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聲名遠揚 第一二一章 東宮

紅日初升,趴在客棧的床上,渾身刺痛,回想起昨日一天的經歷,林沐風感到真像是在做夢一般。從大喜到大悲,又從絕望到新生,一天的時間,他就從死亡線上走了一圈,打了一個來回。背後的傷,都是一些表層的皮肉之傷,雖經宮中御醫療治,仍然還在隱隱作痛。當然,如果不是朱允炆的暗中關照,這20杖刑之下,即便不死也數日爬不起床了。

朱元璋命幾個太監將林沐風連夜送出了宮。摸摸懷裡的密旨,那面沉甸甸的免死金牌,心中哭笑不得,感慨萬千。這帝王心術果然深不可測,自己從一開始就陷入了他的設計之中。看起來,官場這趟渾水,自己是趟也得趟,不趟也得趟了。在這大明王朝,自己一個小小的秀才,怎麼能與王權相抗?無法改變,只能適應了。

……

東宮。

「嫣然,你昨日要是跟為兄商量一下,焉能鬧此一場,差點葬送了林沐風的性命,也讓天下臣民恥笑。」朱允炆嘆息道。

「王兄……昨日之事,我……」朱嫣然任是有些豪放,但在自家兄長面前提起這個,多少還是有些羞意,「誰承想,這林沐風居然如此頑固,跟一頭犟驢似的,連皇祖父的聖命也敢違抗。」

「行了。你還待怎地?退一步來講,嫣然,即便林沐風屈從了,你就能如何?一個見利忘義貪慕權勢之徒。是你想要的駙馬嗎?」朱允炆笑罵道。

「他決不是這種人,嫣然相信自己地眼睛,他要是此等人,嫣然必視他如糞土。」朱嫣然搖了搖頭,眼前似乎又浮起林沐風那張英挺中帶著剛毅的面孔,臉蛋兒漸漸地浮起兩朵紅雲。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強求呢?」朱允炆反問道。

「王兄……這不是我。是皇祖父!我根本就沒想到,他已經娶妻了……我……」朱嫣然面紅耳赤地辯解道。

一個太監走進來跪倒在地。「殿下,林沐風帶到。」

林沐風拒絕了兩個太監的攙扶,緩緩走了進來,腳步有些虛浮。看見林沐風一瘸一拐地走進來,朱嫣然騰地一下站起,似是想要攙扶他一把,後又覺得有些不妥。猶豫了一會,還是慢慢又坐了回去。

林沐風咬著牙拜了下去,「拜見太孫殿下!公主殿下!」

朱允炆趕緊叫一旁的太監攙扶起他,笑道:「林生員,不必多禮,你有傷在身,本宮——來人。為林生員準備一個軟榻。」

「多謝殿下。」林沐風笑了笑。

朱允炆略微寒暄了兩句,便問道:「林生員,昨晚本宮聯合幾個老臣準備去皇祖父那裡為你求情,結果,等本宮去了。皇祖父卻說已經恕你無罪送出宮去了,不知皇祖父……」

朱允炆的意思很明顯,是想問問朱元璋為什麼會放了林沐風,都跟他說了什麼,或者說,難道是林沐風已經答應了休妻?林沐風苦笑了一聲,「皇上聖明,昨日之事想必是皇上在磨練沐風的意志吧。皇上說了,念在我還算老實地份上,饒我不死。放出宮去了。」

「是這樣。」朱允炆哦了一聲。但心裡多少有些不相信,朱元璋的脾性他可是太清楚了。衝撞他地臣子有哪一個得到善終了?沒有。

「林沐風,你在王兄面前,就實話實說吧,不要這般遮遮掩掩。」朱嫣然突覺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便接著又柔聲道:「不論是王兄,還是本宮,都是極為愛護你的,你不要擔心!」

「是啊,有何為難之事,你不妨與本宮說說。」朱允炆的話林沐風聽得明白,意思是如果朱元璋給了你什麼難題,你可以給我說說,我來幫幫你斡旋。

林沐風見不說點「實話」很難搪塞過去了,尤其是對那個心機頗深的南平公主。他緩緩起身來,向朱允炆深深一禮,「殿下,皇上只是讓我發了一個毒誓而已。」

「啊?毒誓?此話怎講?」朱允炆驚道。

「你發的是何毒誓?」朱嫣然也非常好奇,插嘴問道。

「皇上要沐風發誓,今生今世,忠於皇太孫,絕不背叛!」林沐風低低道:「沐風當著皇上發誓,今生今世效忠於皇太孫殿下,終生不離不棄,護得殿下周全,如違誓言,當被萬箭穿心而死!」

「啊?!」朱允炆呆了一呆,無奈地笑道:「這……林生員,難為你了,本宮記得你這番情誼了。」

朱嫣然慢慢站起身來,掃了林沐風一眼,落寞地目光投向了殿外,幽幽道:「王兄,我這才明白,原來我的事情只不過是皇祖父地一個道具罷了。這樣一來,王兄你得了一個文武雙全的臣子,林沐風名噪京師成為重情重義的君子,而我,卻成為徹頭徹尾的犧牲品——你們要人的有人了,要名的有名了,可我,卻被天下臣民們恥笑了。」

