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起伏 第101章 青萍之末(二)

「文青不是想讓李潤石同志把日本的事情解決了么?」游緱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游緱同志,你這是不是在指責我搞人事活動?」陳克立刻詢問道。

游緱從來不和陳克客氣,她笑道:「有點。日本的事情即便是沒辦法與中國的問題相比,好歹也是中國未來的戰略支點,你又何必這麼決定草草放棄?」

「中國大亂的時候,日本興沖沖跑來插手中國事物,咱們人民黨對日本是個什麼態度?」陳克反問道。

游緱自然有她對國際政治的理解,對陳克的問題游緱坦率的答道:「那你就眼瞅著日本革命者完蛋么?或者我們有再等下去的必要麼?」

陳克知道游緱現在最希望的就是一個穩定的局面,如果日本能夠穩定,中國就有很大機會把日本統合到中國的經濟圈裡面來,所以陳克答道:「日本革命的現狀已經不是未來怎麼走的問題,我看資料統制派們制定的路線固然有諸多問題,大框架卻是有可取之處。我們可以隨時與日本達成和平基礎上的合作關係。日本當下的核心問題是個權力分配的問題,天皇、天皇親信的昭和軍閥、傳統的老傢伙、民主派,還有那幫財閥。革命派手裡才多少兵?革命派們到底能夠團結多少日本軍隊?能夠在何種程度上取得人民的支持?這些對我們都是未知數。」

「呵呵,」游緱笑起來,「文青,你好歹也是編寫過社會行為學草綱的人,我看了你關於男性與女性基於生理特點的一些態度,我覺得有一定可取之處。男性做事喜歡刺激,喜歡面子。什麼國家的面子啊,什麼理性啊。反正腦子裡面想出來的東西,你們就覺得這是真的。其實呢肚子餓了就要吃飯,你分析日本革命根源的時候說的理直氣壯,日本的經濟問題決定了日本的政治鬥爭。上層爭權奪利,可下層的百姓們要有工作,要有收入。統制派和咱們聯絡的時候,咱們可以說因為日本不夠革命,所以把他們給晾一晾,現在有人起來造反了,咱們怎麼就不能支持日本一下?」

這思路比較獨特,陳克覺得有點意思。他問道:「那為什麼不在常委會議上提出?」

游緱笑起來:「說道理從來不是女性的長項,常委會議上大家說起道理來我可是辯不過。只是為何不這麼嘗試一下,哪怕是真心的目的是為了不讓其他派系對革命派痛下殺手,咱們好歹也做出一個表態。以後即便是起事的這些人真的失敗了,咱們不也問心無愧么?再說,正好這也有能夠拒絕與日本其他派系合作的正當理由。」

如果陳克能夠從理論上分析不少事情,在如何把這些工作做的符合人情無疑是陳克的弱項。不僅僅是陳克,人民黨中雖然一直不主張採取軍管模式,實際上命令型模式也是有些根深蒂固。陳克的作用就是指出道路來,到現在為止陳克的工作還算成功。這直接導致了命令型的工作方式不僅沒有弱化,反倒有強化的趨勢。

在這麼一股男性風格的風氣下,游緱的建議無疑就顯得很「清新」。這不是因為這個辦法多麼與眾不同,而是游緱的出發點,思維模式的確與陳克他們有極大的不同。陳克他們是用「理性的態度」認為失敗是必然的,這不等於他們就認為失敗是應該的。而游緱的出發點無疑是,既然很可能會失敗,那就不妨以友善的姿態去試試看,至少這也傳遞了友善。作為女性,這幾乎是本能。如果沒有這種本能,只怕母親早就把胡鬧的小孩子給打死了。

「那不妨再召開常委會討論一下這個問題吧。」陳克已經下了決定。

第二天,常委會再次召開。游緱就把自己的想法對同志們談了一下,常委裡面對游緱的這種態度比較欣賞。日本的地理位置對中國很關鍵,除非是準備讓日本打第一槍,然後中國進入日本。否則的話一個與中國關係不錯的日本明顯更有益處。

怎麼利用日本的局面,推動日本的局面,這就是一個比較有趣的方式。

「我們可以派特使去拜見日本國王。」游緱提出了建議。

「這是擺明了給天皇下不來台么。」陳克笑道。當年他抄襲毛主席,高呼「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這些年的安定生活以及對外的一系列勝利之後,中國的確是站起來了,不管什麼樣的人都不敢挾洋自重,誰敢這麼做的下場註定很慘。如果是以己推人的話,日本方面肯定是會感到極大的屈辱。

游緱倒是對此不太在乎,「下不來台也是天皇下不來台,與日本上層有什麼關係?我們能夠遊說日本上層,讓他們相信如果對國內政策進行足夠的調整,就能夠得到巨大的利益,也未必不是一個好機會。我們要的是一個不再整天想著在背後偷襲中國的日本,達到這個目的不就足夠了么?」

