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走向 第54章 選擇與被選擇(十)

英國公使對北洋希望加入協約國的態度表示欣喜,他當著唐紹儀的面讓人發報給英國國內,告知英國國內北洋願意加入協約國這個喜訊。然後英國對唐紹儀錶示祝賀,讚賞北洋政府做出了符合正義與利益的選擇。唐紹儀也表示,北洋政府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履行協約國成員國的義務。接著唐紹儀正大光明的開始詢問起歐洲戰場的戰局以及世界範圍內的戰況。

搞外交的哪個不是人精,英國公使對唐紹儀這等「裝模作樣」心裏面一陣讚賞。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如果不能夠解決人民黨問題,北洋自己就面臨生死存亡的壓力。英國公使等著唐紹儀主動談起北洋與人民黨的戰局,可左等右等唐紹儀都沒有向這件事上說話的意思。一面心裏面讚歎趟唐紹儀的穩定,英國公使也覺得唐紹儀未免有些太託大了。

雙方來了一通口不對心的交談,英國公使自然是大吹同盟國方面如何損失慘重,協約國如何英勇善戰殲敵無數,戰爭應該在很短時間內就能以協約國的徹底勝利畫上句話。唐紹儀倒也沒有因此有絲毫的急迫感,因為他真的不知道在歐洲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從英國公使館出來唐紹儀難得的渾身輕鬆,以往到英國公使館要是么抗議英國,要麼是英國試圖從滿清政府或者北洋政府勒索什麼,總之都是令唐紹儀十分痛苦的經歷。當下雙方如同朋友般心平氣和的談著合作,唐紹儀突然覺得有些興奮。這經歷在唐紹儀看來是享受,是中國外交的一次勝利,中國以自己的力量獲得了外國的尊重。

因為心情愉悅,回到外交部的時候唐紹儀神定氣閑從容不迫的走進辦公室。外交部副部長顧維鈞正在唐紹儀旁邊的辦公室中辦公務,一群中年年輕辦事員正聽顧維鈞講述一些法律問題。這也是顧維鈞最近的主要工作之一,向這些屬下講述國際通行的法律以及特點。在與外國打交道的時候可以利用這方面的知識。

見到唐紹儀回來,顧維鈞讓大家先去辦自己的事情,他進了唐紹儀的辦公室,認真的關上門,聆聽唐紹儀此行的經歷。

先是把英國人的表現說了一番,唐紹儀又贊了顧維鈞的建議,「就事論事的談論加入協約國事宜,看來效果的確不錯。」

顧維鈞知道唐紹儀志向高遠,本質也比較高潔,希望能夠做出一番事業來。所以即便唐紹儀的這番話與國際政治水平相差比較遠,顧維鈞也沒有露出任何負面的表情。國際上講的是實力,如果不能證明實力,列強不會把任何人當盤菜。在北洋待了這麼一陣,顧維鈞算是明白當下官場的習性。這些北洋官僚們按照國內官場的習性來看待世界局面。國內官場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鬥爭烈度就到對方下台為止。而且一時下台也不過是一時下台,失意者也有機會東山再起。

在國際上完全不是這樣,各國利益在不斷的碰撞,不斷的爭奪,根據利益的現實性不斷的選擇朋友與敵人。例如英國即便試圖在歐洲與俄國結成盟友,在遠東卻支持日本打擊俄國。但是俄國也不會因為遠東利益受損而在歐洲與英國徹底翻臉,歐洲的利益對俄國才是根本。

北洋無疑沒有搞明白這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完全不在乎人情與關係,赤裸裸的國際政治利益選擇方式。與北洋相比,人民黨在陳克帶領下,行事作風中已經有了這樣的特點。以對英國的姿態為例,人民黨到現在也沒有中斷與英國的貿易,顧維鈞研究了人民黨的發言之後,很明確的發現人民黨將利益細分的十分精確。對中國主權的追求,對加入世界貿易體系的追求,人民黨的發言中極為明確的強調出來。

在北洋方面看來,人民黨宣稱保護外國商人正當貿易的權力只是託詞。顧維鈞卻相信英國人與自己都能夠看明白,人民黨不想中斷任何正當的貿易行為。只是英國人與人民黨在長江流域統治權這個利益上有著尖銳的矛盾,英國人要統制長江流域,人民黨也要統制長江流域。雙方圍繞這個利益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儘管當下這個衝突還沒有分出勝負,顧維鈞堅信在這個衝突矛盾徹底解決之後,人民黨與英國方面還會因為各種利益勾結起來實施合作。這就是國際政治的本質,只有永恆的利益,沒有永恆的敵人。

