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走向 第223章 解放戰爭(八)

王士珍正在自己家為北洋的事情頭痛,此時卻又來了訪客。前北洋內閣總理徐世昌登門拜訪。人民黨也不能總把北洋那群人給關在監獄裡面,那未免太看得這幫人。

正式建國之後,這些人也都被暫時解除監禁。像徐世昌這等級別的只是被告知,「未經申請不得離開北京城」,實際上逃離北京城的北洋高官也不是一個兩個,人民黨也沒把他們當回事。正式申請離開北京的也有,例如前內閣副總理唐紹儀就申請到武漢看望女兒女婿,申請不僅得到通過,人民黨還提供了火車票給唐紹儀一家。

徐世昌自詡身份,不肯干私下逃跑的事情。因為做過翰林院,徐世昌還混了一個文史館顧問的差事,每個月也能領份不算少的工資。所以除了在自己家之外,文史館參與文史編輯之外,徐世昌倒也偶爾串門。

王士珍請徐世昌坐下,倒上水。徐世昌就說道:「聘卿,人民黨請我遊說段祺瑞投降。他們可曾找你說過此事?」

「已經找我說過了。」王士珍淡淡的答道。

「那聘卿的意思呢?」徐世昌有些緊張的問。

王士珍依舊是平淡的答道:「我還沒想好,而且即便是我去勸說段祺瑞,只怕他也未必聽我的。」

徐世昌很認真的說道:「我覺得咱們隨便寫封信給段祺瑞就好。人民黨做事素來陰狠,蔡元培才殺了多久?我怕北洋的人會步上蔡孑民的後塵。」

到了此時,徐世昌還是以往那種對功名地位很是熱衷,王士珍心裏面一陣厭煩。若是徐世昌沒有這麼勸說,王士珍心裏面還有些擔心,這徐世昌一番勸說之後,王士珍反倒覺得不如認真勸說段祺瑞投降了事。段祺瑞本人固然有功名心,卻是因為段祺瑞本人就是這麼一個性子。但是段祺瑞身邊卻都是徐世昌這等人,被這等人包圍,段祺瑞再能幹也不過是徒然受累。

想到這裡,王士珍說道:「菊人兄,你和李鴻啟先生比較熟,我們不妨去請教李先生吧。」

徐世昌先是一愣,隨即連連點頭,「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李鴻啟不在家,因為學校正在建校舍,他乾脆就搬去學校住宿。對學校來說,校舍可是大事,加上施工緊急,一天三班倒的幹活,李鴻啟不親眼看著總覺得心裏面不踏實。

在工地旁聽完了兩位前北洋大人物的問題,李鴻啟覺得這兩位也太有趣了,他笑道:「難道兩位還覺得段祺瑞能贏么?」

即便是真心關心段祺瑞和逃到西北的一些北洋舊部,王士珍還是被這話給逗樂了。徐世昌到沒有這等平和的心態,他的眉頭緊緊皺起來。

李鴻啟繼續說道:「若是兩位覺得段祺瑞能贏,那不妨就繼續打下去。若是覺得他贏不了,繼續打下去除了多死點人之外,還有什麼用處?」

徐世昌雖然說不清怎麼回事,不過他看出來李鴻啟與王士珍的看法倒是很一致,反倒是徐世昌成了三個人裡面的少數派,他忍不住強辯道:「若是陳克沒有殺蔡孑民,我還能信的過他們,但是他殺蔡孑民用那樣的罪名,若是用這罪名判段祺瑞的罪,他定然活不下來。」

李鴻啟原本就不想招惹事端,徐世昌這露怯的話更讓李鴻啟相當厭惡,他乾脆用一種沉思的模樣慢慢說道:「俆公,我沒見過段祺瑞,難道那個段祺瑞是個貪生怕死之輩么?」

這話聽著單純,但裡面的惡意實在是夠足,王士珍雖然不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不過他對別人的心思猜的極准,聽了李鴻啟的話,王士珍差點笑出聲來。

徐世昌本人因為是進士出身,素來自視甚高,所以一開始竟然沒有聽出李鴻啟的意思。他奇怪的說道:「段祺瑞怎麼可能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

李鴻啟神色認真的說道:「既然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想來是不願意受辱的。若是降了之後還有什麼可怕的?來來去去不過是一個死罷了。」

徐世昌好歹是個大人物,明白了李鴻啟的意思之後登時就閉上了嘴,再也不肯說話。

沒有徐世昌摻和,王士珍才開口說道:「李先生,你在這裡教書,我們來打攪已經是冒昧。還望以你的慈悲之心給北洋的兄弟指條活路。請一定不吝賜教。」

李鴻啟知道陳克與尚遠從來不愛打誑語,更不用說是這等國家大事上,既然讓前北洋重臣來勸降,裡面固然有應對段祺瑞不投降局面下的謀劃,但是定然做不出來殺俘虜的事情。他思忖了片刻之後說道:「當下有些人認為局面尚且是兩可之間,不過我覺得局面已經抵定。西北的那些人守不住先秦舊地。」

