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瓷韻流風 第二九三章 成陽的情事

林沐風搖了搖頭,轉身向呂后的孝慈宮大步行去。

對於這個瘋女人,他已經無話可說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永嘉等女紛紛開始勸慰朱默研,而朱默研雖然臉上抽泣著,但心裡卻冷笑連連。

正如林沐風所料,她未必是一個不要臉的女人,但她一定是一個瘋狂的女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為了保全自己和蜀王一脈,她當機立斷地就使了這麼一招。如此一來,她固然毀了自己的名節,但卻可以得到更大的利益,如果不是她一廂情願的話。

她幾乎可以斷定,宮裡一定會為她做主,只要她被賜婚,林沐風就不能再查她,她犯事就等於是林家犯事,這一點傻子都明白。就算是退一萬步,林沐風再三為自己辯解,而且皇帝和皇太后也相信了他,但為了平息流言,還是要園了此事,保全皇家顏面——如何保全?想必也會罷黜了他,或者將他遠遠地貶出京師。最起碼,也不會讓他再追究行刺和太廟以及爆炸數案,不了了之。

只要林沐風一走,這京師之中還不是任朱默研「縱橫馳騁」?更重要的是,朱默研一直覬覦的大明瓷行,失去了林沐風的庇佑,八成要落在她的手裡。面對這些巨大的利益,些許名節算得了什麼?如果能掌握大明瓷行,蜀王一脈就是失去了封地,也一樣可以在大明呼風喚雨。

……

……

林沐風行走在宮中的小徑上,神情淡然。他不相信。就憑朱默研地一句話,自己就栽進了屎坑裡?宮裡的皇帝和皇太后就是弱智不長腦子嗎?他不由有些後悔,應該早早進宮將自己所查之事彙報給皇帝。

他慢慢而行,梳理著自己的心緒,考慮著該如何跟皇上和皇太后「解釋」。朱嫣然卻急急火火地進宮來,她沒有動用自己的公主儀仗,只乘了一定軟轎就進宮來。在宮門口與永嘉等女撞了個對面。她匆匆跟永嘉公主說了幾句,便又追趕林沐風而去。

朱嫣然當然明白。這是朱默研設下的「名節陷阱」。不過,她也不得不嘆服這個瘋女人的「瘋狂」,居然敢於捨棄自己的名節,活活將自己跟大明皇室地顏面捆綁在了一起。

「夫君,稍等。」朱嫣然從轎中探出頭來,遠遠地高呼道。

林沐風心頭一動,站定身形等待著。

朱嫣然的轎子過來。她沒有下轎,就探出頭來伏在林沐風地耳邊小聲說著。越聽林沐風臉上笑容越加的燦爛,果然,果然,好一個朱默研,好一個成陽!

林沐風邁著輕快的腳步向孝慈宮行去。而朱嫣然則又調轉轎子,回過頭來攆上了永嘉公主一行。

宮外。朱嫣然緩緩從轎中下來,向一直等待在此處的永嘉等女躬身一福。「南平見過諸位皇姑!」

緊接著,朱嫣然瞥了一眼四周隱隱將諸公主包圍住的錦衣衛番子們,從懷中掏出林沐風的令牌,扔給了恭恭敬敬侍立在一側的錦衣衛指揮僉事江德華,淡淡道:「江大人。誠靖王有令,暫且請諸位公主郡主在此等候皇上地聖旨。」

永嘉皺了皺眉,「嫣然,你這是何意?」

朱嫣然微微一笑,「皇姑,有人不要臉敗壞皇家的聲譽,嫣然或許可以不管;但有人不知廉恥,居然要惡意中傷我家相公的名節,嫣然就不能不管,否則。我家相公這個冤大頭豈不是當定了?」

頓了頓。她的目光變得冷厲起來,落在成陽的身上。「成陽皇姑,念在皇祖父的情分上,嫣然對你再三忍讓,甚至不惜勸說我家相公將大明瓷行宋瓷店與你一起合作經營,可你卻做了什麼?你當我朱嫣然就是好欺負的嗎?」

成陽面色一變,「嫣然侄女,你這話陰陽怪氣的是什麼意思?你家相公酒後無德,壞了玲瓏地名節,跟本宮有什麼關係?」

朱嫣然冷笑一聲,仰起俏臉望著紅彤彤的落日餘暉,淡淡道:「成陽皇姑,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你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心裡當清楚得緊。本來,如果沒有今天這一出,嫣然是準備將此事爛在腹中的,可是——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跟那些不要臉的人混在一起,構陷我家相公。」

「不要以為,這世間的男子都如你地丈夫跟兒子一樣。」朱嫣然目光如刀,轉投在朱默研的身上。

朱默研面不改色,心中卻是激顫起來。

……

建文元年深秋初冬的這天下午,林沐風默然站在孝慈宮外,遲遲沒有進宮。此刻,他面臨著他穿越到大明以來最棘手的一件難題。他並不是一個莽撞的人,凡事都會考慮周全。即便是當初抗拒朱元璋的旨意抗婚,那也是他心知朱元璋不會殺他。朱元璋費勁心機為自己的孫子留下了一個可以力挽狂瀾的輔臣和一筆巨大的財富,作出了一系列的安排,他焉能因為這事就放棄了林沐風。後來地事實證明,林沐風賭贏了。

