。

「無知愚民!」先前的儒生忍耐不住,就要將邱言被大儒嚇暈的事說出來,卻被另一名儒生拉住了。

他低聲道:「莫衝動,那邱言為逞一時之快,招惹了沼人,節度使大人不會放過他的,我等不要攙和進去,以免惹火燒身。」

聽到這話,先前儒生才回過神來,點頭稱是。

沼人之事,涉及到羈縻政策和對外政策,牽扯甚多,兩個儒生一想明白,撇清還來不及,又怎會去蹚渾水?明哲保身的道理,他們還是懂的。

同一時間。

醫館中,劉宏一臉愧意的看著邱言,說著:「邱兄弟要的幾味藥材竟都用光了,這事兒弄得,可惜胡先生現在不在……」

邱言只是道:「不妨事,過陣子再來問問。」心裡卻已確定了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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