王士珍答道:「既然守不住,降了也沒什麼。不過我卻不知道一件事,文青招降到底是真是假?」

李鴻啟閉上眼再次思忖了一下,這才說道:「文青不是個記仇的人,不過他為何以前不提招降,當然是想著日後準備武力統一。現在他為何要招降,也定然是他覺得必須短期內解決西北的事情,最快的辦法莫過於招降。我不能說這是個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卻覺得這是個難得的機會。若是這機會錯過了,就不會有第二次。」

王士珍頗為認同李鴻啟的判斷,他問道:「那李先生以為文青到底圖謀什麼,才如此著急對西北用兵?」

「就我所看,人民黨突然動兵的時候,原因都不是國內而國外,我看文青這次著眼的只怕不是國內,而是國外。」李鴻啟答道。

「國外?」王士珍一愣。他原本認為陳克是早已經決定對北洋殘部下手,這才試圖用勸降的辦法先分化瓦解北洋殘部。然而李鴻啟的說法登時打開了王士珍的思路,若人民黨的最終目標不是北洋而是國外……在王士珍的腦海中登時浮現出俄國來。

人民黨的報紙上也有國際新聞的版塊,也有一些關於俄國爆發內戰的消息。把這些消息與人民黨試圖趁俄國內戰北上的可能性結合起來,王士珍很輕鬆的做出戰略判斷。人民黨必須徹底擊破在西北的北洋殘部,得到穩固的西北控制權,才能俄國全面交戰。

這下,王士珍的心裏面更加矛盾起來。歐美列強對中國的侵害,其他各國都是賠款,建立租界,英國從中國也就是撈了香港島,而俄國卻是割地。能夠恢複舊土,是任何一個真正的中國軍人的夢想。即便是北洋這種畏懼外國人的中國軍隊,高級將領也都做過奪回失去領土的美夢。

王士珍不願意多想這些事情,只是他知道北洋根本力所不能及而已。現在終於有一支中國軍隊有可能達成這個理想,王士珍不可能不高興。然而在達成這個理想之前,北洋就要徹底覆滅的話,王士珍又無可避免的猶豫起來。

李鴻啟卻不想再和這兩人糾纏,他說道:「兩位,我不過是個教書的,國家大事我也是信口胡說,做不得准。現在工地上很忙,我不能再陪著兩位說話。兩位還是先請回吧。」

回去的路上,王士珍兩眼亮晶晶的一言不發,徐世昌則是綳著嘴怒氣未消。進了王士珍家,徐世昌才說道:「聘卿準備如何?」

王士珍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段祺瑞性子剛毅,若是要別人幫忙,倒是有可能禮賢下士。若是讓他為別人做事,那絕非易事。所以徐公怎麼想就怎麼做吧。」

沒等徐世昌明白過來,王士珍也下了逐客令,「我今天累了,還請俆公先回去。」

沒有到與李潤石約定的三天,第二天王士珍就把一封信交給了河北省委接待處的同志,讓他把信轉交給李潤石。信乾脆沒有封口,接待處的同志知道王士珍是誰,看到裡面確實是信,正想多問幾句,卻見王士珍已經起身告辭。

又過了不到十天,這封信已經送到了在西安的段祺瑞面前。

段祺瑞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跡,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已經接到人民黨勸降的通告,不僅僅是勸降的信直接送到了段祺瑞這裡,而且在陝西、山西等地,人民黨還大肆貼了公告。與當年滿清在的時候,人民黨就能在北京貼告示一樣,段祺瑞知道人民黨根本沒有放鬆情報系統的建立。

王士珍能成為北洋裡面著名的人物,因為他幾乎沒有什麼個人的功名心。在充滿了個人功名心的北洋諸將中,王士珍的確是罕見的無欲則剛的類型。加上王士珍卓越的能力,這是眾將都信服王士珍的原因。然而在當下的局面中,段祺瑞最想得到的是王士珍的建議,然而最怕的也是王士珍的建議。

段祺瑞知道王士珍總是能夠解決問題,但是解決問題的法子卻總是太公平。袁世凱時代中,公平解決問題能夠穩固袁世凱的統制,不過對段祺瑞卻絕非好事情。甚至不用看信,段祺瑞就能想到,王士珍的建議一定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但是並非是最大化段祺瑞利益的辦法。

事情果然如同段祺瑞所想,王士珍建議段祺瑞以簽署平和協議為條件與人民黨談判。西北各省認同人民黨的領導權,盡量爭取有限的地方自治。

段祺瑞微微搖著頭將信放回桌上,與屈辱的「投降」相比,能夠有限地方自治已經是巨大的改善。到現在,段祺瑞已經不再幻想著能夠立刻起兵打倒人民黨,獲得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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