人民黨與英國人的這種態度,顧維鈞認為北洋短期內不僅僅掌握不了,甚至體會不到。這是一種非常平等的關係,「實力面前國國平等」。北洋中間不缺乏希望靠工業化救國的人才,北洋中間不缺乏希望靠軍事救國的人才,北洋中間不缺乏希望教育救國的人才,北洋中間甚至還有一定量不怎麼在乎生死的人才。但是北洋中間就是缺乏能夠理解平等,缺乏理解這個世界上有無關於遠近親疏,只與事情本身有關的這種態度。從收集到的各方面資料來看,北洋在中國最強大,最危險的敵人「人民黨」恰恰堅持的是這種「實事求是」的態度。

好歹唐紹儀是個人才,心情再爽也沒有失態。高興的講述完這次經歷後,唐紹儀問道:「少川,後面的談判你有什麼建議?」

「不要露了底牌。」顧維鈞回答的乾淨利落。北洋現在擁有的優勢不是人民黨那種優勢。當下英國人大概是相信只要人民黨出手,在遠離艦炮覆蓋範圍外的陸地戰爭中人民黨在亞洲是沒有對手的,北洋明顯沒有這樣的力量。至少英國人明顯不相信北洋擁有這樣的力量。那麼這個階段得不斷的給英國人信心,並且不斷的與英國人增加共同利益點。只有這樣,英國人才會因為自己支持北洋。

「就是說近期我們不要直接與人民黨發生正面軍事衝突么?」唐紹儀抓住了重點。

「人民黨當下正在以南方為目標,特別是以長江流域為目標。在這個階段,我們最好能夠加強對北方的統合。在最終決戰爆發前,盡量讓英國支持我們。岳父大人,如果當下人民黨不顧一切的調集力量與我們決戰,你覺得我們能夠勝利么?」顧維鈞問道。

唐紹儀不吭聲了,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也很好回答。區別在於到底是站在「顧及面子」的立場上上還是站在「面對現實」的立場上而已。人民黨當下聚集精銳北上進攻河北,北洋軍勝利的可能並不大。可能卻別就在北洋軍能夠抵抗多久的問題。不過好歹北洋軍當下兵力已經超過了120萬,加上吳佩孚新勝,唐紹儀覺得需要時間提高北洋的兵力與戰鬥力。

「岳父大人,我軍若是能擴軍到200萬,訓練水平能達到吳佩孚將軍部下的水平,不僅我們覺得大有勝算,英國人也會覺得我們大有勝算。所以決戰準備好之前,我軍不能有任何失敗的打擊。更明白的說,在英國人最終支持我們之前,我軍不能有任何失敗。」顧維鈞給出了答案。

唐紹儀沉默了一陣,「少川,為何人民黨當下即不肯向英國人示弱,也不怕任何失敗?若是他們肯向英國人示弱,只怕英國人就會支持人民黨。」

顧維鈞答道:「看人民黨當下的做法,他們堅信自己能夠把包括英國人在內的所有反對勢力一掃而空。若是此時示弱毫無意義。」

聽了顧維鈞的解釋,唐紹儀遲疑地問道:「那要不要向英國人分說此事?」

顧維鈞搖搖頭,「岳父大人,我覺得這倒不必。以英國人的聰明絕對可以看明白此事。英國之所以舉棋不定,一來是對人民黨心存幻想,或者英國當下舉棋不定。畢竟人民黨已經明確表態,既不會加入英國一邊,也絕對不會加入德國一邊。人民黨與英國的矛盾,僅僅是人民黨與英國人的矛盾。既然如此,英國人覺得把這個矛盾拖到歐洲戰爭結束之後也不錯。那時候英國人可以從容對付人民黨。」

唐紹儀聯想到與英國公使會面的時候,英國人以自信滿滿的態度表示歐洲戰爭必然以英國的勝利作為結束。不管嘴裡在說什麼,唐紹儀心裏面是真的害怕英國人。因為有這種先入為主的態度,唐紹儀當時還覺得心裏面有些著急。畢竟英國方面這種「自信」的態度意味著英國人很可能讓英國人轉而支持日本。如果出現那樣的局面,北洋耗費巨大的「日照勝利」就變得毫無意義。聽了顧維鈞的分析,唐紹儀覺得英國人的態度有點「假」。吹牛的感覺很明顯。

居然能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羞愧的感覺讓唐紹儀覺得臉上有些發燒。只沉默了片刻,唐紹儀問道:「少川,你覺得當下英國人與人民黨開戰,英國人難道贏不了人民黨么?」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唐紹儀聲音很低,甚至有些羞愧的感覺。顧維鈞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停了一陣,顧維鈞也低聲答道:「這件事英國人最清楚。」

這兩位北洋的外交家都明白一個道理,在戰場上無論如何都拿不到的東西,在談判桌上是更加不可能拿到。不管人民黨對英國人如何冷淡,但是人民黨始終還有機會轉而投奔英國人。但是北洋再怎麼努力都只能死貼英國人,一旦被英國人拋棄的話就沒有任何未來可言。這事實未免太過於殘酷,讓兩位北洋外交家都感到無法接受。

與兩位北洋外交家考慮的一樣,英國方面現在已經不再著急了。即便人民黨依舊「冥頑不靈」,但是日本的焦慮,北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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