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走向 第120章 崩潰(八)

章瑜不太愛說話,但是章瑜特別愛觀察。直到火車進入了鄭州站之後,看到近千米寬的大站台內密密麻麻的36道宏大編組站,每幾分鐘就進出一輛蒸汽機頭噴塗著濃濃的白煙,鳴響著刺耳的汽笛,發出隆隆的轟響,在鄭州站駛進駛出,章瑜才忍不住喃喃的說了點什麼。

人民黨的同志都很年輕,即便是外交團中年紀最大的老革命章瑜,今年也不到40歲。其他的代表們大部分都是二十齣頭。其中的絕大部分年輕同志都是第一次乘車跑這麼遠的路,見到章瑜說話了,大家紛紛詢問宣傳部長章瑜到底說了什麼。

「京廣鐵路已經飽和了。」章瑜向年輕人重複了一句。

人民黨的宣傳部長以及各個部門發言人許可權很大,所有需要宣傳的會議他們都有權參加。這點上陳克一直很贊成美國的制度,中宣部是閻王殿,戰五渣,很大一個原因或許就是這些人的職責「只是搞宣傳」。決策機制的收集到的情報以及討論中遇到的問題,宣傳部門根本不知道。兩眼一抹黑,只知道猜測上面的心思,這是絕對搞不好宣傳的。

「章部長,為什麼這麼說?」這些年輕同志並沒有章瑜全面參與經濟建設的經歷,對於鐵路的營運也不在行。對章瑜的感嘆很是不解。為什麼只看了看進出火車的數量,章瑜就能做出這樣的判斷。

章瑜也不想節外生枝,他說道:「這件事大家可以以後組織專門學習。趕緊放鬆一下身體,接下來還要繼續坐火車。」

火車肯定是會晚點的,這是完全沒辦法的事情。例如章瑜乘坐的火車就晚點了兩個多小時,這還是相對比較正常的時間。京廣鐵路上現在每輛車上都裝滿了由南向北運輸的物資。不僅僅是鐵路,人民黨已經控制的京杭大運河船隻絡繹不絕,所有的運力都呈現飽和的姿態。

等火車開車之後,談判代表團繼續開始了例行會議。章瑜介紹了英國的外交理念。沒有永遠的朋友,僅有永遠的利益。十九世紀英國首相帕麥斯頓的一句話,成為了英國外交的立國之本。在這件事情上,出賣隊友帶來的所謂「羞恥感」根本不在英國人的考慮範圍之內。

人民黨的外交態度則完全繼承了毛爺爺的外交理念。歷史上毛爺爺在國際政治上縱橫裨闔的手腕,更是霸氣。只有能夠證明美國缺了中國就玩不轉的時候,才能讓美國向中國伸出橄欖枝。所以中國在保衛自己利益的時候,從來不在乎痛打美國。自打1949年新中國儘力以來,到了21世紀,痛打聯合國軍之後能夠不遭受報復的國家只有中國,與美國進行過實際戰爭,又能與美國對等坐在一起,讓美國根本不提當年事情的也只有中國。

即便這些談判代表團的青年都是一時的才俊,對此也不是那麼容易輕易理解透徹的。

「以打促和?」這個問題是最難理解的,也是被詢問最多的。

「打也好,和也好。都是為了利益。當下中國的最高利益莫過於中國的獨立與解放。誰阻擋了我們的獨立與解放,我們就要戰鬥到底。但是,我們必須明白我們為什麼要打。我們和英國打和日本打,現階段並不是為了消滅英國或者日本,而是為了完成中國的獨立與解放。如果一提打,就想著要消滅英國,滅亡日本,那就是沒有把握住當下的主要矛盾。任何事情都是有限的,所以不能無限的把矛盾擴大化。」章瑜反覆強調這件事。

不過這種東西說起來很容易,真的能理解到這些,並且把這些變成自己做事的原則,卻並不那麼容易。不止一個同志在公開場合表示過,既然英國和日本是中國的敵人,那麼就要把這兩個國家想方設法徹底打垮,這樣才能避免在以後繼續忍受這些國家製造的麻煩。

章 瑜嘴上該怎麼「老生常談」的說,他就怎麼說。不過在心裏面,章瑜已經把這些人列入了黑名單,等到這次外交工作結束,章瑜就要把他們給踢出團隊。不僅如此,章瑜甚至在考慮是不是在這些人的履歷檔案裡面專門註明這件事。雖然人都是會成長的,不過大部分時候一旦有了左傾冒險主義的思路,想扭轉過來實在是千難萬難。對於人類來說這種急於求成,試圖「避免麻煩」的態度往往不是他們故意要這麼做,而是人類生物性超出社會性的表現。這是個本質問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只有經過慘痛的教訓,或許才有機會對一個人的本質有所改變。不過革命工作是沒辦法為這些同志的成長付出那麼大的代價。