對於朱默研地「名節陷阱」,他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因為假的就是假地,他擔心的是,宮裡就算是知道了朱默研的所作所為,但為了皇家顏面,仍然還是要為她擦屁股,尤其是這還牽扯到成陽的一段秘史。

如果是那樣的話,據他估計,按照皇太后的性情,八成是要硬壓下此事。而要「壓」,最大的可能便是讓一切不了了之——甚至有可能要讓林沐風作「替罪羊」。默認「與朱默研私通」,然後速速由皇帝賜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這一點,宮外帶著一眾錦衣衛與諸公主們「對峙」地朱嫣然,望著似乎有恃無恐的朱默研猛然醒過神來。難關她這般淡定自若,朱嫣然心裡嘆息一聲,轉身向連綿不絕的明黃與大紅兩色交纏莊嚴肅穆的深宮望去。

落日即將失去最後的霞光。血紅的殘陽即將滑下綿延巍峨的大明宮牆,林沐風長出了一口氣。緩緩向宮裡行去。

老朱家地臉面與老子無關。他在心裡暗暗冷笑了一聲,如果……他決定不再苟從和讓步。為了朱允炆的削藩大計,他已經作出了讓步——朱允秀嫁進林家,就是林沐風最後地底線。如果……那個瘋狂的女人,那是決計不成的!

他並不在乎再次抗一次皇帝的旨。朱元璋的旨意尚且敢抗,遑論是朱允炆。除了事關做人的原則之外,還有一個目的:他越來越疲倦。越來越對朝政和所謂地軍國大事感到厭倦,產生了急流勇退的念頭,想要藉機辭官歸隱,帶著自己的嬌妻美眷隱居鄉野,安安靜靜逍遙自在的渡過這一生。

至於大明,此刻朱允炆執掌大局已定,朝政和經濟已經走上了發展的正軌,只要他別做那種商紂王之流的昏君。勵精圖治,開創出一個全新的大明盛世來並不是多難的事情。

人是會變地。從當初的不願意涉足朝堂,到後來的在朱元璋的威逼利誘下慢慢成長為一個絕世輔臣和呼風喚雨的權臣,再到如今意圖歸隱,林沐風的心路歷程,其實也很正常。

即便他是一個穿越者。但他還是一個人,他地力量是非常非常有限的。他或許可以幫助皇帝開疆闢土,或許可以幫助皇帝肅清吏治發展經濟,但絕不可能將如今的大明社會改良成現代工業社會,廢除皇帝君主製成立民主政權,讓汽車大炮滿街跑。不要說這些,即便是要廢除一夫多妻制,他也做不到。

在哪山砍哪柴,在什麼時代幹什麼時代的事情。這個時代,就是皇帝就是上帝的時代。就是男人可以合法佔有好多女人的時代。沒有人會改變得了。起碼,在林沐風這一代不成。

一直以來。他都處在風口浪尖上,為了做好為朱允炆「打頭陣」的權臣和輔臣,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孤臣的道路。某種意義上說,他就是擋箭牌和先行軍,朱允炆的新政成功他便是功臣,而失敗他就是罪人。這種生活,並非是他所願。

就如朱默研跟他的較量,他跟朱默研本無仇無怨,之所以走到對立面,還不是因為他地輔臣和權臣地位。今天是朱默研,明天又會是誰?看看滿朝大臣中有不少人對自己背後恨得牙痒痒,林沐風就很是有些煩躁和失落。

與青年皇帝攜手並肩,開創一番宏偉大業地雄心壯志漸漸淡去,他越來越想過上幸福平淡的生活,遠離這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地權力爭鬥和血腥屠殺。察覺到他心思變化的,是沈若蘭。在他的授意下,沈若蘭已經暗暗出面開始做一些準備工作。

導致他產生卸下手中權力走向平淡念頭的,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跟朱允炆的良好關係能保持多久,兔死狗烹鳥盡弓藏這是經過了無數事實檢驗的真理,朱允炆會不會這樣做?現在看來似乎不可能,但日後呢?當林沐風的權力越來越大,功績越來越高,當大明社會穩定繁榮不再需要一個權臣和幹將的時候,他會不會向他昔日的兄弟伸出他血腥的屠刀呢?

作為一個現代社會的穿越者,作為一個閱盡歷史滄桑的旁觀者,他對這些有著超常的體會。在他看來,權力就是工具,想做事的時候,用手中的權力為這個社會做些事情,不枉了自己來這一遭;而不想做事的時候,權力還是工具,毫無留戀的扔下就是了。

進宮了,在向著皇帝和皇太后拜下的瞬間,林沐風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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