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走向 第10章 不速之客(一)

看到河南近期工作報告中的內容,陳克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在關於少林寺的電影中,官府也好,地方政權也好,都會對不問世事的和尚進行殘酷的迫害,所以正義的武僧不得不起來反抗。在河南近期工作報告中,柴慶國把開封的和尚們強行收押,組建了一支和尚勞動隊,讓他們在一段鐵路建築工地上勞動。想想以後人民黨很可能在各種影視作品中成為大反派的角色,陳克有種遏制不住的大笑衝動。

另外一個消息就更神奇,針對大相國寺開設尼姑庵的事情,大相國寺方丈覺得自己被稱為「淫僧」是件很委屈的事情。他堅稱自己從未對尼姑庵裡面的尼姑下過手,大相國寺的和尚們也沒有干過這等辱沒佛家的事情。至於大相國寺高級僧侶的生理問題,他們要麼在外面有專門的女人,要麼有專門的女性生理夥伴。絕沒有把黑手伸進尼姑庵。

柴慶國對這幫和尚的不滿,陳克完全能理解。寺廟是當地大地主本不是稀奇事,不過在土改運動面前,這幫和尚就顯得十惡不赦。

笑夠了之後陳克開始寫批示,「柴慶國同志,在針對寺廟財產的問題上一定要盡量淡化其宗教因素。我們並不是要與和尚過不去,而是要解決大地主佔有大量土地的問題。所以,一定要發動群眾去反對剝削者,而不是發動群眾去反對和尚。另外,組建和尚勞動隊我並不反對,但是如何讓廣大群眾認識到,勞動絕對不是一種懲罰,在這方面需要你多下功夫。至於和尚本身,可從其教義上讓他們承認必須勞動,只有勞動才是修行的正途。這點你無須擔心,和尚的前輩中在這方面多有語錄,我們只需利用即可。」

放下筆,陳克又拿起關於鐵路建設的部分。隴海鐵路的東段進展很快,從地圖上看,要不了多久,在整個長江以北,就會出現一個很不對稱的十字形鐵路骨幹。畢竟從鄭州這個交匯點往西只有到洛陽的一段鐵路。看完了地圖,陳克又拿起筆在鐵路工作報告上批示道:「柴慶國同志,我贊同你提出的先修鐵路,再建開封城的建議。不過鄭州的地位更加關鍵,如果沒有太大壓力,我建議你部在近期奪取鄭州。而根據地向北擴張的工作已經布置到位,預計通過1913年的努力,根據地可以徹底擴展到整個河南。」

寫完了這些,陳克再次放下筆。控制整個河南所代表的意義實在是太大了,一旦能夠達成這個目標,首先就是人民黨對北洋就處於一個全面的攻勢狀態。北洋和人民黨之間的關係就只剩了戰爭。但是當下在根據地基礎上能夠多投入一點,能夠多建設一點,就能在幾年後得到十倍甚至百倍的收益,這種強烈的平衡需求讓陳克也覺得有些束手束腳。

在陳克大笑的時候,警衛員和秘書始終一言不發。他們頂多用一種詫異的眼光看著陳克,卻沒有敢吭聲。但是秘書站到陳克旁邊的時候,陳克知道肯定出現了必須立刻解決的問題。

「陳主席,英國方面的漢弗萊爵士已經到了蕪湖,他下一站的目的地是武漢,他希望能夠和您進行會晤。」秘書說道。

漢弗萊爵士也算是陳克的老熟人,1905年陳克在上海開辦仁心醫學院的時候,就是漢弗萊接待的。因為這層關係,漢弗萊在定額貿易協議中擔任了比較重要的工作,也因為定額貿易協議的功績獲封爵士。現在是北京的英國公使團裡面的參贊。他既然要來與陳克會晤,想來不會是小事。

「北洋那邊有什麼情報?」陳克問。

「最近沒什麼新情報。」秘書答道。

「告訴他,我可以和他見一面。」陳克答道。

漢弗萊爵士來的極快,人民黨已經開通了定期從武漢到上海的輪渡。乘坐人民黨的客運郵輪,電報發出去後的第三天,漢弗萊爵士就出現在陳克面前。

既然是陳克的老朋友,漢弗萊爵士完全知道陳克的習慣,掃視了一下陪同的路輝天與章瑜,又稍微寒暄了幾句,漢弗萊爵士就說道:「陳先生,袁世凱最近想和我們達成一筆借款協議,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

陳克還真的沒有聽說過,不過戰略這種問題從來都只因為正確而勝利,戰術選擇的多樣性相比,就顯得格外狹窄。袁世凱想幹掉人民黨,武裝起能夠超越人民黨的兵力是必然的戰略選擇。至於怎麼武裝起能夠幹掉人民黨的軍隊,除了借款之外別無他途。陳克笑道:「我可先得說明,對於北洋的借款,我們人民黨不可能提供任何擔保。」

