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走向 第111章 開始的結束(十九)

「對於天津,我們要圍而不打!北京一定要儘快打下!」蒲觀水這幾天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外表上卻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疲憊的跡象。相反,這個前北洋軍中高級軍官出身的工農革命指揮員意氣風發,注意力高度集中。

前線指揮部的指揮員們也和蒲觀水一樣,局面的發展大大超出想像之外,看似強大的北洋軍當下已經被一分為二,左路的北洋河北集團一度大舉進攻柴慶國部隊,在河北平原地區,北洋軍在戰壕、鐵絲網、碉堡、機槍面前積屍如山。現在他們頓兵於邢台到邯鄲之間,不知所措。東路的北洋軍從青島退了下來,將近二十萬人龜縮在濰坊不知所措。

與徹底慌亂的北洋軍相比,工農革命軍的戰役目標明確,戰術理念堅定。後備的兩個軍從山東北上,接管了山東軍區的所有要地。山東工農革命軍則從德州出發一路向北,經滄州直逼天津。

「咱們真的暫時不要去招惹洋鬼子的艦炮么?」還是有同志稍微有些遺憾。

「現在去招惹洋鬼子的艦炮,咱們吃虧啊。」蒲觀水笑道。這是工農革命軍的一貫理念,不怕犧牲與白白送命根本是背道而馳的兩件事,「洋鬼子的艦炮也開不到陸地上來,就暫時讓他們在海上耀武揚威去吧。」

「報告!38軍已經抵達天津西部的目的地。他們已經佔據了鐵路,開始構築陣地。38軍請求進行試探性攻擊!」通訊員跑來彙報情況。

所有指揮員本能的看向地圖,佔據了鐵路之後,工農革命軍就已經切斷了天津與北京的聯繫。戰爭進行的如此順利,也意味著很多軍事計畫根本沒有來得及制定。而軍委的預測都實現了,但是這個計畫現在看就顯得極為冒險。

「如果我們進攻北京,敵人從背後圍上來的話,我們可就陷入重圍了。」這是同志們最大的擔心。

「敵人想在北京城下圍殲咱們,這很正常。不過那也得他們能夠回到北京。我不相信這些敵軍在撤退的時候能夠抵擋住其他部隊的尾隨追擊。我們之所以要這麼一路打到北京城下,就是為了讓他們圍上來。北洋軍並不善於運動戰。」蒲觀水已經完全吃透了軍委的計畫核心,「想調動北洋軍,就得袁世凱下命令。想讓袁世凱下達緊急命令,就一定要打到北京城下。」

說完了這些,蒲觀水大聲說道:「工農革命軍從來反對白白送死,但是真的需要犧牲的時候我們就要有這樣的勇氣。同志們都是向黨旗與軍旗發過誓,要為中國的革命事業奮鬥終身!如果革命需要我們這支部隊在北京城下打光,我們就在北京城下打光。其他部隊的同志們一定能踏著我們的獻血解放全中國!」

這話在與會的指揮員們中間引發了一陣無聲的悸動,在座的每個人都指揮過千軍萬馬。打過好多勝仗,所以即便早就明白戰死在戰場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不過一連串的勝利之後突然抱著這種心態去投入戰鬥,的確讓每一個人都精神一振。

「我們一定要完成黨交給的任務!」政委率先起身說道。

其他同志們也紛紛起身表態,不怕犧牲,堅決完成任務。

蒲觀水說道:「那麼咱們就開始在部隊裡面做戰前的最後動員。一旦向北京進軍,後面的戰鬥就不會停下來。這將是決定中國命運的戰鬥。而且我們的對手就不僅僅是北洋軍,還有外國在中國的駐軍。告訴同志們,這幫外國駐軍裡面,相當一部分屌人都參加過庚子事變中對中國人民的殺戮!」

這話其實不對,庚子事變距今已經15年。現在的駐軍中,參加過八國聯軍的士兵與軍官數量非常有限。但是蒲觀水並不在乎煽動民族主義情緒,對蒲觀水本人而言,消滅外國在華駐軍,是他一直以來的渴望。

1915年7月30日,萬分驚恐的天津駐軍得到了消息。在他們對面的工農革命軍主力轉向西北方向進軍。天津駐軍甚至不用動什麼腦筋就能想明白,工農革命軍的目的地是北京。

兩天後的8月1日,也就是工農革命軍的建軍節那天,作為前鋒的50軍已經消滅了廊坊守軍,擊破了沿路之上的幾隻北洋軍小部隊,50軍第二師開始正式對駐紮在通州的北洋軍展開了進攻。

守衛北京有北洋軍兩個軍共20萬人,分別是第一軍和第二軍。駐守通州的則是北洋第二軍。軍長路錦根本沒想到人民黨來的如此迅速。五六天前,路錦還認為人民黨的部隊在山東,他萬萬沒想到人民黨居然置山東北洋軍於不顧,甚至敢把側翼暴露給天津的北洋守軍,就這麼大搖大擺的攻到了北京這裡。