朱允炆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麼。

朱嫣然回過頭來,淡淡一笑,「林沐風,本宮的清白成就了你,你記得,你欠本宮一個人情,他日,本宮是要索回這個人情的。」

林沐風躬身一禮,「殿下……」。

「皇上有旨,林沐風接旨!」一個尖細地聲音在殿外喊道。一個老太監捧著聖旨,大步走了進來。林沐風趕緊吃力地跪倒在地,朱允炆和朱嫣然對視一眼,也拜了下去。

「……賞賜林沐風駿馬一匹,紅花一朵,御酒三杯。在京城誇馬戴花遊行三日……」老太監宣完聖旨,這才向朱允炆和朱嫣然跪了下去,「老奴拜見太孫,南平公主!」

「李公公,起來吧。皇祖父今兒個這是?」朱允炆心道,皇祖父的耳目越來越厲害了,自己派人帶一頂轎子抬林沐風進宮來。這才多大一會兒啊,他居然就派人宣旨來了。

「殿下。皇上今日早朝之後,非常高興,這不,還書寫了一副字讓老奴交給林生員,說是有幾句話要囑咐林生員——皇上口諭,林生員聆聽!」老太監面色一正,尖聲道。

「在!」

「林沐風。朕昨晚之言爾要謹記在心,萬萬不要辜負朕之厚望,慎之,勉之。制瓷之術乃我大明天朝地獨有技藝,民族瑰寶,堪稱國粹。朕之題字,爾可高懸店中,以暢行教化。使我大明百姓,盡知以聞。」說完,老太監將裝裱好的一副字交給了林沐風,林沐風雙手接過也沒打開,心裡卻是一喜。這朱元璋也是一個有心之人,有他的親筆題字在手。柳林瓷行的分行即便是開遍全大明,也是暢行無阻。有皇帝地題字高懸店中,就等於是一個強大無比的護身符啊。

朱允炆欣喜,朱嫣然卻是冷笑,笑得林沐風心裡有些發毛。

「林生員,皇祖父果然對你甚是器重,居然給你題字,有此墨寶在手,想必用不了幾年,你便可富甲天下成為我大明一等一的豪富了。」朱嫣然總感覺林沐風沒有說實話。見朱元璋又宣旨。疑心就更重了。

「皇上隆恩,沐風感激涕零。謹記在心。」林沐風沒有正面應對朱嫣然地話,顧左右而言他,面向殿外跪拜了三拜。

……

敘談了半日,朱允炆與林沐風倒是相談甚歡,避開國事,只談風月,以及朱允炆非常好奇的制瓷和琉璃之道,林沐風侃侃而談,就連朱嫣然在一旁聽著也是喜笑顏開。

朱允炆留林沐風在宮中吃飯。但在席間,朱允炆卻提了一個讓林沐風尷尬無比地問題:「林生員,本宮聞報,此次山東白蓮賊亂,禍起齊王,你從山東來,又身在其中,你且說說,是也不是?」

林沐風聞言一愣,半晌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朱嫣然柔聲笑道:「你不要怕,我們三人在此說話,話話家常,你有什麼話當直言相談,不要有什麼顧忌。」

林沐風緩緩起身,低低道:「殿下,具體為何,沐風不敢妄言。但沐風在賊亂中,曾與孫連梁孫縣令手中觀得白蓮賊人的起兵檄文一張,其中字句沐風至今還記得一清二楚,殿下可要聽聽?」

「哦,講來聽聽。」朱允炆放下手中的酒杯。

「自有白蓮聖教聖眾奉佛母命討齊王事,檄布四方,若曰:嗟爾有眾,明聽予言。慨自有朱榑入齊,不修德行,蠅營狗苟,欺男霸女,為禍山東,淫虐山東之佛母子女民人。罄南山之竹簡,寫不盡滿地淫污,決東海之波濤,洗不凈彌天罪孽。王座之設,豺狼升據,朝堂之上,沐猴而冠。今幸天道好還,天下有復興之理,人心思治,賊子有必滅之徵。三七之妖運告終,而九五之真人已出。榑罪貫盈,佛母震怒,命我聖眾肅將天威,創建義旗,掃除妖孽,廓清華夏,恭行天罰。言乎遠,言乎近,孰無左袒之心;或為官,或為民,當急揚徽之志。甲胄干戈,載義聲而生色;夫婦男女,攄公憤以前驅。誓屠朱榑,以安齊魯,以望天下;特詔四方英俊,速拜佛母,以獎天衷。予興義兵,上為佛母報瞞天之讎,下為天下解下首之苦,務期肅清榑氛,同享太平之樂……」林沐風緩緩一字一句將白蓮賊人的檄文背誦而出。

朱允炆聽了,面色變得冷厲起來,狠狠地一拍桌案,「齊王果然荒淫無道,在山東魚肉百姓為禍一方,皇家威嚴盡喪——哼,將來本宮一定不會放過他!」

林沐風心頭悚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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