「陳先生就沒有想過入主中央的意思么?至少是和北洋組建一個聯合政府,得到幾個內閣的職位?」漢弗萊依舊問的非常直接。

「這不是我們願意不願意,而是袁世凱願意不願意。如果只是得到了幾個空頭官位,整個文官體系還掌握在袁世凱手中。或者乾脆這些職位的人員都被袁世凱派去外國,那得到官位有什麼意義?」陳克笑道。

漢弗萊知道陳克指的是內閣總理嚴復被袁世凱派去歐洲和美國出訪的事情,這擺明了就是一種變相流放。既然陳克的態度如此鮮明,漢弗萊爵士也就心裏面有了底。「如果我們可以幫助人民黨說服袁世凱,提供一部分真正的實權給人民黨的話,不知道陳先生對此會有什麼看法?」

陳克笑道:「那不是我對這些有什麼看法,而是貴方想讓我們做到些什麼呢?」

漢弗萊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陳克,文件很體貼的沒有使用英文而是用的漢語。陳克幾眼就掃完了整個文件。隨手把文件交給旁邊的路輝天,陳克笑了起來,「如果強行在內閣中放進兩派的勢力,勢必導致激烈的衝突。在這方面我想漢弗萊爵士您應該非常清楚。英國靠的是穩定的文官隊伍來執行政令,英國議員怎麼吵都不可能影響英國的實際營運。可當下北洋獨霸文管系統。在沒有一個中立的政府執行層面存在的當下,我們人民黨就算是獨立組建內閣,只要執行者都是北洋的人,我們的政令也沒絲毫用啊。」

每次遇到陳克展現出對歐洲政治的深刻認識,漢弗萊爵士就感到一陣不舒服,例如陳克對英國內閣與文官系統的精闢論述,以及將英國政體與北洋整體的恰當比喻,就給了漢弗萊爵士這樣的感覺。他可以用人民黨佔據相當一部分內閣職位來忽悠陳克,他卻不敢忽悠陳克說「人民黨能夠掌握相當一部分文官體系」,或者忽悠陳克說「袁世凱會放棄對文官體系的控制」。和這樣的對手談判實在是太難受了。

「那麼陳先生能夠接受的條件是什麼呢?」漢弗萊爵士問道。

陳克鏗鏘有力的答道:「我們人民黨堅決反對因為政黨的利益在中國製造內戰。我們堅決反對以一己之私,堅決反對以一家一黨之私製造內戰。這不僅僅是政治上道德淪喪的表現,就個人道德而言,這同樣是道德淪喪的表現。」

漢弗萊爵士絕不認為自己需要關注陳克的道德水平,這段話裡面真正的核心是陳克反對當下發動內戰。更準確的說,是陳克反對袁世凱主動發動內戰。至於在北洋政權中獲取地位的問題,看來根本不在陳克當下的考慮範圍之內。

「我們可以向袁世凱施壓,讓他在中國採取範圍更廣的選舉政策。」漢弗萊爵士自己說的都感覺很扯淡。可這是命令中忽悠陳克的一個步驟,即便是沒有效果,也不得不先說出來。

「我希望看到貴方的努力能夠產生良好的效果。」陳克依舊笑容滿面。

漢弗萊爵士沉默了一陣才開口說道:「我方希望你能夠簽署了這份文件。」

「然後呢?」陳克問。

聽了漢弗萊的話,路輝天和章瑜臉上忍不住浮現出一股怒氣。這份文件內容很簡單,就是要求人民黨承認滿清與英國簽署的所有條約。兩人都知道自己沒有陳克的度量,能夠有說有笑的與英國代表漢弗萊對談。只是在對方如此直截了當的威脅下,兩人裝都笑容都裝不像而已。人民黨的革命目標之一就是徹底收回中國一切主權,認同了英國人和滿清簽署的條約,就等於認同了滿清定下的喪權辱國的協議。連袁世凱尚且不敢這麼做,就更別說人民黨。如果不是這次會面的主談者是陳克,兩人只怕早就把難聽話撂出來了。

「只要貴方能夠簽署,就證明了貴方與我們大英帝國真正友好的決心。我們大英帝國是絕對不會拋棄朋友的。」漢弗萊勸說道。

「就算是不簽署這份文件,我們人民黨也會堅持與英國繼續友好往來的政策。這點不需要這種表面行動來證明。」陳克向漢弗萊保證道。

在親切友好的氣氛下進行了坦率交談,陳克就安排漢弗萊爵士暫時休息。忍到漢弗萊消失在院子外面,路輝天怒道:「他們這是要趁火打劫啊。」

外交談判么,沒有一句是真話,每一句也都是真話。陳克對路輝天的認識是頗為滿意的。「人家實力比咱們強么,趁火打劫不太正常了。」

「陳主席,你真的不生氣?」章瑜倒是對陳克的態度比較感興趣。

陳克的確不生氣,他向章瑜解釋道:「早些年的話我也會生氣,不過這些年我自認為比較實事求是了一點。這有什麼可生氣的呢?英國人肯定是為了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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