「放心,等天津的十九軍攻上來,咱們裡應外合就能把人民黨給滅了!」路錦在指揮部對部下打著氣。

路錦的部下們也連連點著頭,「路老總說的是!」

他們之所以這麼做倒不是因為對路錦的想法有多支持,而是在突然進入戰爭的迷茫中下意識的表示了對勝利未來的支持而已。

不過現實很快就讓這種支持打了折扣,「報告!人民黨一支騎兵繞過了通州,直奔城南去了。」

「騎兵旅馬上出擊!一定要攔住他們!」路錦立刻吼到。若是讓人民黨這支騎兵部隊繞過通州到北京城下肆虐,且不說路錦所部的第二軍到底要面對什麼威脅,他完全可以想像自己會遭到袁世凱的何等斥責。

這支工農革命軍的指揮官是龐梓,他是被臨時調動到山東軍區去的。原本隸屬於河南軍區的龐梓作為機動部隊,並沒有加入邢台陣地戰的戰鬥序列。而是在臨清與南宮縣一帶機動待命。

作為當地人,龐梓龐大王回來的消息很難說對當地工作是壞是好。龐梓即便是談不上聲名狼藉,也絕對不是什麼正面人物。不過陳天華緊急受命,以河北省委書記的身份不顧危險的到了南宮縣主持工作。兵荒馬亂的日子裡面,不少曾經參加過農會的老會員們見到陳主任回來了,這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有陳天華在這裡主持,南宮縣為核心的地區迅速平息下來。

直到工農革命軍開始進攻德州,龐梓指揮的騎兵旅為了加強山東軍區的機動作戰能力,在中央軍委命令下北上加入山東工農革命軍的序列。龐梓本來就是山東軍區出身的指揮員,調動後也並不讓他感到陌生。

這次出動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與北洋騎兵部隊作戰,並且殲滅北洋騎兵。

「同志們!你們要是有什麼要交代的就趕緊說。」龐梓此時並不在馬上,他站在一列戰士面前神色嚴肅的說道。

龐梓以及幾名高級指揮員的臉上都有著悲壯與肅穆,但是那一列戰士們倒是一臉的剛毅。這不是裝出來的剛毅,這些戰士們都是機槍手,自打在安徽殲滅北洋第三鎮之後,工農革命軍對付敵人騎兵部隊的戰術之一,就是機槍陣。

只要能把敵人引進機槍陣,在幾十上百挺機槍的近距離掃射下,沒有任何騎兵部隊能夠幸免於難。但是,當下能不能把敵人引進機槍陣尚且是一個大問題。最重要的是,即便做到了,當下也沒辦法構築堅固的機槍陣地,被打下馬匹的敵人一時未死,面對他們的攻擊,薄弱的單兵掩體並不能提供太有力的防護。即便談不上九死一生,機槍手們傷亡過半的命運是大家都能想像出來的。

戰士們肩頭的軍階都不算低,少尉、上士、甚至還有中尉與上尉。這樣的一批人代表著工農革命軍的骨幹力量。每個戰士都是黨員,也只有這樣的一批人才能如此堅定的站出來承擔這個危險的工作。

「龐旅長,請組織上放心。我們一定能夠最好的完成工作。而且一個機槍陣地裡面有三名同志,上來十個二十個北洋軍我們還是能夠對付的。」為首的上尉大聲答道。

正說話間,卻見從其他地方跑來了幾十名戰士,到了隊伍附近,大家紛紛立定。為首的戰士雖然被擋住了,他卻高聲喊道:「龐旅長,我們要求歸隊,我們要參加任務!」

「這次任務只能黨員參加!我們入黨申請書都寫了。龐旅長,求你讓我們參加吧!」其他戰士也喊道。

「我哥哥已經參加了,打虎還得親兄弟,我們來是參加革命的。要是死,也讓我們兄弟死一塊!」有人因為激動,聲音裡面已經帶了哭腔。

若是以前龐梓只怕早就斥責這些同志是瞎胡鬧,但是他這次卻頗覺得欣慰。參加機槍陣的同志都是骨幹,龐梓自己也不能接受這麼多基層骨幹這麼消耗。不過沒有堅定的信念,面對成千上萬匹戰馬賓士而來的場面,誰都會驚慌失措。若是因為神志不清提前開槍,引發了敵人的警覺,敵人下馬實施了地面進攻,這些機槍陣的戰士不僅不會活下來,這兩百人是必死無疑。

只有抱著逼死的決心完全按照計畫執行,才有生存的希望。一旦因為對死亡的恐懼而胡亂進行攻擊,反倒會必死無疑。這就是戰場。在這樣的關鍵時刻,能夠依靠的只有黨員們了。

「把這些同志帶下去,向他們詳細講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告訴他們,我們不是讓這些同志去送死,讓他們去是因為他們不怕死。因為這裡面只要有一個怕死的,大家都得死!」龐梓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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