當然,令章瑜讚歎的天才也不是沒有,一小部分同志不僅完全理解了章瑜所說的一切,更能夠舉一反三的利用這些規律去看待世界。

「戰略上蔑視敵人,我們的實力夠么?」這個問題就讓章瑜很滿意。「紅旗還能打多久」,這種問題是很清醒的人才能問出來的話,「內無法家俾士,外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壓力越大,就越能爆發出空前的先進性。當然,也不能排除一部分人會在壓力面前退縮畏懼動搖,乃至於崩潰。但是革命本身就是一個大量淘沙的過程,以人民黨的體制而言,肯定有同志能夠站出來頂住壓力完成任務,把革命事業不斷推進。作為政治局委員,章瑜的一個重要責任就是發現這些同志,並且對他們委以重任。

「所有的實力都是基於自身建設,如果單純英國的統治階級以及他們的走狗,和我們人民黨以及我們的同志,相比較起來我們人民黨處於下風。不過在中國這片土地上,只要我們和人民站在一起,得到了人民的支持,我們就一定能夠勝利。戰略上蔑視敵人,戰術上也要重視敵人。」章瑜答道。

章瑜剛回答了一個讓他比較滿意的問題,另一個相對幼稚的問題就被提出來了,「英國人到底想要什麼?」

「英國人想要什麼這不重要,關鍵是英國人能夠做到什麼。要是讓他們想,他們想讓我們中國人都給英國人當奴隸,想讓我們人民黨簽署比滿清更多的賣國條約。不過這可能么?所以談判就是一個交流的過程,他們說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正確的把我們的立場以及條件毫無歧義的告訴對方,而我們自己也能夠正確理解對方的想法以及要求。不管對方的想法是不是合理,對方的要求是不是可笑。我們都要努力正確理解對方。」章瑜這話必須對所有成員說,不過章瑜真正想告訴的其實就那麼幾個人。因為也就是這麼幾個人才有可能真正理解章瑜所說的內容中不僅僅是一個對外外交問題,更是一個做人的基本問題。

章瑜很佩服陳克的一個原因,就是陳克很明白,越是自己的同志,越得把階級鬥爭這根弦繃緊。因為我們和敵人之間已經擺明了有利益衝突,而自己的同志之間,衝突與合作更深刻更尖銳。在同志之間,更需要正確的傳達自己的想法,正確理解同志們的訴求。

統治階級是由參與社會勞動的勞動者組成的,無論是持什麼立場的統治者們,除了必然參與社會勞動之外,還要邁過社會性壓倒生物性這倒門檻。章瑜參加了十年革命,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封建權力分封體系」的罪惡所在。統治者的存在是必然的,「封建權力分封體系」的最大罪惡,就是讓大量生物性壓倒社會性的人成為了統治者,而且把這種制度給固化了。

不過章瑜也沒有覺得這種「覺悟」有多麼美妙,懂得了這些只是讓他感到了更孤單。對勞動的艱辛認識的更清楚。而很多原本「人性」帶來的樂趣,不知不覺中枯萎了。只有看到那些天性中社會性壓倒生物性的年輕同志,章瑜才會真心感到喜悅。可與這些同志恰恰最沒有必要討論人性改造這件事。光商量工作就要用去幾乎所有時間。

「英國人肯定要試圖掙扎一下,他們會怎麼樣試探我們的底線呢?」這個問題儘管沒有什麼獨創的思路,倒也算是中規中矩。

章瑜答道:「黨中央的看法是,先要看看英國人的小弟日本會有什麼反應,如果日本跳的歡,英國人還會再沉默一陣。」

人民黨內部之所以要讓各級宣傳部負責人參與重要會議,目的就是為了控制宣傳與輿論。如果章瑜沒有參加對外戰略會議,而是完全靠自己猜測到底怎麼宣傳的話,章瑜此時肯定不可能理解人民黨為什麼要對日本施加那麼大的壓力。

當然,英法公使掌握了大量的情報,基於當下局面以及利益關係,他們對人民黨的猜測同樣是正確的,人民黨就是要通過日本逼英法表態。

1915年9月3日,河北軍區從已經奪取的秦皇島出發,進軍葫蘆島和綏中。擺出了一副進軍東北的姿態。

日本在日俄戰爭中奪取了中國東北很大的權益,他們的駐軍主要是駐紮在東北。工農革命軍北上的消息先是讓已經得知北洋崩潰消息的東北奉天督軍張作霖驚慌失措惶惶不可終日,接著就被日本知道了。

自打九州師團被殲滅之後,人民黨與日本的關係就已經到了冰點。如果人民黨奪取了東北,在東北的日本會有什麼結果根本不用想像。日本公使被困在北京,傳遞不出消息。不過日本軍部以及內閣通過張作霖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經過不到一年的努力,高橋是清內閣已經初步穩定住了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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