理論上這個倒是不錯的,只是人民黨的同志即便是精通陰暗面的東西,那也是與自己內心的陰暗面作鬥爭,與制度中各種鑽漏洞的傢伙作鬥爭。這些同志好歹也是有男性自尊的,權術這種東西大家都清楚,卻未必喜歡。

從實事求是的角度來看,游緱的建議倒是頗為不錯。畢竟事實永遠都凌駕面子之上,常委會議最終同意了「試試看」。那麼代表人物就有點難以選擇,如果是章瑜這個比較陰暗的傢伙當特使,同志們都會感到放心。現在的常委裡面實在是「正氣凜然」,最陰暗的莫過於陳克,而大家都知道陳克其實最不喜歡的就是此類行動。

外交部長顧維鈞雖然精通外交,卻是個搞學問的路數,讓他干這個只怕被那幫老滑頭賣了也未嘗可知。現在真的需要一個「奸佞之徒」。所有人都瞅向組織部長齊會深。齊會深沉思的時候會皺眉頭,同志們就等著。過了好一陣,齊會深答道:「胡服這位同志或許比較適合這個特使工作。」

成也罷不成也罷,這對中國沒多大影響。既然齊會深推薦了同志,大家也就全部相信齊會深同志的眼光。

1937年4月7日,中國方面派出去了特使。事情果然如游緱所預料的那樣,日本方面根本沒有拒絕,反倒是緊張激動的等待著中國的特使到日本去。

日本人也害怕中國趁火打劫,而且統制派本來的計畫中也有與中國暫時全面緩和關係,以擴大日本的進出口貿易。這也不是統制派就真的堅持「中日親善」的立場。東南亞的原材料開發有限,美國與日本之間又相隔著一個太平洋。從這兩地進口原材料與設備都存在成本高昂的問題。如果能從近在咫尺的中國得到原材料,成本可以大大降低。

這次兵變的時間點又恰恰在統制派馬上就要完成國內統合,建立起未來日本新秩序的關鍵時刻。統制派的核心人物已經被一網打盡,其他派別處於群龍無首的地步。而且最有意思的就是這個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時期,恰恰群龍無首。那麼誰能夠當了這個龍首,自然能夠把已經完成的工作據為己有的好時機。

兵變後的部隊並沒有大開殺戒,只是在日本東京實施了軍管。中國特使前來的消息,讓北一輝感到極為高興。他立刻把這消息通知了被囚禁的高官,這消息給這些心懷各種想法的日本人帶來了相當的衝擊。

對日本來說,「誰牽頭」召開重要會議可是一大問題。這決定了會議召集者的地位,至少以日本的歷史傳統而言,天皇從來都是在幕後,甚至是被下面的頭子們所控制。召集會議基本上沒有天皇什麼事。以現在的局面,召集會議的無疑是掌握了東京的這幫兵變派。

胡服同志以敏銳的觀察能力迅速發現了問題,而且在東京以驚人的體力與精力連續拜訪了各個派系的頭子之後,就理順了當下日本的情況。

被起事部隊扣住的鈴木貫太郎獲得了許可,前去見天皇。他把加藤輝三中佐已經向天皇提出過的要求再給講述了一遍。起事部隊的要求比較簡單。

必須恢複天皇親政的權力;逮捕反皇道派的南次郎、小磯國昭、建川美次和宇垣一成等「元兇逆臣」;為威懾俄國,立即罷免林銑十郎。以及在日本實施「昭和維新」,開戰土地改革,重建國有企業,以及完成國家對經濟宏觀調控的手段。

前來勸告的不僅僅是鈴木貫太郎這位海軍重臣,川島陸相也得到前來勸說天皇的機會,川島介紹完了兵變部隊的要求之後趁勢建議說,請陛下姑念起事者系奉陛下之名、秉承統帥之意去行動,完全是一片為國盡忠的赤誠,請陛下予以諒解。

川島的話還沒說完,裕仁便以盛怒的口氣說:「先不論他們的精神何在,他們之所為首先就有傷國體的精華。殺害朕的股肱老臣,如此殘暴的軍官,無論其『精神』如何,也不應予以任何寬恕。我絕不允許凶暴的將校胡作非為。要儘快將這一事件鎮壓下去!儘快!」見天皇震怒,川島只好咋舌而退。裕仁猶余怒未消地自語道:「陸軍的無法無天難以想像,簡直是在掐朕的脖子!」

對於皇道派的叛亂,統制派的幕僚軍官們當然恨不得立即鎮壓而後快,但是由於無法直接調動部隊,他們只得求助於天皇的最高權威。4日下午,在外地的第二師團長梅津美治郎和第六師團的谷壽夫、東條英機等人明確表示了堅決鎮壓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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